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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易简的面色微微一变,手下下意识的发力收住了缰绳。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这件事里面,是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褚浔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已经近在咫尺的城门,一字一句道:“成王败寇,斩草除根,咱们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褚易简没有说话,只是微垂了眼睛看着地面上的杂草。
半晌,他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一打马道:“回城。”
言罢,干脆也没等褚浔阳,就率先策马向城门的方向奔去。
他的侍卫都谨慎戒备的盯着褚浔阳,唯恐她会耍什么花样。
褚浔阳莞尔,紧跟着也是一抽马股,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这里的守卫还没有察觉到这京城之地风波暗涌的激流,见到两人一起也不觉有异,直接就放了两人顺利通行。
“小王爷!”进城之后就有睿王府的侍卫等着接应,瞧着四下无人,就对褚易简禀报道:“南华太子已经送回别院安置了,南河王世子还有那两位小姐也都安置妥当了,现在您是要直接进宫去吗?”
褚易简冷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面色不善的扭头看了褚浔阳一眼。
他暗暗提了口气稳定了情绪,然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府里呢?可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没!”那侍卫回道。
褚琪炎的人没有得手,褚浔阳果然不是信口雌黄。
褚易简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道:“先不进宫来,回王府!”
“可是——”那人却是迟疑,防备的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褚浔阳。
褚易简要带褚浔阳回睿王府,这要是被有心人士瞧见了,说不定就会惹人猜疑的。
“走吧!”褚易简却不多言,直接打马往前行去。
那侍卫不敢忤逆,也只能顺从的跟上。
一行人直奔睿王府。
彼时的睿王门前却是宁静异常,一座百老宅,积淀了岁月的气息,蔚为壮观,雍容大气之中又不乏远古而来的气韵墨香。
这场面,着实是叫人很难再联想到其他。
睿王府,以前褚信做寿的时候褚浔阳来过几次赴宴,也不算陌生。
褚易简走在前面,都已经跨过门槛了,回头见她还坐在马背上失神,就挑了下眉头道:“进来吧!”
褚浔阳莞尔,翻身下马,跟着他的步子往里走。
褚易简直接没去正厅,而是从花园里绕路去的后宅。
褚浔阳一个字也不多问,很认命的跟着他往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走到花园的出口处,褚昕芮已经得了消息从里面迎了出来。
“五哥!”见到褚易简,她也没见什么喜色。
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个时候,褚易简是不该回王府来的。
他会突然回来,明显是出了什么岔子了。
褚昕芮本来就十分不安,这会儿神情语气里就都透着几分慌乱,急切的想要询问什么,不经意的一抬眸,看到跟在后面的褚浔阳,顿时就讶然瞪大了眼睛,道:“褚浔阳?五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你别管,先回房呆着吧!”褚易简道,语气里面略带了几分烦躁,直接就越过她继续前行。
褚浔阳在后面跟着,只在错肩而过的时候拿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了褚昕芮一眼,也没和她正面接触,就跟着褚易简进了后院。
褚昕芮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待到缓过劲来的时候,整张脸上的颜色都略显了几分苍白。
“郡主,我们先回去吗?”轻歌上前扶了她的一只手。
褚昕芮就势用力抓住她的小臂,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只就自说自话的呢喃道:“这事情不对劲儿,别是要出事了吧!”
褚易简一向都谨小慎微又极有分寸,今天他们要做的可不是一般的事情,稍有差池,那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褚易简却突然改变计划,还把褚浔阳带了回来?
褚昕芮就只觉得不安,甚至是有一种恐惧的情绪无端的在心中酝酿而起,让她觉的浑身发冷。
两个婢女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没有她们置喙的余地,却也被她的这种态度吓到了,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
褚易简带着褚浔阳回了他的院子,直接就进了书房,随后也没忌讳褚浔阳在场,进门之后就直接走到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褚浔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只是她也从来都讨厌去做无用功,是以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先是在褚易简的书房里随意的转了一圈,然后就捡了张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在捧着杯子慢慢的喝水,对面褚易简已经搁了笔,将手中一封字数不多的信函折好,塞进了一个信封里。
“来人!”褚易简唤了一声,就势起身绕过桌子。
一名侍卫推开门,只垂首站在门口,“小王爷!”
