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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紫极僵立院中,手里还拿着桑桑的衣衫,那衣衫还有温热的气息,还有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可是,人却早就消失了,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就让他听到了呢?
可是,就算现在不听到,桑桑早晚也都是会知道的,潜意识里,她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样也好,总是不能犹疑不决,只是担心桑桑会出事,所以,她的眉心纠结,定定的看着手里的衣衫,眸光里满是歉疚。
“哥哥,桑桑这样乱跑,我怎么放心的下呢?就算我追不上,我也还是要去找他的,天都要黑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乱逛,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呢?”她眼内焦灼,不解的望着纳兰明玉拉着她的手腕。
纳兰明玉放开她的手臂,浅浅一笑:“他虽说单纯不解世事,但是毕竟是个少年了,又不是孩子,再说他现在是只老虎,你也不必这么担心,何况你对潮州又不熟,要是你也丢了,哥哥岂不是还要出去找你吗?紫儿,这样的事还是让桑桑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吧,你跟去了,倒还不好了,给他自己留一点时间吧……你别忘了,他在遇见你之前可都是独自生活的呢!”
她轻轻垂眸,想了片刻,眸中才稍显安定,勉强一笑,道:“那就听哥哥的吧,不过紫儿还是希望哥哥能派人在城中找找,若是找到了,就让他回来。”
纳兰明玉微微一笑,柔声道:“好。”
她这才放心,轻轻抿嘴,才提着裙裾回了紫极阁中。
屋内烛火摇曳,若儿见她进门,忙笑问道:“公子,桑桑怎么样了?”
她心里一紧,眸中隐有忧伤:“他被我气走了。”
若儿一愣,她贴身服侍纳兰紫极,又是纳兰家的心腹之人,与纳兰紫极情同姐妹,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是何缘由,当下笑道:“公子怎么愁眉苦脸的?桑桑向来都是孩子脾气,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生公子的气呢?想必是公子的话让他觉得难堪,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待到过几日想通了,自然还是会回来的,公子快别胡思乱想了!”
这若儿叽叽喳喳一说,纳兰紫极也就放下心来,料想桑桑做人几年,在她身边虽然乖巧可爱,但是对外人却是以牙还牙的个性,向来也不会吃亏,也就不再那么焦灼,只是按着哥哥和若儿所说,静等他自己回来。
看着桌案上放着一个红灯笼,旁边还有红纸,剪子,浆糊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她一愣,转身问若儿道:“你在做什么?拿纸糊灯笼么?”
若儿露齿一笑,又回到桌前坐下,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却道:“对啊,我是拿纸糊灯笼呢!公子,你看,我做的这个红灯笼好不好看?等我到时候做好了,就挂在咱们紫极阁的院子门口,到时候看起来就觉得喜气洋洋呢!”
若儿举起那个做好的灯笼给纳兰紫极看,那灯笼红红的,很喜庆,上面还写着娟秀的小字‘囍’,纳兰紫极一愣,却问道:“好看是好看,可是,这不逢年又不过节的,你糊灯笼做什么?难道咱们王府里还有什么喜事不成?”
她看着那个囍字灯笼,唯一能想到就是秦墨寒要娶妻,才会用这么个红灯笼。
若儿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里的灯笼,嘻嘻直笑:“公子可见是这些日子忙昏了头了,难道连过几日是除夕都忘了吗?王爷吩咐下来,府里各院今年都要挂灯笼呢!往年在京都都没有好好的守岁,今儿在潮州就要好好的过一回除夕呢!”
“除夕?守岁?”纳兰紫极呆愣在那里,难道真的是要过年了?日子过的还是真的快啊,她心里暗暗感叹,却笑问道,“那今儿是十几了?”
“都十八了,过不了几天就是除夕了,”说话间,若儿又做好了一个灯笼,小心翼翼的提上一个‘囍’字,却又抬眸对着纳兰紫极笑道,“我做的这两个灯笼就挂在院门口,公子也来做两个吧?公子做的,咱们就挂在廊下,挂在门前也行!”
