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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将军府中传丧讯

&nb洛子谦很满意。
&nb儿媳妇愿意管教庶女，自然是好事。教养嬷嬷或许能教规矩，但这管家上面的事儿，她教不来的。自己已经老了，不是她不愿意教了，而是没有那个精力了。

&nb吴氏把教导夏挽秋的事揽过去，也是给她减轻了负担。

&nb她这边，剩下一个夏初。可是夏初并不需要她特意教导什么，皇后娘娘曾经管过世上最大的一个‘家庭’，还有什么是她不明白的？

&nb所以，她其实很清闲。

&nb尤其两人独处的时候，屋里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nb有时候，她觉得生活又回到了皇宫里最平静的那段时候。

&nb那时皇帝正值壮年，爱些新鲜的颜色，皇后也好，贵妃也好，在他眼里大抵都已经人老珠黄了，十天半个月的，他才会去贵妃宫里坐一坐。

&nb皇后的坤宁宫也不过是例行初一十五这两日。

&nb她便常常避开这两日去皇后宫中，她们也不要人伺候，摒退了宫人，二人独自呆在西侧殿里。皇后独自看书，随她做什么都不管。有时候她甚至会舞剑，也从不见她呵斥她不端庄。

&nb说起来，坤宁宫不愧为皇后寝宫，只是一个用来小憩的西侧殿，地方大的能随她上蹿下跳。

&nb等皇帝老了，反倒记起她们这些旧人，时常两头宫里都去，她们反而不常在一起了。

&nb但那个时候，她和皇后的感情已经很好了。

&nb现在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只是一切都反了过来。

&nb她歇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瞌睡了，夏初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或是练字，或是练武。

&nb错乱了时光，却仍岁月静好。

&nb吴氏也很高兴，这说明婆母相信她。

&nb教导夏挽秋管家这件事不急在一日，等吴氏走了，她便留下继续跟绣花针搏斗。

&nb可不是搏斗么，时不时就要戳自己两针。

&nb好在梅氏极有耐心，她现在怀着身子什么都不好做，不好动针线，不好写字画画，就帮着教教妹妹们，打发打发时间。

&nb“二妹妹，你这几针走错了。”看着绣棚上的野鸭子……不，是鸳鸯，梅氏点了一处，说道。“应该反过来，这里的换一截线，用浅一些的颜色。”

&nb夏挽秋眼睛都花了，她看着梅氏挑出来的颜色，觉得分明是一样的。

&nb“那……这怎么办？”她有些无措。

&nb她本来就笨手笨脚，连十字绣都绣不好，更不要说这样精细的绣活。

&nb那些小说里说女主回到古代靠着十字绣赢得众人赞誉，简直就是史上最大的谎言！

&nb十字绣用的布料都是硬布，线也粗的很，当然好绣！可她现在用得是轻软的绸缎，孔眼细密，还分什么十六股、三十二股甚至六十四股的细线，光是穿针阴线就能让她眼球抽筋，别说是飞针走线！能找对孔眼她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nb绣了一会，梅氏就让她歇一歇，起身又去看夏初写字。

&nb她如今写的是簪花小楷。

&nb不过蚊蝇大小的字，个个都漂亮整齐，一整页扫过去，连点墨痕都没有，叫人觉得舒心。

&nb偏偏看夏初的神态，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nb梅氏看着看着，就觉得羡慕起来。

&nb夏初才多大？**岁而已，就写的这样一笔好字。

&nb况且平日她还有许多功课要做，要读书习字、要练武强身，还要学琴学女红。

&nb且样样都学的又快又好，这就是天赋了。

&nb当然有天赋还不够，还要有定力和耐心，坐的住、稳得住，也得端的住。

&nb梅氏扪心自问，自己向她这么大的时候，肯定做不到这样认真。

&nb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玩儿的？可夏初却从来不提，也不会喊苦说累，让她做什么，她都能认认真真的做的极好。有时候到她屋子里看书，反倒像是在休息。

&nb真叫人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nb她摸了摸自己才四个月的身子，腰身已经粗了一些，肚子也凸起了一点。