“嗯!”褚易简应了一声,却是先朝坐在旁边的褚浔阳走了过去。
他人站在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褚浔阳皱眉,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贴身的物件,借我一件!”褚易简道,半分也不客气,直接抬手就要取褚浔阳发间那根玉簪。
自打年初行过及笄礼之后,这对儿簪子褚浔阳就几乎是一直不离身的戴着的。
褚浔阳的身子往后一仰,抬手挡了一下。
“小王叔要借我的东西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总该是先说明了用途,好叫我心里有数!”褚浔阳微微一笑,就势站了起来。
褚易简的手指拈空,也不见恼怒,就势整理了一下袖口,道:“褚沛睡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醒一醒了,我突然改主意了,如果就让他这样一睡不醒,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都总要让他亲眼看到才好,你说是吗?所以现在,就只能请我们延陵大人代为走一趟了。”
他说着,就又要伸手去取褚浔阳头上的玉簪。
褚浔阳不悦的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避开他的手。
褚易简瞧见她眼中明显不愉的情绪,心里却忽而觉得有趣,调侃道:“怎么?不舍得他卷进来?怕他会跟着受牵连?”
褚浔阳表情不甚分明的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无所谓的笑了,道:“事到如今,哪里还有我拒绝的余地,你要信物,我给你一件就是。”
说着就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另一个崭新的荷包递过去。
荷包上面枫叶的颜色浓烈如火。
褚易简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目光狐疑——
谁会闲着无聊,在荷包里再额外的藏一个荷包!
不过褚浔阳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知道她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耍手段。
反复看了眼,确定那荷包没什么异常,褚易简就把信封折了塞进去,扬手扔给了等在门口的侍卫,道:“马上去一趟陈府,把这个交给延陵大人,别的话什么也不用多说。”
“是,小王爷!”那侍卫答应着,躬身退下。
褚浔阳待他走后,方才收回视线看向褚易简道:“然后呢?我们要做什么?”
“你就在这里呆着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我们要做什么,是我要做什么!”褚易简道,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对院子里的侍卫道:“守住这里,别让她离开这间屋子!”
“是!”侍卫齐声应诺。
随后就是褚易简快步离开的脚步声。
褚昕芮是躲在远处一直的看着,又唯恐被褚易简发现,所以一直待他走的远了才从墙壁后头走出来,满面忧色的看着前面的院子,沉吟道:“五哥把这个丫头带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是有些奇怪!”两个婢女跟着附和,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褚昕芮定了定神,举步走过去。
褚易简在那院子内外加派很多人手,明显是对褚浔阳防备的紧。
“郡主!”见她过来,院外的守卫赶忙行礼。
“嗯!我来找我五哥,他人在吗?”褚昕芮问道。
“没,小王爷去了主院,应该是去看望王爷了。”那侍卫回道。
“哦,那我去那边找他吧!”褚昕芮道,略一颔首就又继续从容不迫的往前行去。
她自是没去主院找褚易简,而是绞尽脑汁在想着褚易简这种种诡异的举动。
“陈四刚刚被五哥指派去做什么了?”褚昕芮突然问道。
“不知道,走的很急,应该去办什么十分要紧的差事了。”欢歌回道。
“欢歌你去盯着,回头等他给五哥复了命就带她去见我。”褚昕芮道,转身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为褚易简那里突然起了变故,并且还什么都不肯对她讲,褚昕芮这会儿心里就十分不安,回去之后也是在屋子里不住的踱步。
一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欢歌才带了褚易简的心腹陈四回来。
“属下见过郡主!”因为褚昕芮和褚易简一直都是兄妹一条心,所以陈四被她叫来的时候也没多想。
褚昕芮俯身坐在了椅子上,手里捧着茶碗,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方才装作不经意的慢慢道:“五哥方才让你做什么去了?”
陈四一愣,这才觉得不对劲,猛地抬头朝她看去。
褚昕芮但凡开口,就没准再回避,只道:“不要搪塞我,我要听实话,都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个地步了,你也不用有顾虑,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就算五哥知道了,也不会追究你什么。本来的计划不是都说好了吗?他拿了褚浔阳和褚琪炎之后就直接进宫去,怎么又会突然带了那个丫头回来?”
