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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程

仍旧是厅。[四!库*书*siksh]
只是其他人已经走了个干净，王公公独独留下了徐谦，他显出了几分疲态，不过喜悦之情仍然溢于言表，他座椅后方墙壁上，一幅字重高高悬挂，这幅字已经完璧归赵，那蒋坤根本就熬不住刑，很就招出了真迹下落。

至于蒋坤是何人指使，就不是徐谦过问了。

“坐。”

王公公语气平淡，对徐谦不无欣赏，居然难得摆出了和蔼之色。

徐谦倒也不客气，欠身坐下，道：“恭喜公公。”

王公公抱起了茶盏，慢悠悠地道：“喜固然是有喜，不过也经了一场虚惊，不管怎么说，也多亏了你。”

他用指甲探入茶中，挑出一丁茶屑，又道：“你既然懂书画，想必也是读过书？”

徐谦心里无比悲愤，书，他倒是读了，前世博物馆工作，多少对古文化有些研究，无论是古董或是行书作画也有一些造诣。再加上这身体主人是个书呆子，每天就是抱着四书五经和朱子注训去看，结果传递给了徐谦一肚子学问，偏偏王公公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到了徐谦痛处，他毕竟是下九流，下九流又不能读书做官，书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徐谦回答道：“读过一些，倒是让公公取笑了。”

王公公面前，徐谦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为好，这是一个有文化太监，也算半吊子文人，自己是个有文化下九流，也是半吊子文人，自古文人相轻，半吊子文人之间多半也是如此，所以谦虚谨慎绝不会出错。

王公公吁了口气，道：“读过书，可惜是个小吏之子，这倒是可惜。”

徐谦看来，王公公似乎有往自己伤口反复撒盐嫌疑，于是他打算不吭声。

王公公站起来，背着手这厅中走了几步，随即抬眸，道：“从前帐，你我一笔勾销，咱家看你聪明伶俐，若是能有个机遇，将来或许能有一些前程，咱家这里倒是有一个前程，只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前程……对于现徐谦来说简直就像科幻一般飘渺，他这一辈子是注定了将来接老爷子班，穿着一件皂衣，天天县衙里听差了，大前程，也不过是做个捕头而已。

现王公公突然冒出前程两个字，让徐谦眼光一亮。

可是随即，他心里又摇头。

说是这么说，可是要改变户籍哪里有这么容易，就算是王公公肯帮忙，也未必能改变他现状，大明朝贱籍上升空间卡得很死，就算有达官贵人相助，也未必能有什么门路。

况且虽然是贱籍，但是徐家世世代代都指着这条门路混饭吃，真要把这贱籍没收，徐家一家老少去吃西北风吗？徐谦还指着老爷子养他一辈子，给他买房娶妻，饭碗都丢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徐谦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丢人，前世时候好像就是个一心混吃等死，穿越后又一点穿越者觉悟都没有。

王公公自然不是徐谦蛔虫，他似乎权衡什么，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线，呆滞了片刻，随即道：“天顺年间时候，以于谦为首，一批朝廷官员获罪，罪及族人，抄没家产者有数十人之多，削籍充入教坊司亦或流放刺配者亦有数百……”

王公公却是坐回椅上，脸色平静如一泓秋水地道：“此案一直都有非议，到了弘治年，孝皇帝下诏为其平反，大赦。”王公公这里顿了一下，道：“当时朝中有个姓徐官员也受过于谦波及，此人子孙或充教坊司或流配各处，孝皇帝大赦之后，多次要求下属官吏寻找其后人，剥除他们贱籍，使他们不再颠沛流离。”

徐谦彻底凌乱了。

他很就明白了王公公意思，想要脱籍一般是不可能，除非……除非有机遇，王公公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机遇，要知道，英宗到现已经将近过了百年，百年来那个获罪徐姓官员族人都充入了贱籍，如今也已经开枝散叶，可是现既然要平反，那些族人自然不能再归为贱籍了，低档次也应该成为平民。可大问题就于，谁才是那位徐姓官员族人呢？这时候也没有dna，家谱什么似乎也不靠谱，毕竟家里有人获罪，散落天下各处族人改祖籍甚至是改姓都是稀松平常事。

