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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陈蓦独自一人来到了长安街上一座酒楼,那并不是一座普通的酒楼,而是由黄巾秘密藏身的地点。
原以为张素素会在杀死董卓之后舍弃王允义女的身份回到这里,但是,从酒楼内黄巾弟兄的口中,陈蓦却愕然听说张素素依然住在司徒王允府上。
按理说如今诸事完毕,她张素素应该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那里啊,抱着满怀疑惑与不解,陈蓦径直来到了司徒王允府上。
为了不引人注意,陈蓦并没有走大门,而是随便找了一段围墙,翻身跃入府内,毕竟张素素如今的身份很尴尬,贸然登门拜访,会惹来许多人闲言闲语。
顺着廊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张素素闺房,陈蓦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笃!”
只听吱嘎一声,门开了。
见无人回应,陈蓦一脸疑惑地走了进去,下一秒,却见一个丽影从门后闪了过来,一把搂住了他。
望了一眼笑吟吟的张素素,陈蓦无奈说道,“每次都这样,玩不厌么?”
张素素失望地撅了撅嘴,略带吃味地说道,“素素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小蓦了嘛……”说着,她忽然注意到了绑在陈蓦右手手腕处白布绷带,疑惑问道,“小蓦,你的手怎么了?”
此时陈蓦正转身关门,听到张素素这么问,望了一眼自己手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董白那满含杀意的眼睛,苦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小伤罢了!”
张素素请陈蓦在屋内桌案旁坐在,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故作吃味地说道,“素素还以为小蓦每日与那唐姬缠绵,早已将素素忘却呢……”
“这说的什么话,”陈蓦咳嗽一声,随即好似想到什么,疑惑问道,“方才我去了黄巾弟兄的酒楼,却听闻你还住在这里,是故过来……素素,你还打算留在王允府上?”
也不知怎么,张素素的表情有些古怪。
陈蓦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喝了一口茶,说道,“对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素素,如今董卓已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你打算何时撤出长安?”
“撤出长安?”只见张素素低着头,目光闪烁地说道,“为何要撤出长安?”
陈蓦愣了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张素素说道,“当初你说,倘若董卓一死,大汉必定四分五裂,到时候……”
“对呀,”打断了陈蓦的话,张素素望着他静声说道,“董卓一死,我黄巾必定能东山再起,如今正是良机!朝上有王允,军中有吕布和小蓦你,如同偌大长安皆在我黄巾手中,如此良机岂能轻易弃之?”
“你……”陈蓦满脸愕然,随即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皱眉说道,“你控制了王允和吕布?用妖术?”
望着陈蓦眼中的莫名神色,张素素不由有些心慌,连忙放下手中茶盏,握住陈蓦双手,屏息说道,“小蓦,这是为大局着想,汉室暴虐失德,人心尽丧,合该被我黄巾取而代之,如今长安在我手中,皇帝亦在我手中,如此天赐良机,假以时日,我黄巾必定能重整旗鼓,介时我率黄巾挥军天下……”
也不知怎么,望着张素素那兴高采烈的模样,陈蓦忽然想起了当初在颍川黄巾时见到的她,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清纯可人,温柔善良,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渐渐无法将眼前的张素素与脑海记忆中的那个近乎完美的影像重合……
“素素,你变了……”陈蓦莫名地说了一句,那略微轻叹的口吻却如同惊雷般在张素素的耳边炸响。
张素素那略带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所措地望着陈蓦,说道,“小蓦你说的什么呀,素素哪里变了?仍然是以前的素素,是小蓦的素素呀……”
陈蓦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在荥阳时,你要我杀讨黄巾有功的武将为你亲人以及众多战死的黄巾报仇,我照做了,三个月间,死在我手中的大小武将近千人!在雒阳时,你要我刺杀当朝天子,我也照做了,那时候你对我说,只要能杀死当朝皇帝为父伯报仇,你便从此割舍黄巾,无论我走到何处,你便跟随我到何处,我问你,是也不是?”
“是……”
“既然如此,如今刘宏已经,董卓已毙,汉室形同过江小舟,倾翻在即。即便是报父、伯之仇,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还不够么?”