褚易简是算准了褚浔阳会插手霍倾儿的事,所以将计就计,等着趁机将两人都控制在手了。
他们原先的计划是快打斩乱麻,拿住了人之后,褚易简马上就会进宫的。
眼下这个变故突然,陈四的心里其实也是十分不安,咬着牙斟酌了好一会儿,终是开口道:“不瞒郡主,方才小王爷是差遣小的去陈府给延陵大人送了一封信,说是请延陵大人即可进宫,想办法先把皇上弄醒。”
“把他弄醒?”褚昕芮一惊,手中茶碗就砰然坠地。
“是!”陈四点头,“小王爷是这么说的,说是随后发生的事,该是叫皇上亲眼看着的。”
褚昕芮六神无主。
就算皇帝昏迷,宫里还有褚易安在,他们做这件事本来就是险中求胜,并且手中能用的人手有限,一定要出其不意才好。
可是褚易简这么做——
他这分明就是在玩火。
褚昕芮的手心里开始隐隐冒汗,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慌乱不错。
就连她身边的两个婢女也都是头次见她这样失态,也都跟着慌了心神,颤声道:“郡主,您怎么了?”
“没事!”褚昕芮道,明显的魂不守舍。
欢歌拈了帕子要给她擦拭额上冷汗,却被她抬手挡开了。
褚昕芮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中却是思绪飞转,不断的思忖。
褚易简最近的举动都很反常,她不是感觉不到,可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褚昕芮越想就越是心慌。
突然又回忆起中秋节那晚的事,脑中就突兀的蹦出一个年头。
“欢歌轻歌你们都先出去!”顿住步子,褚昕芮果断的吩咐。
两个婢女一愣,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但见她脸上神情凝重,就赶紧带上门退了出去。
陈四还单膝跪在地上,一直垂首看着地砖,一声不吭。
“五哥他到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的?”褚昕芮也不废话,走到陈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属下——属下什么也不知道。”陈四道,使劲的低着头不叫自己的情绪外露,“属下一向都是听从小王爷的吩咐办事,至于其他的——”
“五哥那里你是一直都寸步不离的跟着的,”褚昕芮道,语气犀利的打断他的话,停顿片刻,唇角就跟着牵起一抹冷笑,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来,“就算有些事,他不会亲口跟你说,你能知道的也不少。现在不是你和本宫打马虎眼的时候,你也看出来了,五哥他的心乱了,我必须要知道他心中所想,否则就算要劝,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这——”陈四心中忐忑,还是使劲低垂着脑袋。
“你还犹豫什么?现在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刻,都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褚昕芮道,语气一厉,“如果你一时间想不起来要点,那么本宫可以提醒你一下,中秋节那天五哥突然去陈府见延陵君,他是为了什么事?他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从那天开始,褚易简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她擅做主张惹了对方不快,可是后来才逐渐察觉,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褚昕芮逼迫至此,陈四心中权衡再三,终于一咬牙,语带愤恨道:“郡主,小王爷被延陵君暗算了!”
“嗯?”褚昕芮始料未及,却是一愣。
陈四脸上呈现出一种愤恨至深的表情,如实道:“那天小王爷去见延陵大人,本来是没让属下贴身侍候,属下等在院子里,可是后来他们却吵了起来,属下才听到一些事情。小王爷那日会突然去陈府,是因为觉得腿疾有复发的迹象,所以去找了延陵大人询问,可是后来争吵中属下却听说——却听说小王爷这腿疾本就没有完全治愈,是延陵大人——”
陈四说着,大约是悲愤的情绪太过,一个七尺的汉子,竟是逐渐红了眼眶。
褚昕芮看在眼里,更是心慌不已,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是延陵君他居心叵测,从一开始就用的杀鸡取卵的法子蒙蔽了咱们,他对小王爷用了虎狼之药,就只是为了借咱们睿王府做跳板进太医院,进而好有机会接近浔阳郡主。”陈四道:“小王爷腿疾现已恶化,他却是撒手不管了。中秋的次日小王爷又去找他,属下隐约听闻——听闻——”
陈四的话到一半,却是欲言又止。
褚昕芮听到这里,心里早就凉成一片,只觉得脚下虚软,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兀自缓了半天情绪,她方才重新抬头朝陈四看去,嘴唇隐隐颤抖的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陈四触到她的目光,就不忍的把头扭头一边,然后才咬牙吐出几个字,“属下听到小王爷问他自己还能活多久!”
如是一记惊雷从天而降,轰然在头顶炸开,整个思维脑海里都一片狼藉,无数的碎片飞溅,总难以归拢到一处。
那一刻,褚昕芮的感觉就只是天崩地裂。
那是她依靠指望了多年的兄长,是她能安稳无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保障。
如果褚易简会有个什么闪失,那她怎么办?
