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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之时,沈果儿费力的举着相幡跟随者包文正朝姜家酒肆走去,沿路多人望着这年约四五岁的孩子高举着相幡不时的吆喝忍俊不已,望着相幡上“一卦千金”四个字则转为唏嘘不已。
沈果儿毕竟年幼,高举着相幡走到了姜家酒肆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却谢绝了入内享用晚间吃食,一溜烟的朝集市跑去。
南宫琼已然在姜家酒肆的大厅中等候,瞧着沈果儿一溜烟的跑远露出几分笑意。
接连几日,沈果儿晨间便早早的候在姜家酒肆门前,扛着相幡沿路吆喝着朝集市走去,晨间在饼汤摊老谢这里照例是两碗饼汤,中午享用南宫琼送来的吃食;黄昏时分又扛着相幡朝姜家酒肆回转,倒成了杨柳岸集市的稀罕。
“先生,既然如此喜爱果儿,何不收在门下?”南宫琼见包文正与沈果儿这几日形影不离,先生脸上也是笑容常在,不解的问道。
包文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叹息道:“果儿纯孝,自是不肯舍他祖母而去。”
“先生若是为难,不如将沈家老妇送于我山庄颐养天年如何?”南宫琼瞧着包文正的脸色,轻声问道。
“不必了,沈家老妇当猝死与今夜。”包文正有些黯然,接着道:“明日将沈家老妇安葬后再说吧。”
姜家酒肆的姜掌柜端了酒菜上前,闻听了厢房客官的言语,神色不变的退下了。
入夜之后,位于百胜刀王府城北的老宅之中。
孙薇薇几日在老宅中深居简出,每日修炼九幽心经中的内功之余,却不闻舅舅杨进一家对于向魔教寻仇一事有丁点进展,心中渐感不耐却也深知魔教势大,只能耐心等候。
也曾念叨包文正这几日不知有何进展,那神剑山庄的南宫宇掐算着时间估摸着也该返回文丰城了,那南宫宇的长姐南宫琼虽说是妖娆妩媚,但素知文正的君子之风,想必也不会有越礼之举。
孙薇薇心中不耐,便欲换上夜行衣前往姜家酒肆,却听闻远处有脚步声渐渐清晰,不多时便瞧见表哥杨清拎着竹篮走了近前。
“表妹,表哥怕你这几日清减,特意从文丰城中购来你最喜欢的糕点和老芬酒。”杨清从竹篮中取出糕点放在桌案上,如沐春风的笑道。
孙薇薇勉强露出笑容,问道:“表哥还记得薇薇喜欢的糕点,可是不知近日舅舅可谋划好了?”
杨清面露几分慌乱的神情,随即遮掩过去道:“父亲外出访友今日方归,我倒是还不曾拜见。“
“表哥,你可是有事瞒我?”孙薇薇瞧见杨清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推开了递过来的酒杯,正色的问道。
杨清见隐瞒不过,眼眶有些微红的哽咽道:“父亲此行走漏了消息,被魔教济州分舵的弟子一路追杀,重伤之下侥幸逃脱。”
“舅舅!”孙薇薇顿时惭愧不已,心如刀绞般的泪流不止。
杨清掏出怀中的丝绢正欲为其擦拭眼泪,孙薇薇侧身避开后,自行从袖中取出丝绢擦拭了眼泪道:“表哥,我这边前去探望。”
“表妹不可!”杨清断然否决道:“如今我杨府已然被魔教盯上,此刻表妹当潜藏在老宅,不能泄露了踪迹。”
“表哥,舅舅重伤,教我何以能安坐在此!”孙薇薇柳眉倒竖嗔怒道。
杨清面颊泛起淡淡的苦笑道:“我杨家与你孙家本是近亲,既然要为孙家向魔教寻仇,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惜我父子武功不济,倘若都能像姑父那般武艺高强,父亲也不会受伤了。”杨清神色悲痛,却暗有所指的道。
孙薇薇闻听此言心中略有一丝警觉,故作悲切的道:“魔教行事果然是毒辣,灭我天王庄满门,夺走了九幽心经后,还要斩草除根。”
“魔教左右护法,十大长老皆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莫非天要绝我!”孙薇薇肝肠寸断的声泪俱下。
“表妹莫哭,有我杨家在自能护你周全。”杨清闻听九幽心经不在孙薇薇手上,心中有些急躁却也不好细问,便轻声劝慰几句后离去了。
孙薇薇望着表哥杨清远去的身影,心中的疑虑却渐渐的放大。
舅舅杨进既然是为了天王庄报仇雪恨而访友,但是魔教势大怎能不小心谨慎,与当日说的从长计议岂非是背道而驰?舅舅杨进功夫粗浅却惯走于江湖,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百胜刀王怎能如此轻易的被魔教掌握了行踪;
再则表哥暗指自家功夫寻常,莫非是试探九幽心经的下落,觊觎九幽心经不成?
