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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景王也在打夏祥的主意?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木恩对花关的说法嗤之以鼻,轻蔑地笑了,“你既不认识景王,又不是景王肚子里的蛔虫,景王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不认识景王,你不是也不认识,哼,你比我能强到哪里,不也一样被燕豪呼来喝去?”花关恼羞成怒,站了起来,扬手欲打木恩,才一有所动作,剑光一闪,后背已然中了一剑。
还好是剑背,否则他非得被当场斩为两截不可。虽是剑背,却依然力道惊人,他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哪里还站得住,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再有下次,人头落地。”幔陀冷冷地瞪了花关一眼,又转向了木恩,“你接着说。”
木恩吓得冷汗森森,幔陀武功奇高,又喜怒无常,说动手就动手,说杀人就杀人,完全由着性子,可不能惹恼了她,平白丢了性命就太不值了,他暗中擦了一把额头,想了一想说道:“花关的推测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也是无意中听燕豪对高见元说,景王也在寻找李鼎善的下落,据说景王也知道了李鼎善在中山村收了一个弟子名叫夏祥,他找不到李鼎善,就想找到夏祥。景王一向赏识李鼎善,有意保全李鼎善。他寻找夏祥,怕是也是想保夏祥周全。”
幔陀慢慢明白了几分,事情全由李鼎善而起,夏祥只是很无辜地成了支点。对还没有考取功名的夏祥来说,以白衣之身惊动王公贵族,其实并非好事。
幔陀又想了一想,问道:“现今皇上病危,三王爷一心问鼎皇位,他不将心思用在继承皇位的大事上,却非要寻找李鼎善的下落,是何道理?难道说,李鼎善是他可以继承皇位的关键人物?李鼎善到底是何许人也?”
幔陀虽出身官宦世家,爹爹也曾经位居朝廷要职,却并未听闻过李鼎善曾身居何职。虽爹爹被贬到海南之后,远离京城,若李鼎善是京城位高权重之人,也必然会名声远扬。怎么非但她丝毫不知李鼎善其人,就连爹爹也从未提过李鼎善一句……
花关被幔陀的话问得愣住了,想了半天才挠头说道:“小娘子的话不无道理,三王爷现今应该一心想着怎么继承皇位才是正经,怎么非要寻找李鼎善的下落?难道李鼎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不成?木恩,你以前可曾听说过李鼎善担任过什么要职?”
木恩愣住了,想了一想,古怪地笑了:“据我所说,李鼎善三年前曾经担任御史,因为上书弹劾三王爷,惹怒了三王爷,才被三王爷赶出京城……”
“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幔陀心中猜测不定,御史从从一品的御史大夫,从二品的御史中丞,再到监察御史和殿中御史,虽品轶相差甚多,却都并不无权,是清贵的言官,是以她十分不解李鼎善为何会被三王爷和景王所看重。
要知道四位王爷之中,三王爷最为强势霸道,也最为眼高过顶,有多少人想投入到三王爷门下却不得其门而入。而景王身为大王爷,最为老成持重,多年来小心翼翼,从不出头,也几乎没有存在感。不过奇怪的是,许多人都认为,若论实力和影响力,咄咄逼人的三王爷和景王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至于四王爷和五王爷,四王爷正值壮年,却醉心于书画和佛道之学,而五王爷喜好游玩并且沉迷于制作各种精巧物件的手艺,以匠人自居,可以说,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只有景王和三王爷,而景王年纪偏大,对比下来,也确实只有三王爷最为合适。
只是在皇上封夏存先为见王之后,形势却又陡然为之一变。
夏存先年方弱冠,本该封为郡王,三王爷和四王爷之子,都才是郡王。即使是封夏存先为见宁王也会好上许多,不至于让外界有太多猜测。幔陀清楚得记得,当时爹爹对她说,父子都是一字王之事历朝都十分罕见,本朝只出过一例,是太祖之时为了奖赏战功卓绝的小王爷特意破例封赏。大夏王爷从一字王到二字王再到郡王,依次递减,夏存先是大夏立国以来第二位直接从郡王到一字王的特例。
不少人都在揣摩圣意,加封夏存先为见王,莫非皇上有意让夏存先继承皇位?只是让众多大臣不解之余又多有不安的是,夏存先并非贤王,既无才学又无品行,若他继承了皇位,非大夏之福非百姓之福。若在见王和星王之间选择其一的话,星王三王爷倒比见王夏存先更有才能也更有为人之君的风范。
一时想多了,幔陀收回思绪,朝花关和木恩二人挥了挥手:“你二人以后若是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被我遇到,绝无活命的机会……滚!”