说来说去，只有官员才说了算，说你和那姓徐有关系，你就是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说不定也是他儿子堂弟大姨妈外甥。

而王公公这样身份人，显然就是属于那种说了算，虽然这种事不归他管，可是以他身份随便打个招呼，徐谦就能和人家攀上关系，既然是忠良之后，朝廷怎么会让你从事贱业？好歹皇帝是亲自发过浩书，昭告过天下。

原来……游戏还可以这样玩，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明白过来徐谦很是感慨，他甚至怀疑，那些于谦之类平反官员，他们所谓子嗣和族人十有**都是各地官员充塞进去，真正于姓或是徐姓血脉能有一成就不错，皇帝老儿要是知道下头人这样糊弄，怕是要气昏头了。

徐谦知道，只要这次王公公肯帮忙，徐家一下子就成了忠良，不但能脱离贱籍，多半还能捞点朝廷优待，只是这具体优待政策又是什么？

而且自己攒了一肚子学问，若是能有机会考中个秀才，那也算是有功名人，有了功名钱塘县算不得什么，可是下头乡里，那绝对是了不起人物。从前时候，老爷子县衙里见了上官就要点头哈腰，可是就算是个秀才进了县衙也能县尊面前留个座位，这里头好处，自然不必细表。

害处也有，既然脱离了贱籍，父亲差事只怕就没了，而且整个徐家都已不属于贱籍，整个家族上百口人，十个就有七八个是杂役，这是祖传生业，到时候肯定要闹起来。

对于大多数徐家人来说，籍贯都是其次，差事却关系到了铁饭碗，王公公主意对徐谦来说是好事，可是对整个徐家来说却是喜忧参半。

王公公见徐谦一副沉默样子，倒是不禁对徐谦好感增添了一些，小小年纪能够做到荣辱不惊，倒也真没有看错他，于是暗暗颌首点点头。他哪里知道，徐谦正铁饭碗和前途之间摇摆挣扎。

思虑良久，徐谦终于想通了，穿越了一年，一事无成，现际遇摆面前，虽然可能暂时有牺牲，可是一旦能够获得功名，好处却是极大，所以徐谦决心奋力一搏。

“多谢公公提携。”

王公公冷峻脸上终于掠过了一丝笑意，他压了压手，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已，你为人机警，又有学问，咱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件事要办下来还需往南京户部那边一遭，只怕尚需些时日，你及早准备吧，既然打算求取功名，就该有所准备，不能荒废学业。”

徐谦忙道：“是，是，一定不负公公众望。”心里却有些狐疑了，王公公是什么人？若说他当真看中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二人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多气力，不太对劲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谦以自己之心度了这王公公之腹，随即试探地问：“敢问公公，还有什么可以让小人代劳吗？”

王公公却是哂然一笑，语气平淡地道：“现还不是时候，你现把精力都先放读书上。”

果然……

徐谦心里有些忐忑，这王公公说还不到时候，就等于是说将来还要用自己，自己将来是读书人啊，跟这种死太监走得太近了，会不会坏了自己名节？

徐谦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小人了，这读书人还没做成，就已经动了歪心。

浑浑噩噩地告别了王公公，徐谦从王公公府上出来，只见徐昌一直门房那边等候。徐昌一见徐谦出来，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迎上来，道：“我还怕王公公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为难了你，怎么，那王公公怎么说？”

徐谦左右张望，道：“爹，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回家再说。”

徐昌也变得谨慎起来，欣赏地看了与往日不同儿子一眼，点头道：“不错，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对了，你手臂还痛不痛？”

徐谦揉了揉自己小臂，还真有点疼痛，却是摇头道：“我这么年轻，这点痛算什么。”

徐昌道：“回家给你擦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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