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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洗手羹汤，伺候丈夫公婆，六丫如往常一般，有条不紊而又轻松闲适，完全没有因为冯家人的突然到来而乱了手脚。

见六丫如此自然，万家其他人心底的最后一点担忧和顾虑也消失殆尽，俱不再隐隐带着敌意对待冯家人，毕竟妻子（儿媳）都完全抛开了，他们何必还耿耿于怀？

简单而美味的午餐过后，万家人照例立即启程，意料之中，冯家人也没多做停留，紧跟着万家启程。

“真是的，咱们家又不是没带护卫，何必巴巴跟着万家？”冯少夫人习惯了养尊处优，在没遇见万家人之前，他们赶一天路往往休息的时间能占大半天，就那她还时常抱怨身子疲累。而如今为了能跟上万家的车队，他们不仅天没亮就早早起了，还一路疾驰，总算在中午赶上了万家的车队。本以为能在中午好好歇息歇息，没成想公公婆婆问都不问她一声，就启程了，如何让她不埋怨？

“听说辽中闹了灾荒，咱们此行去京都要途径那里，恐怕不大安全。万家的护卫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咱们跟他们一路，总要稳妥些。”冯秀儒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不耐，温声解释道。他素来身子不好，只能呆在马车里，这一路上不知听了妻子多少抱怨埋怨，恨不得甩袖离去。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此行去京都拜师还要仰仗岳家的帮助，若是跟妻子闹翻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咱家的护卫还是我爹爹亲自挑选的呢，我看比万家的强多了，爹娘真是太过杞人忧天了。……看看万家人那副嘴脸，哼，咱们跟他们一路是给他们脸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个拽的什么似的，煮了那么一大锅子肉汤都不知道让让咱们，自己喝的倒是香，看我到了京都不跟我姑奶奶说道说道……”

伴随着妻子絮絮叨叨的抱怨声，冯秀儒如往常一般面上看着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一番，实际上脑子已经发空，完全不知道他妻子一张一合的嘴在唠叨些什么。只是这次充塞在他头脑中的，却不是那些精妙的诗词文章。而是适才惊鸿一瞥的那道倩影。

虽然十年未见，即使依稀留在印象中的仅仅是个神情怯懦的黄毛小丫头，可冯秀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万家的少夫人，就是父母用随口一句“走丢了”打发他的那个楚六丫。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楚六丫是父母给他买的童养媳，即使母亲千方百计地隐瞒这个事实，可他终究还是知道了。小时候对于媳妇没什么概念，想着大概就像父母那般。面上相敬如冰，暗地里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各过各的，谁也不妨碍谁。他当时觉着母亲的安排挺好，那个小丫头的胆子还没猫大，日后自己娶了，不用担心她苛待公婆或是对自己阴奉阳违。再加上她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冯秀儒因此而对那个怯怯懦懦的小丫头更满意。

可突然有一天，那个存在感弱的连丫鬟都不如的小丫头不见了踪影。冯秀儒初开始并未放在心上，他中了童生试之后立即趁热打铁。竟连最难的县试都过了。父母开心地合不拢嘴，家中的客人络绎不绝，他忙得没时间想那个“走丢了”的小丫头。而等终于闲下来了，他得知父母为他寻了门好亲事，对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娶了她对自己日后的仕途有利。于是他又忙着定亲，娶亲。完全将那个不可能在仕途上帮他一丝一毫的小丫头抛到了脑后。

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地想起她呢？冯秀儒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娶了妻子后吧？这个女人跟那个小丫头完全不同，她骄纵、蛮横、傲慢，稍有不顺就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向来强势的母亲对她退避三舍，家中容貌稍稍看得过去的丫鬟都被她整治一遍，每当他精疲力尽地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时，他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个安静而小心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她笑的时候很腼腆，但总会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而十年过去，他变了，那个怯懦的小丫头也变了。如今的她幸福而耀眼，仿佛出身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展露出绝代的芳华。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耀眼，如此的令人自惭形秽！

“发什么愣呢，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没什么，我听着呢……”

一行人的运气似乎不错，这几日一直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即使有时候晚上不赶巧露宿在荒郊野外，豪华而舒适的房车也能遮风避寒，跟住在客栈里比着也差不了什么。

大概是前几日将运气用尽了吧，到第六天，天开始阴沉了起来，众人见状连忙快马加鞭，总算在落雨前赶到了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而且看上去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在客栈里呆了三日的众人即使急得不行，也不敢冒雨赶路，这拖家带口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后悔不及了。

“咱再等下去，不会误了人家的好时辰吧？”六丫这几日一直窝在房间里发霉，闷得不行，可又不敢随意出门，可憋坏了。

“难说，再耽搁几日，咱就得日夜兼程地赶路了。”

“好在官路铺着石板，要是泥路才愁人呢。”

老天爷还算厚道，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三日后，总算是慢慢停歇了。众人俱都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再次启程出发。只是路上湿哒哒的，不大好走，众人只能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行。

一场秋雨后，路旁火红的枯叶仿佛一夜间落了个干净，树枝上光溜溜的，伴随着湿冷的寒风，众人拉紧了领口缩了缩脖子，不知不觉间，冬天来了。

好在大家都早有准备，纷纷换上了棉袄，穿上了棉靴，戴上了棉帽。呆在温暖房车里的六丫跟万夫人也换上了镶着兔毛的冬衣，抱着暖炉做着针线活，很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