“滚就滚!”花关似乎很有志气地一昂头,就地打了一个滚,样子极其滑稽可笑。
幔陀非但没有笑,连看也懒得再多看花关和木恩一眼,既然已经问出了她想要的一切,二人于她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以她的性格,实在连和二人多说一句话也觉得有辱身份,是以转身,脚下用力,扭腰耸肩,飞身翻过墙头。
幔陀一走,花关收住身形,不再滚动,怒气冲冲地骂道:“妈的,臭女人,下次老子非把你先奸后杀。木恩,你刚才傻了不成?我明明暗示你趁机偷袭她,你怎么没有回应?是不是被小娘子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了?”
木恩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我早知道你从跪下的一刻时就时刻想着偷袭小娘子,我没有回应你,不是我傻,是我要救你的命。小娘子的武功太高了,在我看来,不比燕豪差上几分,她却又比燕豪心软,若我们听话,兴许还可以活命,若是偷袭,一着不得手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看,她眼下就放了我们一条生路,要不是我,花关,你现在已经脑袋落地了!”
“屁,狗屁,臭狗屁!”花关不服气,抬腿踢了木恩一脚,“你忘了我们联手偷袭曾经杀过多少高手吗?幔陀武功再高强,也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就是看上了小娘子,怜香惜玉,舍不得杀她,对吧?你看你刚才对她谄媚的丑态,我都恶心得要吐了。”
木恩一心为了花关着想,只求保命,花关不但不领情,还中伤他,不由怒极:“又不是我一个人看上了小娘子,要绑她来此,先奸后杀也是你的主意,事情败露了,委曲求全先保命再说,求饶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是也常说,能屈能伸是条龙,只伸不屈是条虫……花关,今天的事情,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要是传了出去,你我二人就没脸再在上京混了。”
花关一脸的不乐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怎么会傻到说出去?总有一天,我们要报了今天的仇。不过下一次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刚才有好几次可以杀死幔陀的机会,都怪你胆子太小……啊,木恩你、你、你!”
一连三个“你”字出口,花关再也说不出话来,“你”字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他感觉身体在迅速地变冷,仿佛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无力、惊恐、不甘、难以置信,还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来不及感受,他的眼神开始迷离,意识也模糊了。
“对不起了花关,为了我活只能你死了。”木恩俯身花关耳边,小声地说道,他缓缓抽出刺入花关胸口的宝剑,又在花关的身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渍,眼中滴出了一滴眼泪,“你尽管放心上路,后事我自会料理妥当。”
花关的身子颓然倒地,只激起了些许尘土,然后就归于了平静。木恩眼睛的余光一扫,暗夜中,不远处的屋檐下,幔陀的身影一闪即逝,转眼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木恩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花关你真是大傻瓜,幔陀并未走远,在偷听我二人说话,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和你都得没命……”
幔陀确实并未走远,她倒也并非是要偷听花关和木恩说话,而是杀心又起,想要杀死二人一了百了。不料才一折回,就听到了二人对话,不觉好玩。其实花关几次想要暗示木恩要联手对她动手,她早已察觉,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正要动手杀死二人时,木恩却突然出手杀死了花关,幔陀杀意为之一泄,也就没再出手。
返回邢州客栈,客栈已经乱作一团,被花关和木恩误抢的老者是南下泉州的南海商行的掌柜之一熊力士。花关和木恩误抢熊力士,倒也并非是幔陀有意为之,以幔陀的性格,她不屑于也懒得背后使坏,她只是在入住了全有客栈之后,察觉到了花关和木恩要对她用下三滥的手法下药,就让店家提出换了房间。至于她腾出的房间后来又住了何人,她没去关心。
南海商行一行数十人,掌柜之一突然不见了,怎能不大闹全有客栈?客栈也不知道熊力士不好好睡觉,半夜三更怎会有雅兴去哪里散步,忙派出人手四下寻找。幔陀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拦住南海商行的一个伙计,告诉了他熊力士人在何处。
伙计长得身材魁梧,虽不是五大三粗的类型,却也是孔武有力的形象,难得的是,他还有几分儒雅之气,他惊喜之余,朝幔陀长揖一礼:“多谢小娘子相告,夏去定当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本是一件小事,幔陀本想说完就走,不想对方不但自报姓名,还特意说出没齿难忘,她不由好奇地多打量了夏去几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夏去?你是灵寿中山村的夏去?”
