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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一道懿旨进了秦/王/府,大家都开始忙乱了起来,下人们在一幢院子里进进出出,忙着收拾整理,准备迎接新来的侧妃。
“听说……侧妃也姓程,是咱们王妃的妹妹,也是安国侯府的小姐!”有知道的人窃窃私语:“这下就有好戏看了。”

“还有什么好戏不好戏的?王妃年长色衰,世子爷前不久也过世了,而这位侧妃听说年轻貌美,而且还生了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对了……那公子就是原先咱秦/王/府的亲卫!”一个婆子很是得意,见着众人都将耳朵贴了过来,更是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般:“你们想知道是谁不?”

“嗐,你都说得这般明白了,我们又不是傻子!”有人嬉笑起来:“我现在总算明白王爷为何要那般大力举荐简亲卫了。”

“是他?”有个丫鬟惊呼了起来,一双手捂住了嘴巴:“那时候我还嘲笑过他!”

“可不就是他?难怪王爷要将他送去做青衣卫,又想着法子将他提做了统领,这样总算对上号了!”有个婆子低声道:“看起来以后这位侧妃风头会劲,指不定还能压着王妃呢,咱们可得留心些,两边都莫要得罪!”

“这话说得有理,可不就是这样?”周围的人纷纷点头:“咱们可得上点心,免得被谁逮着了落不得好!”

秦王妃的内室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静妈妈站在门口,一脸不忍,玉竹有些害怕,挨着静妈妈道:“妈妈,王妃……”

静妈妈叹了一口气:“这也真是没法子的事情。”王妃真是可怜,怎么就遭了这么多变故?开始是世子爷过世,刚刚整治了二公子,没想到又冒出个侧妃来,而且这侧妃已经在十八年前就生了儿子,这儿子还长得一表人才,能文能武!

王妃原来想算计二公子,这下却是追悔莫及,二公子昨日开始发病,大夫们流水一般在玉美人的院子里出出进进,可大家都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二公子得了什么病。

只有王妃与她知道这病的来由,可又不能说出去,二公子必然是要死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王妃现在懊悔得直咬牙,若是早知道那简亲卫就是王爷的儿子,说什么她都要将二公子抱养到自己膝下,到时候给他请封世子,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二公子不知道还能捱几日,王妃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最可恨的还是王爷的做法实在让人寒心,他让丫鬟婆子们将王府里最好的院子收拾了出来,重新粉刷一边,那内室里还用椒泥涂墙,中间掺杂了月桂七里香,远远的都能闻到一阵甜香。王爷这般对侧妃上心,更是摆明了他的态度,这王府里头的人,谁不是捧高踩低?只怕以后那侧妃会比王妃更得势。

“咣当”!又一阵巨响传了过来,静妈妈再也忍不住了,撩开门帘就往里边冲:“王妃,你这又是何苦!”

秦王妃跌坐在椅子里,手里还拿着一块瓷片,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绝望,脸色灰白:“妈妈,我这回是输定了。”

静妈妈怜惜的将瓷片从秦王妃手中拿走,伸出手来抱住豫王妃,就如她在安国候府那般做的一样,当时秦王妃还是个小小的婴儿,依偎在她怀里,那般娇小。“王妃,你何必自己就乱了阵仗?这秦/王/府里边,你是王妃,你是当家主母,她只是一个侧妃而已,你还害怕她不成?只管拿出些气势来,给她点颜色瞧瞧。”

秦王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她伸手将头发撩了撩,喘了喘气:“妈妈说的是,我可不能认输,这秦/王/府毕竟还是我的地盘,她还想跟我来争不成?”

黄昏里夕阳如醉,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百香园的后院的满地落花都带着些夕阳的颜色,一点点的浸润在那金红之间。简亦非靠着大树站着,眼神里全是迷茫,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

小时候他曾经问母亲:“为什么村里的孩子都有父亲,我却没有?他们都说我是野种,母亲,我不是野种,是不是?”

