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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风刃地区战局基本稳定以后，菲莉亚终于从无止境的战争会议中脱身，回王城去看望家人。
安娜贝尔痊愈后再次出征了，露西和管家都在获得允许后离开王城避难，家里只剩下罗格朗先生一个人。于是，为了安全起见以及可以更方便地进行实验研究，马丁暂时离开他自己的公寓搬到罗格朗先生这里。由于两个人都比较忙的关系，面积较大的房子有些凌乱，客房、客厅和一些用不上的房间都积了灰，只有两人的卧室和工作室还算整齐干净。

菲莉亚这次来没有打招呼，她开门进来的时候罗格朗先生和马丁都埋头在自家的工作室里加班。被她看见家里这么邋遢的样子，罗格朗先生颇为尴尬。

“菲莉亚？你怎么来了？”听到有人推开工作室门的声音，抬头看见菲莉亚，罗格朗先生匆忙地放下手里的锤子，语气相当吃惊，“……你没有在艾斯吗？”

闻言，马丁也从手里的器械中抬起头，看见是菲莉亚，他微笑了一下。

“我有点担心你们。”菲莉亚语气担忧地道，“风刃地区和魔族那边基本稳定下来了，但是王国之心好像还是不太好……”

“嗯，矮人那边太强了。”罗格朗先生的声音低落，“我们在冶金术和锻造上的水平，起码和他们差了十几个个世纪。”

停顿了几秒，罗格朗先生继续道。

“陛下给了我们两台矮人那里使用的战争机械用来研究，实在是太精密了，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组装出那样的东西来的……它们的操作系统非常完备，而且机器精准，使得矮人不需要太复杂的动作就能操作那样的庞然大物，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部件，所有的零件都在最恰当最重要的位置上，这使得它的运作能够非常的……”

说到一半，罗格朗先生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菲莉亚满脸迷茫，一脸“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_”的表情。

他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兴奋起来会对别人的气氛和情感有所忽视，罗格朗先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才好。

于是马丁褪下沾满黑色机油的手套，单手摸了摸菲莉亚的头，浅笑道：“那是非常先进的东西，我们关于矮人机械的理论不太完善，还复制不出来。我和爸爸试着将所有的部件都一模一样地做了一套，尽量组装了一遍，但还是不尽人意。我们好像缺乏非常关键的数据和理论……唔，我们也找了国王陛下抓到的矮人俘虏，但没有问出来。”

要从矮人嘴里撬出话来是非常困难的，这个种族的固执程度超乎人类的想象。而且，越是强硬地对待对方，矮人们越是会产生逆反心理一个字都不吐出来。

尤其是在关乎矮人视为性命一般的技术方面，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向外界吐露的机密。或许尚且有人能从矮人嘴里抠出关于他们国家政治的秘密，但想让矮人说出关于自身机械技术的哪怕一个小小的环节，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为了防止有意志不坚定的矮人为了自己而出卖集体的利益，在军械的生产上，只有设计出那个机械的设计者本人知道完整的制造方式。其他的矮人都只能负责生产或拼装军事机械的一小部分，无法生产出一台完整的战斗机器。

这些都是菲莉亚从艾斯抓来的矮人俘虏那里知道的，不过因为在矮人身上耗费的时间精力和能从他们身上弄到的讯息实在不成正比，魔族那里已经放弃拷问或威逼利诱矮人了，只把他们关在俘虏监狱里，等待恰当的时机换取己方的俘虏。

犹豫了一会儿，菲莉亚还是道：“那个……爸爸，哥哥，你们不准备离开王城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暂时住到冰城的城堡里来，我们有很多空的房间……”

矮人的钢铁之君已经抵达王国之心的入口了，离王城实在很近，而且海波里恩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有效的抵抗手段，人民们都十分惶恐，这一点从大量人口流动到西方高原和风刃地区就看得出来，甚至于因为海波里恩和艾斯在和平期的关系，不少人甚至干脆开始想法设法地越境。