夏去也是一时惊讶:“小娘子认识在下?”
幔陀并未回答夏去的疑问,淡淡问道:“你们南海商行应该一路南下出海才对,怎的在邢州?”
“熊翁说是南海诸国对大夏瓷器十分喜爱,大夏瓷器又以邢州的邢窑最为出名,是以商行在邢州,等烧制一批邢窑再出海不迟。”夏去神色之间微有担忧,“不瞒小娘子,熊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摔落悬崖昏迷不醒,是他救下了我,又一路开导我,让我随他前往南海诸国,做一番大事业。我开始时还不太情愿,不想离家千里,后来也想通了,男儿志在四方,若不做出一番大事出来,枉为大丈夫。”
原来如此,幔陀点头,本想将夏得水托她送信给夏祥一事说出,还未开口,夏去便被商行之人拉走。
“夏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祥喜形于色,亲耳听到夏去安然无恙的消息,他无比高兴,朝幔陀长揖一礼,“多谢小娘子。”
幔陀自然没有全部告诉夏祥她的经历,有关花关和木恩的事情,也是略过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环节,只捡要紧的说了一说,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不要谢我,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夏去此去南海,也是无比凶险,他掉下悬崖,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再去南海,又是九死一生。是以他不向夏得水报平安,也有他的苦衷,不想让爹爹才去旧愁又添新忧……这茶杯,莫非就是夏去所说的邢窑?”
夏祥点头:“邢窑与越人,皆能造瓷器。圆似月魂坠,轻如云魄起……邢窑生产的白瓷,十分精美,釉色洁白如雪,造型规范如月,器壁轻薄如云,扣之音脆而妙如方响。又因其数量众多且价廉,除为宫廷使用外,还为百姓所用,是以邢窑天下闻名。南海商行特意停留邢州,多半也是因为邢窑价钱低廉之故。其实沿邢州南下,沿路有不少地方出产瓷器。”
幔陀心中微惊,夏祥本是书生,怎会对经商之事如此清楚,她很是好奇,便问:“夏郎君读的是圣贤书,怎会对经商之事也有兴趣?”
“倒也并非多有兴趣,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夏祥淡然一笑,侃侃而谈,“想我大唐之时,四海臣服,番邦前来朝拜,始有天朝之称。大唐文治武功,国力强硬,依我看,大唐却远不及大夏。”
“何以见得?”幔陀虽有一身武功,自小却也生活在诗书之家,她受爹爹熏陶,也通读历史,“大唐时,四海臣服,如今大夏立国百年,四海仍未归心,番邦前来朝拜者,还是不如大唐之时众多,为何大唐会远不及大夏?”
“大唐不及大夏者有三,其一,大唐四海臣服,却未开海禁,国力未能惠及南海诸国。其二,大唐抑商重农,大夏重农却不抑商。其三,大唐虽有科举,却仅限于三代之内无白丁的世家,而我大夏不论出身,皆可参加科举谋一个出身。只此三点,大夏必将远超大唐。”夏祥胸中有丘壑,将进京以来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允许出海通商,大夏国力惠及南海诸国,南海诸国先是喜好大夏的茶叶、瓷器,早晚会因向往大夏的物华天宝而向往大夏文化。是以允许商行出海,既可获利,又可扬我天威,一举两得。”
幔陀并不说话,一双眼睛闪亮,双手托腮,就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在听一名学识渊博的老学究上课。
夏祥手中折扇打开,摇动几下,继续说道:“农是国之本,商也是。农要重,商也不可轻。若无商,大夏的丝绸、茶叶、瓷器如何卖到南海诸国?如何换来白花花的银子?小娘子,你可知大夏产银极少,正是由于出海经商,用茶叶和丝绸从海外换回了大量白银。小娘子,你想必不会知道,最初大夏商行出海,船上所载货物全是茶叶和丝绸,但茶叶和丝绸太轻,遇到风浪容易翻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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