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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族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把权势名利看得太重，在他们心里，身边的人只有两种——有用的和无用的，什么君臣、父子、夫妻、朋友全都是扯淡。
恭亲王就是其中的翘楚，当年端康帝老来得子，又是他最宠爱的皇贵妃所出，真是捧在手心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因为端康帝驾崩的时候他还太小，所以有限的记忆里他是在父皇的龙床上睡大的，所以理所应当认为那张龙床本就该属于他才对。

端康帝驾崩后，尚且年幼的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加上他那偏心眼儿的父皇交给他的势力，可以说只要他不造反，任何人都奈何他不得。

曾经离龙椅那样近，他母妃又整日在耳旁絮叨，让恭亲王的心灵发生了巨大的扭曲，他觉得这个世上任何人都不值得他用心对待，他恨承瑞帝、恨元嘉帝、恨龙明曦、恨一切不支持他的人，到最后他甚至连宠他入骨的父皇和母妃都恨上了，恨他的母妃出身卑微，恨他父皇短命。

所以，做了白眼狼恭亲王子女的龙浩云和龙洵美，之所以被养成那样的性格，也是恭亲王有意无意放纵的结果。

在没得罪过恭亲王和没被他整过的人眼里，恭亲王是个少有的君子，性格温和，为人诚恳，几乎挑不出毛病。

他深深懂得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于是刻意放纵出那一对嫡出的子女，在京里横行、纨绔、霸道，让言官们偶尔会弹劾他那么几句，让不明所以的人唏嘘几声，毕竟高门大户谁家还没几个狗都嫌弃的孩子？

然而这样的放纵是有底线的，龙浩云可以花天酒地，斗鸡走马，但绝不能杀人放火，起码不能被人拿到证据；龙洵美可以霸道蛮横，草包无知，可以坏她自己的名声，但绝不能过多的牵扯到她爹。

所以在京城里因为有恭亲王的人及时为龙洵美补救，她多年来闯出的祸事都没能让她彻底的名扬四海，恭亲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次的事情发生后，龙浩云被关在府里，龙洵美流放青州，恭亲王倒是清静了不少，很久都没人说过他半句难听话。

没料想他的女儿在千里之外给他送了一份儿大礼。

那一日他如同往日一样准时上朝，迎接他的却是数不清的弹劾他治家不严，放纵女儿祸害人间的奏折，奏折有理有据，显然都不是胡乱捏造。

恭亲王近四十年的人生里，几时这样狼狈不堪过？

以沈丞相为首的敌对派，嘴上不说半句讽刺的话，那眼神里透出的嘲笑足以让他恨到骨头里。

而那些中立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如同逛戏园子一般，仿似还等着他这个名角儿再来一出。

最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依附他的官员，这样的时候不说赶紧想办法把事情平息了，一个个好像丢脸的是他们自己，个个惶恐不安，更有几个仿似还带几分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真不知道养这些废物做什么！

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应付完早朝回府，第一时间就吩咐隐卫把最近几个月龙洵美的事情打听清楚，详细报上来。

恭亲王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自打龙洵美出府之后，他半个人都没有派去保护女儿，听到龙洵美的名字就烦，全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两日后，郁祥把收到的资料完完整整交到他手中，本想立刻退下，恭亲王却制止了他，他明白王爷这是有事情要吩咐。

看完资料的恭亲王怒极而笑，“郁祥，没想到本王十几年都没看清楚，龙洵美还是个人才！”

郁祥知道王爷说的是气话，不敢接话，只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继续听着他发泄。

郁祥是恭亲王最信任的人，什么事情都不避着他，恭亲王直接把资料递过去，郁祥只好硬着头皮仔细看了一遍，饶是他这么些年跟着王爷各种狠辣恶毒的手段，奇闻异事见过听过无数，也不由得咂舌。

这个时代能把未婚女孩儿做成这样，的确也是一种能耐。

暴打表哥房里人，发卖外祖家的奴才，公开和几个表哥同出同进，时常有暧昧举动，砸青楼，平茶馆，闯别人家的府邸收拾表哥赞过的姑娘，这些还只是在青州头几个月的部分举动。

之后更是不得了，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本事，让东齐许多州府的公子得知了这么一位奇葩郡主恨嫁，有人小生怕怕，有人一笑了之，有人鄙夷暗地里指责，却依旧有人跃跃欲试。

或是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或是存了猎艳的心思，毕竟这样出身高贵性格豪放的女人也有独特的味道不是？总之，青州城里一时适婚男子云集，比公主选驸马还热闹。

就这样，龙洵美红了，紫了，在这样资讯不发达，连邸报都只有少数官员才能看到的时代，龙洵美成了比皇帝还火的存在。

最让郁祥感到奇怪的是，向来都是往外传消息的京城，这次却是落在了后面，东齐最偏远的地方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京里却是最后才知道，很明显，这就是有人幕后操纵的结果。

他知道王爷留下他不是来求安慰的，王爷没那么无聊也没那么脆弱，留下他是要他出主意的。王爷手下人才众多，幕僚无数，可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根本上不了台面，那些先生都是商议大事的，自己这个贴身侍卫兼心腹就是用来解决这些“小事情”的。

见王爷半天不动声色，郁祥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个主意来，他试探着问恭亲王，“王爷，其实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容易，就看王爷能不能狠下心来。”

恭亲王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

郁祥顿时打了个冷颤，心下暗道，这也配当父亲？随随便便就想要把女儿从这个世上抹了，半点犹豫都没有，不敢多做停顿，他马上接话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王爷可以考虑把郡主除族，这个办法既简单见效又快，还让人抓不到把柄，不过就是教养的过失罢了。”

恭亲王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很快就做了决定，毫不犹豫就把龙洵美从王府和东齐皇室剔除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龙洵美此时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成了她最看不起的庶民，而且已经再也回不了家。

这件事情在东齐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拍手称快，龙洵美这个祸害终于彻底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等王妃得知这个消息来向恭亲王求情的时候，皇帝撤除龙洵美郡主封号的圣旨已经下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她难得硬气了一次，也不让人通报，披头散发就往王爷的书房里闯了进去。

可惜迎接她的是王爷那冷硬的心肠和铁一样的巴掌。

王爷只用一巴掌和一句话就让她彻底没了闹下去的勇气。

——龙洵美出京你给了她多少钱？

是的，龙洵美在京城霸道蛮横的根源是她的身份，在外地依旧那样不可一世更多的是来源于她强大的财力，本来恭亲王吩咐只允许王妃给她最多带一千两银子傍身，结果心疼女儿受不了女儿的纠缠，把自己在钱庄存取银钱的印信交给了她。

说来说去，龙洵美有这样的下场就是这样一对纵容加溺爱的父母造成的，最大的区别就是王爷只把她当棋子，而王妃还有几分母女情。

但这对夫妻最大的共同点是女儿一旦无用就弃之。王爷自不必说，王妃既软弱又舍不了荣华富贵，她做不到狠下心来教育女儿，更做不到得知女儿被家族抛弃放下一切去护着自己的孩子。

得知龙洵美结局的柒柒却是肚子都笑痛了，不是幸灾乐祸，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