孙薇薇心中越想越疑惑,但又恐是自家多心,于是稍坐片刻后便换上了夜行衣,施展轻功朝姜家酒肆掠去。
自家夫君测算之术精准无比,前去详询一问便知。
此刻百胜刀王府内,杨进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之上,胸前裹缠的白布上血迹斑斑,一望得见乃是受了严重的外伤,气若游丝不时有郎中奔走不停。
杨顺侧身立在一旁焦躁不安,今夜便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是表妹孙薇薇前来瞧见了舅舅杨进如此重伤,再加上自己誓死为孙家报仇的言辞,必能诱表妹孙薇薇将九幽心经奉上。
杨清步入了府内之后,侧起双耳依然听不到任何衣袂在空中掠过的声响,但恐表妹孙薇薇修炼九幽心经半年有余,轻功已然是今非昔比,依然按照父亲杨进和兄长杨顺的计划行事。
杨清进门去便哽咽不止,杨顺几番宽慰之下不见好转,便大义凛然的训斥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便是我杨家一门灭绝,也要为天王庄复仇!”
“兄长所言,弟铭记于心。”杨清擦拭去眼眶中的泪水,悲愤的道:“便是身首异处,我杨清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百胜刀王杨进躺在床榻上,听着自家两子的情真意切,仍是气若游丝的不吭一声。
今夜,百胜刀王府注定要一夜无眠,只为让孙薇薇瞧上一处苦肉计。
孙薇薇施展轻功身若鬼魅,如同一缕青烟不多时便来到姜家酒肆的屋顶,附在屋顶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许久不闻有所异常,这才轻叩厢房的木窗,翻身跃了进来。
油灯亮起,包文正神情自若的望着夜行人装扮的孙薇薇,端起一杯茶水递了上来道:“便知你此刻要来,故不曾入睡。”
孙薇薇望着自家夫君运筹帷幄的淡定神色,解下了面颊上的黑色面罩,接过了茶水后问道:“夫君可是早已知晓?”
包文正叹息了一声,黯然道:“纵然是知晓,又怎能阻你前去,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
孙薇薇心中百转千回,若不是今日杨清露出了破绽,又怎会料到母亲的亲哥哥,会觊觎自家手中的九幽心经,一时间不由得意兴阑珊。
孙薇薇上前将包文正抱住,伏在包文正不甚宽厚的胸膛上,柔声道:“夫君,今后薇薇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斑树绿藤绕相连,溪水潺潺不得闲,若得繁星明月伴,终老青峰山水间。”包文正念起了当日樵山之中的约定。
孙薇薇肝肠寸断,却又喜极而泣,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情百转千回,索性便不再烦恼,有些羞意的道:“夫君,去大名府退婚吧。”
“待此间事了,我便去大名府退婚!”包文正揽起孙薇薇的纤腰,只觉得盈盈一握,柔声道:“我们的婚事要八方群雄来贺!”
“恩,我等着那一天凤冠霞帔着身,拜堂成亲作你的娘子。”孙薇薇羞意渐去,柔情似水的道。
“莫要再回杨家的老宅了,梳洗一番便安睡吧。”包文正油灯下的脸庞,更显得风度翩翩。
“还有些换洗的罗裙未曾带来。”孙薇薇轻声道:“我去去便回!”
略一思索,孙薇薇持油灯来到了桌案前,写下了一封书信。
“舅舅大人容禀:
舅舅大人因天王庄一事而被魔教重伤,薇薇心中甚感不安,恐祸水引入杨家祸害舅舅一家性命,薇薇当自行寻魔教报仇。
孙薇薇
孙薇薇将书信叠好放入怀中,又嘱咐包文正少顷寻店家讨要些热水待其回转梳洗,这便将黑色面罩戴起推开了木窗,腾身来到了姜家酒肆的屋顶,辨认了方向朝杨家的老宅掠去。
如今已然是初夏的时节,文丰城的夜晚略显有些闷热,但是在孙薇薇精妙绝伦的轻身功法奔驰之下,却觉得凉意如水,来到了杨家老宅之中,将自身的衣物尽数收敛后,书信放在了桌案之上,轻声叹息一阵,孙薇薇便腾身离去了。
盏茶的功夫,孙薇薇便回转到了姜家酒肆之内,终究是羞意难抑,挥掌拍出一道清风熄灭了油灯,便在房内自行梳洗。
“转过身去,也不怕长了针眼。”孙薇薇嗔羞的轻声骂道:“欺我不知你夜能观物不成?”
包文正被瞧破了,忙转过了身去,脑海中去浮现出孙薇薇身穿玫红色肚兜,那凹凸有致的美艳身躯,只觉得热血下涌起了异常。
待水声“哗哗”响过一阵后,孙薇薇身着亵衣也来到了床榻之上,屈指点中了包文正的穴道,这才笑盈盈的道:“为防有损本姑娘清白,还是点了你的穴道才能安睡。”
包文正只觉得浑身酸软,手脚皆是不听使唤,苦笑道:“何须如此,快些解开我的穴道。”
“虽说出嫁从夫,这不是还不曾成亲拜过天地,所以你就老实的睡下吧。”孙薇薇好整以暇的调笑道。
“我包文正饱读诗书,怎会逾越男女大防。”包文正道。
“刚才也不知谁瞧个不停,也不怕明天长了针眼!”孙薇薇娇嗔道。
包文正无言以对,嗅着孙薇薇梳洗过后身上的体香,只觉得焦躁不安之余,唯有默诵黄庭澄空杂念,这才渐渐的睡下。
翌日清晨,孙薇薇醒来之时,这才察觉一只热燥的大手在自己的胸前,不时还拨弄几下,顿时霞飞双颊:这登徒子内息深厚,竟然冲破了自己的穴道。
孙薇薇羞恼不已的将这只大手从自己胸前推开,起身梳洗去了。
“铛铛!”