那时候母亲只是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非儿的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总有一日他会回来找我们的。”

今日他总算明白了谁是他父亲,可心里却有几分排斥,回想起来昔日秦王对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有几分反感。秦王分明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为何不尽早相认,一定要到这个时候才跳出来,一脸和善的望着他:“非儿,我的孩子,这么多年你吃苦了。”

“吃苦?”简亦非茫然的看了看从树上落下的花朵,他一点都没觉得吃苦,小时候那几年或许吃过苦,可已经是遥远的记忆,而且那时候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两人对他很好,让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是苦,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处,日子过得很甜。

后来他跟着母亲搬进了大宅子,他被送去终南山学艺,这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他已经安安心心的认了命,或许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谁是他的父亲了。可就在今日,在皇后娘娘的长乐宫里,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且也震惊的得知,母亲竟然是秦王妃的妹妹!

这实在让他无法接受,出了皇宫,他一言不发骑马就往百香园过来了,没有管后边秦王与母亲的叫喊声,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晕乎乎的,只有见到三花,自己才能安下心来。

“亦非,你怎么了?”彦莹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有些担心的看着简亦非,片刻前他闯进了百香园,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她问他怎么一回事,他不肯说,只是蹲在那里帮他烧火,后来秀文过来,将他手中的柴火接了过去:“简公子,你到外边去歇歇罢。”

彦莹有些不放心的望着简亦非走出去的身影,今日肯定发生了一些不比寻常的事情,简亦非从来就没有这般沮丧过。她炒了一个菜以后,让秀文接着来弄,自己推开厨房的门出来寻简亦非,见着他一副迷惘的神色,她有些心疼,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将自己的苦闷说出来,自己可以替他分担。

“三花,我……”简亦非的话卡在喉咙眼那里,实在是难以说出来,这是他一直觉得不敢开口向别人提及的事情。在青衣卫卫所里,每逢大家瘫倒家事,说到自己的父亲时,他便默不作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现在他知道了,他也一点都不想提。

“亦非,你若是将我看做你的家人,自然就要把你遇到的为难事情告诉我。”彦莹伸出手来握住了简亦非的手:“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咱们一起想法子跳过去。”

“三花,我今日知道了我的父亲是谁。”简亦非沉默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我忽然间就惆怅了,宁愿不知道他是谁。”

彦莹有几分惊讶,没想到简亦非是为了这件事情烦恼,她笑着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情?总算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你……你知道他是谁吗?”简亦非的脸色有几分痛苦:“他竟然是秦王!我的母亲竟然是秦王妃的亲妹妹!我觉得我无法面对这件事情,我宁愿不知道的好。”

“什么?你父亲是秦王?”彦莹大吃了一惊,不由得松开手退后了一步,简亦非的父亲是秦王,那她与简亦非不就是堂兄妹?这血缘关系如此亲,怎么能成亲?近亲成亲是会生残疾孩子的!彦莹打了个哆嗦,她记得前世村子里有个表兄妹结婚的,生了三个孩子,全是肉乎乎的一团,没有一个能坐直身子,他们家做了一排椅子,每日就将三个孩子放到走廊上晒太阳。那三个孩子谁都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喊两声,脑袋总是偏到一边,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来。

她不要,不要这样的结局。彦莹悲苦的看了简亦非一眼,心里的肠子都要打结了,天呀,这可真是命运弄人,自己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堂兄!

“三花,你怎么了?你也觉得我父亲母亲很卑劣是不是?”简亦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宁愿我的父亲只是一个乡间劳作的农夫,也不愿意他就是秦王!”他的手紧紧抠住了身后的大树,三花是鄙视他了,有这样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她都不愿意靠近他了!

“亦非,这人的出身是不能自己选择的,不管你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可是你在我心里,却永远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彦莹只觉得自己眼里有泪,一种揪心的疼痛在她心底涌起,她从来没有这般痛苦过,痛到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要死去一般。

自己是绝不能与简亦非成亲了,可自己该怎么样和简亦非说?彦莹痛苦的望着简亦非,那深邃的眼神,那俊朗的脸孔,只让她几乎要屏住了呼吸。

她该怎么办?望着那渐渐西沉的落日,彦莹将手堵住了嘴巴,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原来,相爱不能相守竟然是这种滋味,痛彻心扉,痛到入骨,痛至不能呼吸。

第二百五十二章忧心

“非儿,你为何不肯搬进秦/王/府去住?”程思薇心情很好,穿着一件新做的衣裳站在走廊下,见着简亦非没精打采,朝他笑了笑:“你何必一定住到青衣卫卫所?那里条件肯定艰苦,不如住到秦/王/府里,锦衣玉食。”