“我……”
望着张素素闪躲的目光,陈蓦失望地摇了摇头,正要起身离开,却被张素素一把拉住。
“小蓦,”死死拉着陈蓦手臂,张素素急声说道,“素素也想随小蓦离开,从此不再过问黄巾之事,但是如今我若一走,黄巾必然崩溃,师兄虽少有名望,也会些许仙术,但终究只是将帅之才,如何能肩负起天下黄巾之主位子?再等等好么,小蓦?如今长安已在我手中,当朝天子在我张素素眼中也不过是个傀儡,待我黄巾统一天下,小蓦做天子,我为皇后,可好?”
陈蓦越听越失望,轻轻拉开张素素抓着自己的手臂,摇摇头,哂笑道,“素素,你认为我帮你就是为了那个什么天子之位?”
“不,素素不是那个意思……”
“若是那个位子会让天下许多人眼馋,但是,其中绝对不包括我!”说着,陈蓦望着张素素失望地叹了口气,自嘲摇头说道,“有些时候,我也在想,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这原本只是一句自嘲的话,然而张素素的反应却犹然激烈,只见她猛地站了起来,,连连摇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素素何时……”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强烈杀意,恨声说道,“莫非是那个贱人从中挑拨?我去杀了她!”
陈蓦万万没有料到张素素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见她满脸寒霜转身朝门外走去,心知不妙,急忙一把将她拉住,大声吼道,“素素!”
被陈蓦一吼,张素素浑身一颤,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喃喃说道,“自从相识起,小蓦从未如此吼过素素,今日为了那个贱人,你吼我……”说着,她的眼眶一红,隐隐有丝丝晶莹溢出。
“素素……”
张素素背对着陈蓦站着,微微抬起头,尽量不让眼中的泪水涌出,待半响之后,她转身过来,带着几分悲仓咯咯笑道,“是人都会变的!小蓦说素素变了,难道小蓦不是么?你敢说你弃官离开长安不是为了那唐姬?小蓦是男儿,武功盖世,身旁有丽人相随,天下虽大何处去不得?但是素素离不开黄巾,那是父亲与伯父留给素素的,既是他们的宏愿,亦是他们的遗憾,作为张氏一门唯一的血脉,素素必须尽可能地抓住一切机会,让父亲与伯父的宏愿得以实现,以解他们心中遗憾,为此,素素会不折手段!
小蓦,你不懂,素素也是女儿身,如何会不想日夜陪伴在爱郎身旁?但是素素一走,黄巾就倒了,那是父亲与伯父一生的心血,甚至为此丧命,而这一切,小蓦你不懂……”
陈蓦哑然无语,张素素说的不错,别看如今黄巾渐渐有了转机,但是这全赖张素素御下有方,恩威并施,别看黄巾信徒众多,但其中能堪一用的,寥寥无几,毕竟那些黄巾信徒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
说实话,如今的黄巾,人才凋零,早已不是甲子年有气吞山河、问鼎天下的黄巾了……
屋内的气氛僵持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张素素叹了口气,说道,“小蓦,不管你如何看待素素,素素也不会放弃这次绝好的机会……你走吧,小蓦,带着那唐姬辞官离开长安,素素不再……不再需要小蓦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张素素的眼中满是挣扎与不舍,但因为她背对着陈蓦站着,以至于这一切陈蓦都不曾看到。
“……”陈蓦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屋外。
“两日后,我辞官离开长安!”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素素再也难掩心中的委屈与悲伤,趴在桌上无声痛苦。
或许是两人争执的声音惊动了混在司徒府中的张白骑,陈蓦前脚一走,张白骑后脚走了进来。
“师妹?”
“出去!”张素素甚至没有抬头,带着几丝梗咽斥道。
张白骑愣了愣,讪讪说道,“师妹,是我……”
却见张素素猛地一拍桌案,怒声斥道,“滚出去!”
“哦,哦……”从未见过张素素如此失态的张白骑心中一惊,连忙拉着房门退出了屋外。
不说张素素在自己闺房伤心欲绝,且说陈蓦回到了自家府邸,此刻唐馨儿正满心欢愉地收拾着行装,因为陈蓦已经将辞官之事对她说过,对于唐馨儿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消息。
正收拾着,唐馨儿忽然看到陈蓦走入了厅堂,随跟了过去,见陈蓦闷闷不乐地坐在厅中,心下很是诧异,小心翼翼地问道,“怎得?发生什么事了?”