纳兰紫极看她兴致勃勃,不忍拒绝,也就兴致高昂的坐下,她在现代是个幼师,想着从前教小朋友做手工的时候,恍若隔世,现在又有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敛眉思索了片刻,却不肯用桌上的红纸,定要若儿去拿那没有格子的宣纸来,厚厚的折叠几层,糊在竹子编的支架子上,各处都黏好了,才小心翼翼的在那灯笼上头写下诗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哈哈,这一句诗真好,亏公子怎么想的!”看着纳兰紫极小心翼翼的点燃里面的蜡烛,若儿由衷的赞叹道。
纳兰紫极抿嘴一笑:“这也不是我写的,是我借了人家的诗句,若儿,你去把那透明的菱纱拿来,也糊在这灯笼上,然后在挂在廊下,那样朦朦胧胧的才好看!只是,你要记着蜡烛燃完了要记得换啊!”
若儿答应着,照着做了。
那两个红灯笼挂在院门前,隐隐透着暖意,而两个菱纱灯笼挂在廊下,再配着外头的清冷月色,果然别有风味,纳兰紫极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独自抿嘴笑了一会儿,又去做了四个菱纱灯笼,又想了几句诗,才分别给哥哥和秦墨寒送去。
二十七那天,她正在窗前傻傻的发呆,这几日闲的发慌,秦墨寒天天都有应酬,不能陪她,她又不敢去找纳兰明玉相伴,只好一个人穿着男装,带着若儿晃晃悠悠的把整个潮州城走了大半,今日却少了兴致,不肯再出去了。
捱到黄昏,却见有人笑意盈盈的走进院子,她一愣,忘了说话,只知道傻傻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人。
“怎么?才几日不见,我家的小丫头就傻了吗?”秦墨寒笑意盈盈的在她面前站定,笑的温情十足。
纳兰紫极觉得眼里热热的,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不是几日,是十一日了。”
秦墨寒闻言,看着她眉眼弯弯,勾唇道:“好吧,那是我不对,冷落我家小丫头了,今日为夫就来补偿一下可好?”
她见他眉宇之间愁郁飘散,依旧还是从前的硬朗容颜,心下轻松,也调笑道:“本来就是,我还知道明月千里寄相思呢!你连一个灯笼都不肯送给我,还是我巴巴的给你的呢!”
他失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眸中柔情万千,低低笑道:“别抱怨了,今日都给你,都补偿给你,你只管跟着我走,墨寒今日带你去逛逛!”
她听见他这样说,顿时眉开眼笑,一转身就要往屋里跑,秦墨寒拉住她的手,讶异问道:“做什么?”
她嘻嘻直笑,顺手甩掉他的手:“哎呀,赶时间啦,别拉拉扯扯的,我进去换衣服啦!”
秦墨寒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衣裙,笑道:“潮州靠近北地,有不少少数民族,这是柔菀女子的衣裙,今夜是小除夕,素有花灯除夕的说法,今夜墨寒带你去看花灯,你把它穿上可好?”
她挠挠头发,花灯除夕?看了看秦墨寒眉梢眼角的情意,她自动把花灯除夕理解为现代情人节的概念,看花灯嘛就是看人,看人嘛当然就是男的看女的,女的看男的咯!而且此次还是民族大集合,估计是大家一起来相亲!
她只是笑,也不说话,接过他递过来的衣裙,一溜烟跑进里间,悉悉索索的换上柔菀女子的衣裙,这衣裙也很漂亮,不过很有民族风的感觉,上身小短袄,露着小肚脐,下身里面是个纱裤,外面是个色彩亮丽的百褶裙,看起来很是热情大方,还有一个薄薄的面巾,连着鬓间的头饰,很好看的样子。
她的身量长的很足了,大概古代人都发育的快,所以压根看不出她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满意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笑,才出了里间。
秦墨寒看见她之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牵起她的手,却在她耳边低低说道:“紫极,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让你的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
纳兰紫极一笑:“没关系,我很喜欢这柔菀女子的衣裙啊,特别是这个面巾,做的很有朦胧感啊!”