且不说这一次能不能成事,就算是真的成事了——
如果褚易简注定了命不长久,一旦他倒下了,自己照样是孤立难支,就算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了,也只能是再次失去。
“所以呢?五哥是知道他自己活不长久了?”木愣愣的坐了好半晌,褚昕芮才魂不守舍的喃喃道。
陈四用力的抿着唇,不敢接茬。
褚昕芮心乱如麻,但是随着思绪慢慢回拢,却是隐隐的将褚易简的打算看在了眼里——
因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现在的褚易简,他已经不在乎这局面最后是会被把握在手还是全面崩盘了。
换而言之——
他是不介意彼此双方玉石俱焚的!
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一过,褚昕芮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五哥现在,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吗?”怀了最后的一线希望,褚昕芮勉强开口问道。
“属下也不很清楚,可是如果延陵君一定不肯出手,那估计就是希望渺茫了。”陈四道:“小王爷今天之所以会单独把浔阳郡主提出来,就是准备带她去陈府,再找那延陵君的,可是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褚易简和褚浔阳之间都说了什么,陈四其实是全部听到了的。
只是这会儿,他在褚昕芮面前却选择了部分隐瞒——
小王爷则半生,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其不易,就算是最后一定会在劫难逃,那么至少——
也不该就这么无所作为的折在这里。
如果褚易简已经万念俱灰,那么就一定要激起褚昕芮的斗志。
褚昕芮的心机颇深,有她出面支撑,这局面或许还会有转机。
褚昕芮这个时候满脑子想着都是褚易简大限将至的事情,也顾不得去揣摩陈四的话里有多少水分。
她的神情惶惶不安的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但却像是浑身的力气耗尽了一样,软塌塌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方才这里你对本宫说的话,暂时不要告诉五哥知道,省的他多想。”
“是!”陈四道,从地面上爬起来,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止了步子,重新回头,恳求道:“郡主,小王爷这两日心思不定,您一定要劝一劝他!”
“嗯!我心里有数!”褚昕芮答应着,却是明显的还在走神。
陈四得了她的准话,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褚昕芮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游离。
两个婢女从外面走进来,走近了才发现她身上的几层衣物竟然都已经被汗水浸透,鬓边碎发也是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两个婢女吓坏了,惊惧的叫嚷起来,“大夫!快去请大夫!”
“别去!”褚昕芮被这尖锐的呼声吓了一跳,赶忙拽住了就要往外跑的欢歌。
她的手臂再隐隐的发抖,但是手上力道却大的惊人。
欢歌痛的眼泪一下自己就滚了出来。
“别去!不用找大夫,我没事!”褚昕芮却是全无所察,压着她的胳膊就势起身,游魂一样,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脚下虚浮的往内室走,“去给我打热水来,我换身衣服就好!”
两个丫头都被她这个样子吓的不轻,满心忧虑的互相对望一眼,然后顺从去准备了浴桶。
褚昕芮跨进浴桶里匆匆将身上黏腻的汗渍冲洗干净,换了衣服之后,心里一时半刻虽然还不能完全接受这样的落差,却也是暂时稳定了心神,顶着半干的头发就往外走。
“郡主,头发还没干,您还是等头发干了再出门吧!”欢歌赶忙就要去拦。
“没事!”褚昕芮却是不听,直接拂开她的手,推门走了进去,“本宫去见褚浔阳一面,没几步路,不碍事!”
*
睿王府的主院里。
褚易简并没有去守着所谓的“睿亲王”,而是一个人关在他的书房里,闭门翻阅一些信函。
陈四从褚昕芮处回来,多少是带了几分心虚,刻意的放轻了步子走过去,立在了门外。
褚易简抬头看见他落在窗纸上的身影,唇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随口道;“陈四你进来!”
“是,小王爷!”陈四心里打了个突儿,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去,“小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褚易简坐在案后翻阅书信,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就淡淡开口道:“方才你去了芮芮那里?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陈四闻言一惊,顿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褚易简的脸色。
褚易简却是头也没抬,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些信函上。
“小王爷,属下——”陈四道,支支吾吾的声音略带了几分迟疑。
可是褚易简是什么人,他十分清楚,他既然开了口,那就是糊弄不过去的。
深吸一口气,陈四便是咬牙磕了个头下去,请罪道:“属下有罪,愿意领罚,那两日您在陈府和延陵大人之间争执的话,属下听到了一些,郡主她好像是猜测到了什么,方才特意召了属下去问,属下才说与她听了。”
话音刚落,陈四马上就又迫不及待的又磕了个头道:“小王爷,天下的好大夫何其之多,属下看那延陵大人分明是一心向着东宫,所以才妖言惑众,故意乱您的心的。您可千万不要中计,您这步步为营的一番布署,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请您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千万——”
陈四越说越急,最后也忘了害怕了。
褚易简对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脸上表情一直淡淡的,沉吟了一声,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道:“这个先不提,你是怎么和芮芮说的?”