&nb如果这一胎是一个女孩儿，最好像她姑姑那样巧。

&nb夏初写满一页，就停下笔，看到梅氏站在她身后看，也不觉得惊奇。

&nb“嫂嫂怎么站这儿？我都不知道呢！”她笑道，她当然知道梅氏在，写字的时候并不很专心。

&nb她那一笔字都写了几十年了，再随意，也不会出错的。

&nb梅氏却不知道，赞道：“那是你写字认真，这样很好。”

&nb夏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反驳。

&nb夏挽秋便也起身去看。

&nb她不过学了几年毛笔字，下了功夫苦练，如今总算勉强能见人了。

&nb但是和夏初比，就太过差强人意。

&nb“三妹妹写的真好。”她羡慕的道。

&nb夏挽秋是单纯的觉得好，她不会品评书画，觉得好看端正，就都是好的。

&nb再不懂，和自己的比一比，就是极好极好的。

&nb“二姐姐也有自己的巧宗，何必羡慕我？”夏初歪了歪头，黝黑的眸色泛着如宝珠一般的光泽：“二姐姐会做许多吃食，我就不大会。”

&nb这是实话，皇后娘娘就只会吃，哪里动手做过菜？虽然在娘家的时候有学过几道菜，可几十年不做，早就生疏了。

&nb她在厨艺上完全没有天分，勉强算是能吃。

&nb夏挽秋却不一样，同样的点心，她一次比一次做的味道更好，这都是试出来的。

&nb因此她这话说得十分的诚恳。

&nb夏挽秋却心道：那是因为你没吃过克里斯汀和哈根达斯……

&nb她再怎么试，因为古代工具有限，也无法还原那个风味。

&nb心里就有些遗憾。

&nb也许是被打击的多了，她再没有因为做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就沾沾自喜过。

&nb夏初提起了吃食，夏挽秋突然就手痒痒，想试试做菜了。

&nb此时过午，快要到晚膳的时候了。

&nb“那我今天下厨给你做两道菜尝尝可好？”

&nb夏初心里有些叹气，这姑娘也是傻，做点心也就罢了，可以说是自己看书琢磨，这做菜的手艺，可都是口口相传，世间少有菜谱流传下来。

&nb这要再做出几道从前没吃过的菜出来，旁人就更疑心了。

&nb好在她这几年进厨房的次数不少，如今提出来，也没人会太过大惊小怪。

&nb从没进过厨房的人突然能做美味佳肴了，那才叫惊悚呢！

&nb“是给祖母做，”夏初提醒她：“我跟嫂嫂是蹭菜的。”

&nb梅氏也笑道：“很是呢！”

&nb夏挽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向上首的洛子谦：“祖母，我今儿做两道拿……家常菜给您尝尝可好？”

&nb洛子谦早就听到她们说话了，便点点头。

&nb夏挽秋兴高采烈的进了厨房里。

&nb晚膳的时候，桌上就多了两道菜：一道糯米排骨，一道醋溜鳝丝。

&nb还不忘给大房那边也送了一份。

&nb糯米排骨软糯鲜香，醋溜鳝丝酸甜可口，都是极开胃的菜色。

&nb时下府里的几个厨子都是北方人士，这两道却都是南方菜系，且做法新鲜，不仅主子们吃的痛快，连帮忙打下手的厨娘丫鬟都是大开眼界。

&nb当然，夏挽秋说是下厨，其实活计都是旁人干的，她也就动手调个味，其他俱是动动嘴。

&nb她可没有那样好的刀功。

&nb菜出锅的时候，她尝了尝，那味道，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nb这根本不能算是她的手艺。

&nb受着大家的夸赞，夏挽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都是厨娘做的，我不过动了动嘴。”

&nb“二妹妹莫要自谦，若不是你，厨娘也做不来这些。”梅氏忙说道：“这几日天热，我都吃不下饭，今儿可还多吃了半碗呢！只怕要积食了，二妹妹你可得陪我走走，去消消食才好。”

&nb夏初抿着嘴偷笑。

&nb梅氏这一胎满两个月起就开始孕吐了，一整个月都是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都削瘦了不少。