“母亲,你住到秦/王/府就好,我还是到卫所里住着罢。”简亦非没有告诉程思薇自己住在百香园,他一点也不想与母亲提这件事情。母亲原来就嫌弃三花,现在她身份变了,肯定更会嫌弃三花了。

他拿定了主意,不管母亲怎么说,他还是要娶三花的,大不了他就不进秦/王/府的大门,跟着三花回肖家村种地去:“母亲,你现在是秦王的侧妃,自然是要住进秦/王/府的,可我却是青衣卫的统领,当然得住到卫所里。”

“非儿,你怎么还喊他秦王?难道不该喊父王?”程思薇将手搭在简亦非的肩膀上,笑微微的望着他:“现在秦/王/府那个二公子也要死了,到时候你便是世子了。”

“母亲……”简亦非惊呼了一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程思薇,退后了一步,将她的手掌甩到了一旁:“你没有对他下手罢?”

程思薇的眉头一皱:“非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没住进秦/王/府去呢,哪里就来这般通天彻地的本领去将那二公子给谋害了?要么是他自己身子弱,要么就是秦王妃心狠手辣,总之你要相信母亲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简亦非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了程思薇一眼,转身大步走开,不多时,就见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绿树从中。程思薇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简亦非的背影,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惊,黄妈妈赶忙道:“夫人,公子不过是一时没有想通而已,以后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程思薇淡淡一笑:“妈妈,他是我的儿子,总有一日他会明白我的无奈。”

黄妈妈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夫人还不是为了他好?以后公子指不定就是秦/王/府的世子了,到时候……”她咧着嘴笑了起来:“可真是前程锦绣。”

一阵春风吹了过来,将程思薇的披帛吹了起来,晃晃荡荡的一片,就听她若有所思的声音分外飘渺:“我在想着他的亲事,这可真是一个为难的事情。”

日头慢慢的升高了,彦莹趴在柜台上,有些无精打采,昨晚简亦非向她说出了身世,她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一合眼便想到了那三个肉乎乎的孩子,惊得从梦里醒来。

她不能嫁给简亦非,不能,她不想有那般痛苦的后果。彦莹有些难过,一双手在柜台上划来划去,看得旁边的赵掌柜一阵莫名其妙,东家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着她都是精神奕奕,怎么今日却是这般无精打采?

“东家,东家!”赵掌柜喊了两声,彦莹猛然惊醒:“赵掌柜,怎么了?”

“我想问一声,这端阳节过了以后,粽子好像没以前这么好的销路了,要不要停下来?”早两日端阳节,卖粽子卖到脱销,田庄里每日都要送三转过来,过了端阳节,生意也还不错,只是没有那般盛况了,也不知道东家还要不要将这生意做下去。

“粽子?”彦莹想了想:“粽子是可以停一停了,我这个月要将搂上布置出来,捣鼓些新东西出来。”自己这百香园不是饭店,一只粽子不过十五文,每日卖一千只,也不过最多收十五两银子,不大合算。况且大家都是端阳节左右才时兴吃粽子,别的时候吃得少,粽子这笔生意,可以缓一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冰饮开发出来,等着夏日一到,就推出各色冰饮,搭配麻辣烫与烧烤,那个才叫吃得一个爽!这百香园有两层,上边那一层也已经收拾好了,雪白的墙壁,只是里头还没摆放东西,要好好筹划一下如何放置柜台,采用什么样的座位桌椅。

一想到赚钱的事情,彦莹又有了精神,拿着笔开始写起字来,先要设计好整体的格局,将颜色定下来,然后再搭配桌椅。她摇了摇脑袋,暂时将心中的烦恼压制了下来,全心全意的开始做起计划书来。

这世界上,还是赚钱才开心,旁的事情好像都没这样重要。彦莹拿着笔才写了几个字,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前世看到过的一句话: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额兄妹。

那是情人节的时候,单身的男女恶搞出来的话语,这里头饱含了多少嫉妒,彦莹那阵子也开玩笑般将自己的签名换成了这一句话,那时候还得意洋洋,现在一想着,简直是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她和简亦非,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虽然说是堂兄妹,可也是不能成亲的。彦莹怔怔的拿着笔在那里,再也落不下去。