秦墨寒低低一笑,也不说话,就牵着她去了潮州街头。
果然花灯节,不少女子手里都拿着一盏灯,也确实有不少和纳兰紫极打扮一样的柔菀女子挽着同伴笑嘻嘻的逛街,潮州确实与京都不一样,这里的人更加纯朴热情,比起京都的死气沉沉,纳兰紫极更喜欢这里的自然。怪不得秦墨寒要好好的过这个除夕了。
秦墨寒今日穿着是一件宝蓝色的外衫,眉目俊朗,在满街灯烛的映照下眉眼好看的像画里的人,那些小姑娘也都红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纳兰紫极在一旁偷偷的笑,却把他的手挽的更紧,那些小姑娘看着面前的男子身边有个艳丽除尘的姑娘家,眸中都是失望,只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
“喂,你说你要补偿我的,你打算拿什么来补偿啊?”她轻巧一笑,问道。二人走了一路,到了最繁华的街市中央,他一路只是笑意盈盈的牵着她,也不说话,她心下狐疑,只好出言相询。
秦墨寒闻言一笑,知道她有些心急,抬眸看了看四处人群,又抬眸看看天色,唇边一抹笑意,眼里却都是认真,定定的看着她道:“紫极,你抬头看看那月亮,记着啊,要一直看,一会儿啊,墨寒都补偿给你!”
花灯的海洋里,四周都是人群流动,小贩的叫卖声已经远去了,鼻间闻着的都是夜晚的气息,眼前他的笑容放大,灯烛里,他的眸子像天上璀璨的星辰,她听话的轻轻抬眸,看着夜空中那一抹弯月,忽而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却忽然抽离,心里一慌,忙低下头来,可是,人群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呢?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人群里,只看见,穿梭的人群里,一个带着纯白面巾的女子仓皇四顾。
还在到处寻找,却听见远处一声轰响,循声望去,那挂着弯月的夜空里出现朵朵烟花,灿烂之极,她见过无数烟花燃放的时刻,却从未觉得如此震撼,身边没有一个人,她看着那烟火燃起熄灭,周围都是人,大家都呆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烟火,只有她忽而生出孤寂之感,那被秦墨寒握过的手有些冷,静静站在那里,心里渐生寒意。
或许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忽然有一个怀抱将她禁锢在怀里,熟悉的怀抱,仿若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那般急切,深怕她离开,她低低一笑,听见呆立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欢呼,大家都雀跃起来,似乎所有的兴致都被这烟花调动起来,无人再注意到这一对相拥的男女,小贩们更加热情的贩卖,人人脸上都是欢欣。
秦墨寒吸取她发间的清香,却在她耳边轻轻道:“紫极,这是墨寒为你准备的烟花,喜欢吗?”
他的气息,他的胸膛,他的话语,无一不让人感动,她在他身上体会到得永远都是宠溺爱护,她忍不住往他的怀里缩缩,贪恋那温暖:“你只为我一个人放过这烟花吗?还是你专门哄我开心的?”
秦墨寒低低的笑声响起:“烟花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可是潮州的百姓都看了,墨寒是想要大家都来见证一下啊,不然我家的傻丫头又会说我冷落你!”
她也笑:“烟花我也喜欢,很漂亮,谢谢你费的心思。”
秦墨寒看着她带笑的眼睛,如墨一般的眼眸逐渐深邃,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朗面容,轻轻闭上了眼睛,在他那微凉的唇瓣触上她的红唇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姐姐,这个灯笼好漂亮,姐姐,桑桑想要!”
她一惊,身子早就僵住了,秦墨寒注意到她的异样,微微蹙眉,放开了她。
纳兰紫极循声望去,十几步之外的一处卖花灯的摊贩前,桑桑,那个纯净少年,一脸灿烂笑意的看着他身边的青衣少女,他的脸上,是她熟悉无比的依赖表情,只是,那一双清亮眼眸如今再也不是看她了。
那个青衣少女一笑,买下了那个灯笼,她看着他满足的笑,甚至知道他藏在头发里的虎耳朵一定抖了两下,可是,直到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都没有勇气喊出他的名字,甚至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他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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