的确，就目前的情况看，艾斯比王国之心要来得稳定安全得多。

但罗格朗先生摇了摇头。

“我们重要的工作室和资料都在这里，短时间内不可能搬到其他地方。而且，在王城的话，等实验成功才能第一时间使用，到冰城去的话，来回运输又要麻烦魔族。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菲莉亚。”

罗格朗先生的声音很沉稳，很平静，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早就有了决定而已。

马丁依然保持着微笑，很冷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处在战争旋风的边缘，他也道：“你不用太担心，菲莉亚。王国之心是全*力最充足的地方，爱德华三世也还死守在城堡中，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沦陷的。”

菲莉亚有点着急，她并不是完全不清楚这里的情况。菲莉亚焦急地说：“可是……商行里不少机械师也已经去西方高原避难了吧？”

马丁又笑了笑。

老实说，情况比菲莉亚说得还要再糟糕一点。其实大部分机械师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个暂时没有条件离开或者出于信念坚守的同事。麦克是马丁在工作室里关系最好的伙伴，他也已经随家庭出发往西边去了，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麦克在走之前劝了马丁很久，希望他能一起离开。

工作室基本上完全瘫痪，所以马丁和罗格朗先生才会一直在家里工作。剩下的几个机械师偶尔在家里，偶尔会直接到罗格朗先生这里一起做研究，想要住下来的话就自己整理客房。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不能走。如果不能渗透矮人那些战斗兵器的秘密的话，我们没有办法跟他们硬耗。机械可以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地大量生产，一生产完成就能立刻投入使用，但是人不行，人的成长是需要时机和培养的。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尽量做到和矮人站在同等平台上。”

马丁缓缓地道。

“而且，我能感觉到我们只差一点点欠缺的理论就能复制出矮人的战斗机械了，只要找到突破口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实现目标的。你不用太担心，菲莉亚。唔……像我这样不怎么了解战场的人，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由于最近长时间的工作、难免有些擦伤且变得粗糙的手。马丁张合了一下五指，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捏着工具操作的关系，手指似乎有点僵硬了，同时，他最近也开始觉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熬夜头晕还是因为眼睛疲惫。

不过，这倒也不完全算是坏事，至少他变得更了解玛格丽特眼中的世界了。

提到玛格丽特的名字，马丁的眼神不禁变得温柔了一些。

战争期间，大部分有经验有名望的将领都去前线了，但不能没有人维护国王的安全。于是玛格丽特和一批年轻人一起，在安娜贝尔和约克森女士都暂时不在的情况下，组织成了一支临时的皇家护卫队在皇宫里轮班保护王室的安全。

——玛格丽特有几次负责保护三王子理查德，重新见面，两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样子，据说三王子不停地想要搭话缓解一下气氛，但是玛格丽特始终面无表情地站着。对玛格丽特来说这已经是她表明自己“并不在意”的用来舒缓尴尬的方法了，但理查德王子显然无法理解，气氛就变得更糟糕了……

总之，在理查德王子自己提了几次申请以后，玛格丽特便再也没有排到过他的班。

对马丁来说，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虽然他很清楚玛格丽特和理查德之间什么都没有，但毕竟是个曾经看起来很强大的情敌。对于自己所爱之人的追求者，就算是马丁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

老实说，有玛格丽特在，父母也没有离开。马丁并没有觉得状况很糟糕。不过……他说那番话本意是想要安抚一下菲莉亚的，只是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的样子。

马丁感到有些无奈。

“你真的不用担心，菲莉亚。我们只差一点点了，只是一两个小关节。”马丁道。

罗格朗先生赞同马丁地点了点头，只是他不太会说话，语气里有停顿，听起来不太笃定：“的确只差一点点了，我们在最后这一点细节上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唔……虽然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我想应该马上就有气色的。”

菲莉亚不可能听不出来父亲和哥哥是在试图安慰她。

既然是研究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突破口的问题，那么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从他们之前的话来看，似乎是理论上有一些问题……

人类在矮人机械的研究上的确一直以来都缺乏基础的理论，这是从他们开始重视矮人遗迹的挖掘后就没有解决的问题。以前是因为矮人灭绝后资料不足，现在就算矮人回来了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忽然，菲莉亚脑内浮现出了她唯一知道的那个矮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