赵掌柜偷偷瞄了一眼,心中暗自叫了一声不妙,怎么东家这眼睛里头好像还有眼泪?她跟那简公子吵架了不成?哎呀呀,这一对儿瞧着每日里好得跟蜜里调油一般,没想到也会吵架!只不过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有些冲动?吵架这事情也是无可避免。

“肖姑娘!”柜台后边两个人各自思量,柜台外边有人喊了一句,将这沉闷的气氛打破,彦莹抬起头来一看,就见李妈妈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肖姑娘,我们家王妃请你过府一趟,有事情找你。”

彦莹放下笔来,吸了吸鼻子:“妈妈,我这就跟你过去。”

豫王府的马车停在百香园外边,那云锦帘幕被五月的阳光照着,闪闪的发出亮光来,李妈妈掀起门帘:“肖姑娘,请上去罢。”

彦莹跨上了马车,靠着马车厢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豫王妃不知道要找她有什么事情,或许又是想给她拉生意?彦莹有几分感激,豫王妃虽然十五年前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可她却一直在想着法子补救,也算是个不错的了。若她跟那贺老夫人一个德行,那自己这个时候就不会坐在这奢华的马车上了。

马车辘辘,穿过繁华的街道,走了约莫片刻有余便到了豫王府门口,彦莹由李妈妈引着一直走到了内院,就见豫王妃站在中庭,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衣裳,让她的肌肤显得更加白净。

“王妃。”彦莹走了过去,朝她行了一礼:“不知王妃找我有什么事情?”

“肖姑娘。”豫王妃的脸上有一种担忧的神色:“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她一把抓住了彦莹的手,有些抖抖索索:“你跟我进内室去,这外边人多嘴杂。”

彦莹有几分莫名其妙,可还是乖乖跟着豫王妃往里边走,到了内室,李妈妈将门帘放了下来,自己站在门口把风,屋子里只剩下彦莹与豫王妃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

“王妃,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彦莹抬眼望了望豫王妃,只觉得她面色苍白,好像病了一般,眼圈子下头还有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是没有睡好觉。

“肖姑娘,你可知道……”豫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昨日京城里传出个大消息,皇后娘娘下旨到秦/王/府,赐了一个侧妃给秦王。”

原来是这事情,彦莹心下顿时明白,豫王妃该是想来阻止她与简亦非的亲事。因为豫王妃心里很明白,他们两人不能成亲——他们可是堂兄妹哪1她低下头去,眼睛望着脚尖,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奇妙,原来以为一切都好好的,没想到忽然会来这样一招。

“那侧妃其实就是秦王养在外边的外室,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豫王妃斟酌了好半日,才很慎重的开口:“你认识他,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君简亦非。”

“我已经知道了。”彦莹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与豫王妃开口,她一点也不想告诉豫王妃,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会和简亦非成亲的,请她放心,可现在豫王妃该用什么话来劝告自己?

“肖姑娘,简亦非认祖归宗进了秦/王/府,以后说不定就是秦/王/府的世子爷,齐大非偶,肖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豫王妃望着彦莹那沮丧的神色,心里头也是难过,她原先认为简亦非配不上彦莹,不希望彦莹嫁给他,现在看着彦莹那模样,又恨不能让彦莹能心满意足才好。

可是他们是绝不能成亲的,他们是堂兄妹,这礼制来说,同性不相婚,更别说是堂兄妹了,只盼肖姑娘能听得进去自己的劝告,快刀斩乱麻,将与简亦非之间那段孽缘斩断。豫王妃伸出手来,轻轻替彦莹将额前的头发清理好,用柔和的声音道:“肖姑娘,现在京城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两人已经订亲了,不如趁早将这亲事断了,互相不妨碍,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找一家合适的,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彦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多谢王妃关心,三花昨晚已经想通了,简公子身份变了,就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了,即便他现在对我一心一意,想要与我成亲,可谁又能知道以后他会有多少侧妃侍妾?我不愿意跟旁人来分享我的夫君,还不如趁早跟他了断。”

豫王妃听了十分高兴,连连点头:“肖姑娘是个明白人!”她原以为自己要劝很长一段时间肖姑娘才会转过心思,可没想到她一点就通,豫王妃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动心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月亮门边站着的两个小丫头子都屏声静气,不敢像素日那般玩沙包翻茶盘,前院的走廊下有个小炉子,上边放了一个药罐,那热气正“咕嘟咕嘟”的在往外边冒。