&nb夏易上学都不能安心，四处搜罗治孕吐的方子往家里送，急的上蹿下跳的，却是半点好转都没有。虽说能用腌渍好的青梅子压压，但那个也不能当饭吃啊！吃多了还倒牙呢！

&nb等到她显怀不再孕吐了，天气已是十分的炎热。这样的日子里，好好的人都吃不进多少，更何况是孕妇？

&nb如今正值盛夏，梅氏却突然胃口大开起来，每顿光是看她吃饭，就觉得饱了。

&nb不过她说今儿多吃了半碗饭倒也是真的，孕妇多走动走动也没什么害处。

&nb每天夏初都会在饭后陪她溜达一刻钟。

&nb今儿看梅氏的意思，是让夏挽秋陪她一起去转一圈。

&nb夏挽秋也知道梅氏是与她开玩笑，也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nb丫鬟们才收拾了桌子，夏挽秋与梅氏正要去散步，顾嬷嬷手上拿着一份白事帖子就走了进来。

&nb“怎么回事？”洛子谦面容一肃。

&nb“老太爷让人送了这个进来，说是定国将军府的老爷子，今儿没了。”顾嬷嬷低着头道。

&nb“不是前儿才说，近了重阳要做六十大寿么？”洛子谦一愣，抬起头来。定国将军府那位老爷子，今年也不过五十九岁，比她和夏老爷子还要年轻不少，又是个习武的，平日里身子也康健的很，这消息来的实在太过突然：“怎么没的？”

&nb顾嬷嬷摇摇头，道：“是急病没得，来的凶险，突然就倒下了，大夫到时……已经去了。”

&nb夏挽秋凝神听着，倒像是突发脑溢血。

&nb“知道了，”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洛子谦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摆了摆手，道：“叫下人预备起来吧！照以前的旧例便是。”

&nb顾嬷嬷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吩咐人去预备悼丧时用的丧仪、素衣等物。

&nb定国将军家这两年一直与夏家交好，夏初还去过两次，一次是他们家老夫人的寿筵，一次是将军夫人亲自下了帖子相邀的品花会。

&nb寿筵上远远曾见过那位老爷子一面，瞧着是个极威武的人，面有红光，身子斗壮如牛。

&nb谁料想那样一位平素连病都很少生的老将军，竟不声不响的就没了。

&nb“你们且回去吧！”洛子谦出声打发了在屋里站住的梅氏与夏挽秋，又看向梅氏道：“你身子重，明日悼信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冲撞。”

&nb“我知道了，祖母。”梅氏忙福了福身。

&nb“二姐姐，劳烦你送嫂嫂回房。”夏初对夏挽秋道。

&nb夏挽秋怔了怔，才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顺路的事，还用你特意嘱托。”

&nb夏初笑笑。

&nb夏挽秋便同梅氏一道走了。

&nb夏初看向洛子谦，见她面色已经恢复了淡然，仿佛之前的愣怔不过是旁人的错觉。

&nb“你们都下去吧！”她出声打发了屋子里的丫鬟们。

&nb洛子谦一惯宠她，是以她在慈和堂的地位还挺高的，没准大伯夏彦来了，说的话还没她说的好使。因此只是淡淡一句，丫鬟们便陆续走了出去。

&nb“干什么把人都支走了？”洛子谦瞄了她一眼，道：“我没事。”

&nb真是看见她那张了然的脸就来气。

&nb也不是真气……就是总觉得自己一点小小的不对劲都会被她发现，所以有些不爽而已。

&nb推己及人，定国将军府那位，比他们年纪轻的都先他们而去，那么他们呢？

&nb到底已经青春不在。

&nb她不比夏初，是自小投胎，她却是半路来的，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原先还觉得是白得了一段人生，有了夏初做对比，却突然就觉得亏了。

&nb若是她也能从头来过……大抵是不会挑上夏晖这个男人的。

&nb他太平凡，平凡的毫无出彩之处，除了一张皮相还能看，她找不出更多的优点。

&nb文治武功都不行，又不会经商，若非祖上运气好，他又哪里来的官儿做？

&nb可这么平平淡淡的日子走过来，竟也觉得很幸福。

&nb这些幸福，也不知还能有多久？

&nb“我知道你没事，就是想自在些和你说说话么！”夏初坐到她身旁，挽着她的胳膊笑道。

&nb“哎，生老病死而已，人总有那么一遭的。”洛子谦哪里不知道她是糊弄自己呢？她倒也不避讳，毕竟她们二人，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再世为人时，我还会不会记得你？”

&nb“你还是忘了吧！”夏初却道：“不记得才好。”

&nb有时候记得，并不一定会是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