“属下——”因为是头次背叛,陈四多少还是心虚,迟疑了一下,才底气不足道:“属下只是实话实说,想要求郡主来劝一劝小王爷!”
“劝我?”褚易简闻言,却是笑了,一声笑过之后,他的语气突然转冷,凉凉道:“你这也是长本事了,本王的事,也要靠着你来指手画脚的指挥了!”
“属下不敢!”陈四一惊,赶忙再度磕头告饶。
这边他的额头磕在地砖上,砰砰直响,没几下额头上就起了淤青。
褚易简坐在案后,却是自始至终看都没看他一眼,听着这声音,也无半分动容。
他不叫停,陈四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在磕头磕的头晕眼花的时候,外面刚好褚昕芮带着两个婢女匆匆赶来。
“行了!”远远的看到这里的场面,褚昕芮的心里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进门就直接对轻歌使了个眼色。
轻歌走过去,抬脚往一送。
下一次陈四的脑袋叩下来,就刚好落在她鞋尖上。
陈四愣了一瞬。
褚昕芮已经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五哥单独说两句话。”
“是!”两个婢女答应着。
陈四却是心有余悸的先去看褚易简,看到褚易简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那些话,是我逼迫他说的,五哥你明知道他对你忠心耿耿,何必要为难他?”褚昕芮道,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却是突然毫无征兆的屈膝跪了下去。
褚易简这才自信函上面抬头,不悦的拧眉看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五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褚昕芮道,脊背挺的笔直,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视线,字字铿然道:“我想要知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们之前计划了那么久的事,真的要就此放弃了吗?”
褚易简愣了一愣,从桌案后面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褚昕芮却是头次和他之间这样不客气的质问,她用力的抿抿唇角,没叫自己退缩,“五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曾经褚家的灾难,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你是我的兄长,是从小到大护着我长大的唯一嫡亲的兄长,你受的苦,我也感同身受,你做的事,在我看来就没有错的。我信任你,追随你,这些年,为了筹谋准备,我们一直都引人至深,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难道你却要在这临门一脚的地方放弃了吗?”
褚易简抿着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过往,神色复杂。
“五哥!”褚昕芮见他不为所动,就更是急了,又提高音量唤了他一声。
褚易简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笑容微苦,笑了一下,然后就是颓然的一声叹息,仰倒在了身后宽大的椅背上,自嘲道:“该说的陈四都和你说了,那么你又觉得我现在当是如何?我筹谋计划了这么久,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芮芮,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期待的——”
他说着,就又笑了一声。
褚昕芮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却能清楚的分辨他那语气当中深深刻的不甘和愤怒。
“若说是以前我就只是替我们的族亲家人恨的,那么现在——我却更要替自己恨上一回,我恨这苍天不公,竟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戏耍于我。”褚易简道,说话间一直在自嘲的笑。
笑够了,他才又扶着椅背站起身来,眸色深沉而悠远的看着褚昕芮道:“芮芮,我知道你也恨,你也不甘心,可是现在命运就摆在跟前,你来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一举攻破皇宫,手刃了褚沛?
那么然后呢——
静待死亡!
等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是如果不做呢?
最后却是抱憾终身的。
“五哥,可是我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褚昕芮道,语气悲苦,“如果你真的甘心,如果你是真的准备收手,那么今天你就不会出城去招惹褚浔阳和褚琪炎这些人。你明知道我们王府四下都被暗卫盯上了,其实——”
她说着,却是心虚的闭了嘴。
若不是中秋那天她子自作主张,皇帝也不会对睿王府起疑。
中秋那日之后,哪怕他们就此安静下来——
可是皇帝的屠刀已经举起,不动手,也唯有一死。
思及此处,这一刻褚昕芮才是悔不当初。
“都是我的错!”她的眼泪骤然滚落,这一刻,是真的完全无措。
那个时候她要孤注一掷的时候,这么都没想到他们设计多年的这一个局,竟会是因为延陵君的一句话就全盘崩溃,变得无法收拾。
褚易简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弯身扶起了她。
褚昕芮有些始料未及,低头看着他抓我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一时茫然。
“五哥,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我——”褚昕芮道,泪流满面去看褚易简。
褚易简抬手,以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水渍,也没去看她的表情,只就语气平淡的问道:“害怕了吗?”