炉子旁边守着两个丫鬟,正低低的说着话:“没想到咱们三小姐可真有眼力。”

“可不是吗?那位简公子竟然是秦王的儿子,那时候谁又会想到他有这般身世?可咱们三小姐一眼就看中了。”拿着扇子扇风的丫鬟一脸得色:“都说识人要清,咱们三小姐可没有看走眼。”

“只是,”先前那个说话的丫鬟将声音压低了些,头也埋了下去,从远处看只能见着一点闪闪的银色,那是她鬓间的银簪子在发光:“只是那简公子的心里似乎没有咱们三小姐,一心只想着那百香园的乡下丫头。”

“唉,也不知道那简公子怎么想的,从家世,从才貌来看,怎么着也该挑咱们家三小姐才是!”另外一个丫鬟附和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三小姐也真是可怜,放下面子去找那肖姑娘,反倒被气出病来了。”

内室里门帘低垂,现在已经是五月,夹棉的门帘换成了湘妃竹的细纹帘子,上边绘着各色花朵,竹片与竹片之间,有些细细的缝隙,能隐隐见着里边的动静。

帐幔挽了一边挂着,床上躺着严三小姐,两颊有些蜡黄颜色,一双眼睛微微闭着,只偶尔闪过一线黑色,伸出在薄被外边的手很是细瘦,严夫人拉着那只手,脸上神色焦急:“艳儿,你这是何苦!这般折磨自己,你叫母亲如何放心得下!”

严三小姐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气喘吁吁道:“母亲,艳儿也不想这样,只想心中存着事情,怎么也无法解脱。女儿不孝,让母亲挂怀了。”

“我的儿!”严夫人紧紧的抓住了严三小姐的手:“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母亲,再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母亲也会想法子帮你去解决!你这般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母亲看着也是着急!”

女儿一直身子很好,没出过什么毛病,去年病了一场,也不过几日功夫就好了,今年自从四月初以来,她身子就不大好,每日里神似沉沉,眉间全是一副忧愁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早些日子,女儿偷偷溜出府去,看角门的婆子急急忙忙赶过来禀报,她问清是带了丫鬟婆子坐了马车出去,倒也没当一回事儿,艳儿心里不舒服,让她出去走走,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可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生了病,一直卧床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都只说是在外头染了风寒,静养便好。

这一养就养了五六日,端阳节都已经过去了,可还不见有半分好转的迹象,只将严夫人急得眉尖紧蹙,怎么也松脱不开。望着女儿躺在床上,这般模样,严夫人实在着急,真恨不能替着女儿生病就好。

站在床边的丫鬟轻声道:“夫人,我们家小姐的病,是心病。”

严三小姐忽然就睁大了眼睛,抬高些声音呵斥了一句:“闭嘴,夫人没有问你的话,何必多嘴多舌!”

严夫人听着那丫鬟的话,觉得有些蹊跷,眼睛朝那丫鬟扫了过去:“你继续说,我听着!小姐究竟是什么心病,你得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低了下去,只能望见她头顶上的分缝,将头发分成了两半。她带着哭腔道:“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作甚?早些告诉了夫人,指不定夫人还有法子!”

严三小姐没有吱声,只是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严夫人。

“夫人,我们家小姐心里想着一位姓简的公子,才会落到如此地步!”那丫鬟抬起头来,双目直视严夫人:“就是最近认祖归宗回了秦/王/府的那位简公子!”

严夫人大吃了一惊,简公子?她忽然想起去年秦王让简亦非来送及笄礼的事情,那阵子老爷有意想要将艳儿许配给他,自己嫌他家世不够好,这件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了,没想着艳儿竟然这般挂念着她!

去年见艳儿每日都要望着那姓简的送的及笄礼看个不停,她便想法子让人将那两盒芝麻团子酥涂了蜂蜜,招了蚂蚁进来,这才把那两盒糕点给扔了,当时以为这事儿就这样了结了,没想到艳儿还在想着那个人!