“先生,沈家祖母于昨夜子时猝死。”房门外传来南宫琼的轻声叩门。
闻听南宫琼清晨便来叩响房门,孙薇薇心中有些不悦,与房中说道:“夫君尚未起身,少顷再行分说。”
南宫琼知道此时尚早,叩响先生的房门有些孟浪,被先生身侧的女子所厌,也不多言便退下了。
南宫琼的叩门声也吵醒了包文正,于是坐起身子便瞧见孙薇薇衣衫尚且散乱的身躯,不由得心中一荡便走了上前,揽住迁徙的腰身柔声道:“醒转之时便能看到你在身侧,吾心甚欢!”
“青天白日的便不规矩。”孙薇薇嗔羞的推开了包文正的双臂接着道:“快些梳洗。”
包文正不以为意的接过了孙薇薇手中的丝绢,简单擦拭了一番后,整理了长袍后与孙薇薇一并走下了厢房。
南宫琼已然将晨间的吃食备好,三人用过了吃食后,孙薇薇自行回转到了厢房之中,包文正携南宫琼朝集市走去。
“祖母,你醒醒啊,莫要留果儿一人,果儿害怕。”沈果儿趴在沈家祖母已然僵硬的身躯上,椎心饮泣嚎哭不已。
周围集市上的商贩围观在侧,不时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前。
“祖母,果儿会听话,会给人做工赚来吃食奉于祖母,你快醒醒啊!”沈果儿泣不成声的险些昏厥过去。
包文正瞧见沈果儿眼泪鼻涕沾满了面颊,便上前将沈果儿抱在了怀中。
“相师哥哥,祖母睡着了,果儿怎么叫也不醒,你帮果儿叫醒祖母。”沈果儿胆怯的眼神望着包文正,勉强绷住了要哭泣的小脸。
“祖母太累了,要好好睡上一觉,果儿莫要吵醒了祖母。”包文正好言劝慰道。
“你骗人,呜呜!”沈果儿嚎啕大哭道:“他们说祖母死了,不是睡着了。”
“那果儿觉得祖母是睡着了吗?”包文正用衣袖将沈果儿流到唇角的眼泪和鼻涕擦拭去,柔声问道。
沈果儿委屈的点了点头,拉着沈家祖母僵硬的手掌摇动着。
“那我们给祖母找个安静的地方,让祖母好好睡上一觉。”南宫琼上前来抱起了沈果儿。
包文正起身来到了老谢饼汤摊,从袖中掏出几两银子道:“还请老人家帮忙料理沈家祖母的后事。”
饼汤摊的老谢犹豫了一下,想到这沈家祖母的尸身停放在此也影响自家的生意,便接过了银两前去白事的班子寻人去了。
文丰城的白事班子不多时便派人过来,将沈家祖母的尸身抬放到了牛车之上,又购来薄棺在老谢的指引下,朝文丰城外的沈家庄行去。
沈果儿哭闹不已,今日自然无法在集市上摆下相摊,包文正便回转到了姜家酒肆。
孙薇薇听闻孩童哭闹之声,走转下了厢房询问之后,与南宫琼一道围在沈果儿身侧好言相劝,又从酒肆前的商贩处购来风车等物,渐渐的沈果儿才停止了哭泣。
“可是一卦千金的相师居与酒肆之内?”门外有两个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询问道。
包文正心中一动知道久等多时的人终于上门了。
包文正起身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便是一卦千金的相师,二位可是商家的商虎,商豹?”
“咦,相师面生,怎识的我二人?”商虎心中有所警觉的问道。
包文正神情自若的笑着道:“既然是一卦千金的相师,又怎会不知你二人上门?”
“既是如此,那便请吧。”商虎也不多言,存心试探这相师的真伪和来历。
包文正叮嘱了孙薇薇几句,多是交代好生照顾这沈果儿,最好才道自己明日才能回转,便同商虎和商豹朝文丰城商家走去。
商虎和商豹心中不由啧啧称奇,多年押运商家的货物行走江湖,也曾得见不少自诩精研相术数十载的相师,大多是诈取了钱财或是说一些讨彩头的吉利话,像这等寡言少语的相师到时不曾见过。
文丰城商家乃是济州府第一商贾,文丰城半数以上的商铺皆在商家的名下,三人来到了杨柳岸集市之外,有商家下人递上了缰绳,三人策马朝城外的商家庄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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