陈蓦微微叹了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事与唐馨儿说了一遍,听得她面露诧异之色。
“是人皆有难言之隐,那妖女也不尽……”
自从那日之后,唐馨儿与张素素两人算是彻底交恶,唐馨儿言张素素妖女,张素素斥唐馨儿贱人,两人势同水火。
不过话说回来,唐馨儿说的话却是中规中矩,没有半点诋毁、挑拨的意思。
“妾身以为,此事不怪我郎,亦不怪那妖女,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郎闲云野鹤,不以功名为累,乃是妾身福气;然那妖女,她亦是女儿身,对我郎又是一往情深,又如何会不愿跟随我郎身旁,只是无奈黄巾诸多事,不得空闲罢了……”
说着,她犹豫一下,咬着嘴唇说道,“不若过些日子再离长安?”
陈蓦抬头望了一眼唐馨儿,感觉有些诧异,好奇问道,“你为她说话?”
唐馨儿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那妖女行径,妾身不便多嘴,也没有任何帮她的意思,妾身只是不希望看到我郎为此伤神……”
轻轻拍了拍唐馨儿手背,陈蓦默默地点了点头,半响之后,疲倦说道,“去收拾行装吧,两日后,我带你离开长安!”
唐馨儿愣了愣,即便心中很是高兴,却也明白此刻并不是表达自己喜悦的时候,盈盈一礼,知趣地退入内室,让陈蓦独自安静一会。
两日后,陈蓦遣散了府上家仆、侍女,给了他们一些金银,让他们借此安身。
因为顾虑陈蓦辞官后两人日后的日子也许会很清贫,唐馨儿将自己首饰都赠给了侍女翠红,让她带着这些金银返回家乡谋生,毕竟翠红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再者,唐馨儿是心甘情愿跟着陈蓦,哪怕每日粗茶淡饭,但是没有理由让自己的侍女也跟着吃苦。
好说歹说劝服了侍女翠红,随后陈蓦也托付了几个黄巾弟兄,让他们送她返回家乡。
待一切处理妥当,陈蓦便将辞表交给了吕布,让吕布代为上呈朝廷,随即带着唐馨儿,两人一骑离开了长安。
在陈蓦离开长安前,胡轸、吕布、李肃,以及陈蓦的部将王思、王充等人都来劝过陈蓦,只可惜陈蓦去意已定,以至于众人遗憾返回。
随后周仓、裴元绍也来劝说陈蓦,只有一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张素素!
当出了长安后,跨坐在战马黑风之上的陈蓦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城,微微叹了口气。
“我郎可是想起了那妖女?”半偎依在陈蓦胸口的唐馨儿轻声问道。
陈蓦自嘲一笑,摇头说道,“如今整座长安城已尽归她掌控,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足轻重,她不再需要我了……”对历史一知半解的陈蓦也以为张素素可以借此重整黄巾。
见陈蓦神色消沉,怀中丽人莞尔一笑,安慰说道,“倘若她是男儿身,或许如此,只可惜上天让她做女儿身,她不出面,多半是顾虑妾身,我郎莫要多想……”
“或许吧!”陈蓦点了点头,一抖马缰,随即又停下了手中动作,茫然地望着辽阔的远方。
他这才意识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离开长安后,他究竟该去何处呢?
茫然地望着四周,找不到归宿的陈蓦感到异常压抑。
见陈蓦久久未动,他怀中的唐馨儿抬起头来,见陈蓦满眼的茫然,心下微微一动,便明白了缘由,小心翼翼地说道,“我郎若是不介意,可否随妾身到颍川拜祭先祖?”
“颍川?”
“嗯,”唐馨儿点点头,说道,“妾身父亲一支久居颍川,曾经也是颍川名门望族,只可惜中道没落,到妾身祖辈时,已一贫如洗,若是我郎不介意,可否到颍川暂住数日?”
“颍川么……”
望了一眼东北方向,陈蓦一夹马腹,携唐馨儿奔颍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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