只不过,艳儿的目光也还真准,没想到那简公子竟然是秦王的儿子,前不久秦王的两个儿子相继都过世了,现在只余得这位简公子了,看起来这世子之位,非他莫属了,若是艳儿能嫁了他,便是秦/王/府的世子妃了。

这位简公子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可真是难得的佳婿!严夫人心里此刻只是将简亦非看成千好万好,去年对他的嫌弃早就不翼而飞,她一把将严三小姐的手拉住,让她翻转过身子:“艳儿,你怎么就不早告诉母亲?害得你自己身子吃亏,母亲也担心!”

严三小姐本来不愿意让丫鬟将心事说出来,又羞愧又焦躁,没想听到严夫人这般说了一句,猛的转过身来,眼睛里全是惊喜:“母亲,你……”

“你喜欢简公子,这是好事情,,如何不能说?”严夫人笑得格外和蔼:“你早告诉了母亲,母亲自然会给你去想法子,你又何苦闷在心里,还弄出一身病来!”

“母亲,你不知道,那简公子喜欢百香园里那个肖姑娘!”严三小姐听了这话,那病已经好了七分,翻身坐了起来,满脸委屈:“他说他要娶的是肖姑娘,我肯定没指望了。”

“哎呀呀,你说什么丧气话儿!”严夫人拍了拍严三小姐的手:“我的艳儿生得这般美,家世又好,他怎么会选那肖姑娘?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一时迷惑罢了!艳儿你放心,母亲这就去与你父亲商量,让他去找秦王商量你们两人的亲事!”

严三小姐脸上露出了笑容,旋即又眉头一紧:“可是,那肖姑娘……”

“那乡下丫头算什么!不过只是一个卖烤鸭的罢了!”严夫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麻雀还想飞到枝头变凤凰?即便简公子再喜欢她,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是绝不可能娶她的,最多抬进后院做个姨娘罢了!”

“母亲,我不要她做简公子的姨娘!”严三小姐嘟起了嘴,这肖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只比自己差那么一点点,万一简公子到时候只到她房子里去怎么办?

“傻艳儿,这姨娘只是个奴才,是个东西,她做了姨娘,你想打想骂都由你,你还担心什么?一个不高兴,抬脚就将她发卖了,或者是一顿板子打……”严夫人的眼睛阴测测的望了门口一下,这才小声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母亲是如何收拾那些姨娘的!”

严三小姐想了想,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来:“母亲,我知道了。”

严夫人从严三小姐院子里出来,急急忙忙的就去了外院,严尚书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有些焦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来想去让管事妈妈去让马夫将马车套好:“我这就要出门一趟,让他手脚麻利些!”

朱雀街那边人来人往,尚书府的马车走在街道上,刚刚拐进了那条大街,就被堵住了。

“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严夫人坐在马车里,略略有些焦躁,眼见着离那百香园不远了,怎么马车就走不动了!

贴身妈妈迈着一双腿往前边奔了去,不多时跑了回来:“夫人,百香园那边排队买烤鸭呢,把街道占了一边,车子过去就不大方当了。”

“这乡下丫头的生意竟然这般好!”严夫人有几分吃惊:“那你喊她来见我!”

贴身妈妈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夫人,我刚刚已经这样和那乡下丫头说过了,可她说夫人想要见她,就需自己去找她,她很忙,没工夫出铺子门和别人拉扯闲话。”

严夫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恨恨道:“这个乡下丫头也太不识抬举了,竟然这般猖狂!”可她再怎么在这里生气,还是不能见着自己想要找的人,严夫人在车上坐着生了一阵闷气,最后还是走下车来,由丫鬟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到百香园那边去。

街道旁边排了一条队伍,从百香园门口到最末,差不多有二十来步,那群人都转脸瞧着严夫人,有些粗鄙的还低低的朝她打唿哨,弄得严夫人心中很不自在。走到百香园铺子门口,铺门大开,一半门面被排着队买烤鸭的占着,还有一半开着,容买菜的客人进出。

柜台后边站着一位少女,梳着两根大辫子,唇间挂着笑,一双乌黑色弹珠般的眼睛正盯着严夫人不放:“夫人,你找我有事情?”

严夫人忽然间觉得有几分窘迫,原以为自己见到这乡下丫头,光是气势上就要压了她一头,可万万没想到,人家这般从容,弄得她却有几分心虚。

第二百五十四章同意

“肖姑娘,我找你有些事,可否移步说话?”严夫人完全没有了刚刚来的那种嚣张,朝彦莹点了点头:“这里人多嘴杂,不大好说话。”

彦莹点了点头:“夫人请跟我到后院去。”

这严家母女俩,真是一副德性,刚刚那婆子拿了个名剌过来,大喇喇的指着她:“我们夫人找你有事,你赶紧去马车那边听着!”