同样的话,中秋那夜的屠戮之后,他也曾问过。
那个时候,褚昕芮是坚定的摇头,告诉他不怕!
但是这一次,褚昕芮却是慌乱无措的点头,然后就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褚易简接触到她这样炽热的眸光,自是知道她在等什么,他也多想是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以一个兄长的身份给她保证给她依靠?
可是这一次——
叹息一声,褚易简就抬手压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入了怀中。
他和褚昕芮之间的兄妹关系虽然好,但在举止上却都循规蹈矩,极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
“芮芮,对不起!”褚昕芮安静的把脸埋在他肩头,然后就听到耳边他带着深刻叹息的声音响起,“曾经我答应过,会一生护你周全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是要食言了,如果我要先走一步,你——”
“五哥!”褚昕芮突然就慌了,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自他怀里推出来。
她用一种恐惧至深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兄长,慌乱不安的情绪在心间无声的滋长,她就只是拼命的摇头,“五哥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有希望,延陵君那人你是知道的,他的话怎么能信?我们不是已经拿了褚浔阳在手吗?今日事成之后,再去找他,我不信他会不肯就范!”
“如果他就是不肯呢?”褚易简反问,却是做一句玩笑话一样的听了。
褚昕芮的心里一慌,眼神凌乱的四下扫视——
是啊,延陵君那人真要说起来,也是十分偏激的人,翻脸无情六亲不认的。
拿褚浔阳威胁他?就算抓住了他是软肋,他肯于就范,可是事后他会善罢甘休?
试想当初,那时候他们睿王府和他之间可是无冤无仇的,他会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能包藏祸心,以至于给他们埋下了如此巨大的隐患。
何况现在都撕破脸皮了,要是惹恼了他,他势必报复!
这个人——
这个人,他怎么会是这样的?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那副风流雅致的笑容就只是一重表象,却怎么也不曾想到,最后这层伪装掀开,他给他们会是当头棒喝,这样沉痛而厚重的打击。
几乎只是一下——
所有的一切就都支离破碎!
所有的美好的想象,所有的看似美丽的记忆,都被眼前的事实无声击溃,变得丑陋不堪。
褚昕芮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形容不清这一刻的心情。
她对延陵君有好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这一刻——
那人的外表依旧完美,无懈可击,甚至于如果换一个立场来看的话——
他的那些行事手段,或许偏激或许无情,但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这一刻,心中百感交集。
但却却是在这个最不应该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就对褚浔阳羡慕的利害。
这一生,能得他这样生死相随,抛弃一切,毁灭原则,甚至于不惜双手染血的替她披荆斩棘——
这世上,该是再也寻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吧!
褚昕芮眼中神色不停的变换,思绪繁乱,直至最后,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慌不定的哀求道:“五哥,总还是有希望的!”
“是啊,总还是有希望的!”褚易简一笑,轻轻的将衣袖从她指间抽离。
他转身走到桌案旁边,点燃了一盏灯,然后就着把桌上信函一一焚烧成灰烬。
褚昕芮只是心乱如麻的在后面看着。
待到昨晚这一切,外面就刚好有一个侍卫敲门,“小王爷,宫里刚刚出来的消息,说是皇上醒了。”
褚昕芮一惊。
“嗯!”褚易简答应着,再没有理会她,走过去开了门,“之前吩咐你们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是,已经遵照下搜王爷的吩咐,把消息送到各家王府,这会儿各位我王爷王妃已经往宫里去了。”那侍卫回道。
“去吧!”褚易简冷涩一笑。
褚昕芮从后面走上来,不安道:“五哥!”
“你说得对,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所有的一切,就在今天做个了断吧!”褚易简道,神色之间不知不觉的染了一层寒霜,举步就走了出去。
“五哥!”褚昕芮下意识的追出去,再次拽住了他的袖子。
褚易简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成王败寇,如果这一次注定了会是要连累你——”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随后就欲言又止的打住,甩开褚昕芮的手往外走。
陈四要跟,却被他抬手拦了,“你留下,一会儿本王一走,你就先带芮芮走,先避开了那些暗卫的眼线再说。”
这话听起来就如是在安排后事。
陈四一听也急了,却还是顺从的应下。
褚易简大步走了出去。
褚昕芮站在院子里,脸色惨白,忽而看向了陈四,“宫里那边——”
“是火药!”陈四道,字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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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有些人要开始质疑我们楠竹的人品了,我啥也不说,顶着炮火求月票,我终于又万更了一次,呜呜~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