她微微一笑:“谁找我有事情,难道不是该她过来和我说话?如何反而要我去将就她?”低头一看名剌,严尚书的夫人,有其母必有其女,莫怪上回严三小姐来找她也是这般神气。

当然,严夫人同样也在她这里吃了瘪,彦莹拍了拍衣裳,刚刚将货柜另外摆了下,衣裳上落了些细细的灰尘,被她这样一拍,便腾腾的升了起来。旁边的严夫人看得皱了皱眉头,这般不讲究的女子,也不知道简公子喜欢她哪一点。

跨步到了院子里,彦莹一只脚踏在一个花盆上边,显得有些霸气,那模样倒是将严夫人给震住了,她有些迷惑的望了望彦莹,这乡下丫头怎么瞧着就这般有气势,好像还将她压了一头一般。

“严夫人,我知道你的来意。”彦莹很平静的望着严夫人,心里有些隐隐的痛,如果简亦非与她不是堂兄妹,她必定要挺直腰杆将这目中无人的妇人给骂出去,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不能与他成亲,这是前世的孽缘。

“你知道我的来意?”严夫人有几分诧异,瞧着彦莹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她点了点头:“倒也是个聪明的,那你说,你准备怎么做?”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简公子,他这般身世,断然不是我一个乡下丫头能与他白头偕老的,你不必来找我,直接去找他便是。”彦莹摆了摆手:“严夫人,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生意很忙,没很多功夫跟你说闲话,你请自便罢。”

“等等,你真不愿意与简公子在一处了?”严夫人有几分焦急,汗珠了彦莹:“你可要说话算话!”

“我肖三花若是想要与简公子成亲,任凭你们是谁,我都不会被你们阻挠,一定会要那样去做,可现在我说了放弃,你们就大可放心了,至于你们家那位三小姐究竟能不能嫁给简公子,那就不是我能打包票的了。”彦莹甩了甩手,大踏步往外边走了过去,严夫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等等,肖姑娘,我还有一个疑惑。”

彦莹站定了身子,抬眼望了望严夫人,见她神色急切,不由得缓和了口气:“严夫人,我不过是怜惜你爱女心切,这才跟你说这么多啰嗦话儿,可你若是再这般不知好歹,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严夫人喘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肖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可若是那简公子执意要娶你,那你该怎么推托?总要想个妥当的法子才是。”她特地问过女儿身边的丫鬟,将那日女儿与这乡下丫头协商的事情说了一遍,丫鬟们一个劲的为自家小姐叫委屈,说那简公子有眼无知,只把百香园那乡下丫头捧在手心里当宝贝,倒把小姐看成了鱼眼珠。

现在这肖姑娘虽是答应了不与简公子成亲,可那简亦非一定要粘着上来,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事情必须要解决了,否则这两府议亲的时候肯定有麻烦。

彦莹站定了身子,想了想,严夫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不愿意与简亦非成亲,可还不知道怎么和他去说清楚。自己肯定不能告诉他自己与他是堂兄妹,这样会让豫王妃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声败名裂四面楚歌。怎么着也该想个好法子妥善解决才是。

严夫人身边那贴身妈妈笑了笑道:“夫人,肖姑娘,要想简公子不再提亲事,这法子也简单。”

“你有什么办法?”严夫人大喜:“妈妈说来听听?”

“咱们可以在八字上做手脚。”那贴身妈妈挤眉弄眼的看了看严夫人:“夫人也是急得糊涂了,京城里边用这法子拆散的人还少吗?只要拿了八字去合,说是大凶之兆,还有谁敢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不成?”

严夫人面带喜色:“我倒是忘记这一招了!”

彦莹站在旁边摇了摇头:“我们两人的八字原来在豫州城就合过了,说是大吉大利,只怕这法子行不通。”

那妈妈眼珠儿一转,脸上露出了笑容:“哎呀呀,这个不碍事!西山普济寺有位慈心大师,精通堪舆之术,有时还会给人看相合八字,十分精准,咱们出点银子去求他给批个大凶的八字,肯定简公子会愿意相信慈心大师的。豫州是小城,那里算命的又有什么能耐,不过是骗些银子混口饭吃罢了。”

严夫人连连点头:“妈妈这主意不错,肖姑娘,你觉得呢?”

大周之人信奉鬼神之说,对于八字批文十分相信,彦莹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她捏了捏拳头,心中暗暗做了决定:“既然这样,那我也愿意试一试,只是这打通大师的银子,那可还得请贵府拨出来,我是不会出的。”

“那是当然,”严夫人一脸微笑:“这银子自然是我出了,妈妈你赶紧拿了我的名剌去普济寺,找那慈心大师说好这事情,明日你再来带着肖姑娘去西山。”

把这事情布置好,严夫人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见着彦莹站在那里,高高的昂着头,似乎一脸的不妥协,心中忽然也一阵怜惜,这乡下丫头虽然说嚣张,可她一个人在这京城打拼,全凭自己的本事,还没有谁帮助她。本来有个情投意合的人,却因着身份不同不得不放手,实在也令人唏嘘。严夫人放软了声音道:“肖姑娘,若是你真喜欢简公子,以后也可进他后院做姨娘……”

“夫人,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怎么会去给他人做姨娘?”彦莹摇了摇头,嗤之以鼻:“我肖三花的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他都只能有我一个人,若是做不到,那就拉倒,我宁愿终身不嫁,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愿意与旁的女人去抢夫君!”

严夫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彦莹,好半日才讷讷道:“肖姑娘真有志气,只是这样的男人怕是找不到。”肖姑娘开了这么大一家铺子,以后嫁的人只怕也是富商,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那些男人哪里只会守着一个人不放?

“找不到就不嫁。”彦莹笑了笑:“这成亲对于女方来说,本来就是一桩亏本的买卖,若不是两情相悦,如何能替他生儿育女?我肖三花最喜欢的便是爽快,最不喜欢的就是将就,夫人就莫要担心我会想去给简亦非做姨娘的事情了,我绝不会去做那种人!”

严夫人笑着道:“肖姑娘真是有骨气,我送你一千两银子,权当弥补,如何?”

彦莹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夫人,我的感情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这是我自愿放弃了简亦非,不是在与你做生意,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真是奇怪,为什么严夫人出的价格跟简亦非他老娘一样?难道她们都认为他们的感情只值一千两银子?彦莹有些兴味索然,拉开那跟铺子连通的小门:“严夫人,你可以走了。”

晚上简亦非回来的时候,彦莹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他瞧着那么大一桌子菜,很是惊讶:“三花,怎么弄这么多好吃的?”

彦莹笑道:“看你这几日脸色不好,怕你卫所里边有事情,特地给你弄些好吃的补补身子。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简亦非一把握住了彦莹的手:“三花,你真好,有你陪着我真好。”

旁边秀文与秀珠每人夹了些菜到碗里,默默的走出了房间,和这两人在一起吃饭,太刺激他们的小心肝了,瞧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自己就觉得前途渺茫,春天都快要过去了,自己的桃花还没开,连个芽苞儿都没有!

简亦非与彦莹两人并肩坐在饭桌前边,两人互相夹菜:“三花,你做菜辛苦了,自己多吃些,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别都往我碗里夹!”

“你是男子汉,得多吃些东西!刚刚你还给我去整那花圃,出了这么大的力气,自然要多吃一些!”彦莹夹着菜往简亦非碗里放,心里好像在滴血,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将她包围住,明日,过了明日,简亦非与她就要缘尽了!

“三花,你怎么了?”简亦非觉得今日的彦莹有些不大对劲,一双眼睛总是盯着他不放,好像看不够一般。平常两人虽然也亲亲热热,可彦莹从来没有这般灼灼而视。

“我在想着一件事情哩。”彦莹伸出手来,轻轻在桌子上头划了个圈:“听大家说西山的春景很不错,我到京城这样久了,还没出去逛过,明日你带我去西山游玩好不好?”

简亦非一拍脑袋:“哎呀,都是我的错!我是该早些带你出去走走的!三花,明日我就陪着你一起去西山!”

彦莹瞧着简亦非那光彩熠熠的脸,心中一阵发酸,脸上却还不得不装出笑容来:“好的,你明日去卫所将事情交代下,再回来接我去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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