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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在滴血

“璟淳。”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身边的云雾散开，她抬头看见无妄涯对面有个戴着兜帽的女人，身形婀娜多姿。
“璟淳，我叫往生。”戴着兜帽的女人红唇轻启，语气平静。璟淳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渡魂，同样都是信使，往生就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往生的双手从无妄涯底下的一缕戾气汇聚而成，手中捧着朵妖艳的花，绽放出近于黑红色的光芒，整朵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血。

她幽幽地开口说道：“你在过无妄涯时说了谎，如今你的灵魂必将坠下无妄涯，被永远地禁锢于无尽黑暗之中。但我给你一个机会，拿走我手中的彼岸花，你便可以向那个负你之人报仇。彼岸花将带着他的灵魂同你一起坠入黑暗。你要拿走它吗？”

她说谎了吗？是在哪里呢？还是说，这只是往生欺骗她的办法？可是……拿走这朵花，林钰就可以随她一起坠入地狱？林钰……林钰……她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双手紧握。她恨这个人，她恨他毁了她的一切。是他将她变成一个恶毒的女人，他毁了她生的希望！可是她有了孩子…………孩子……也没了。她为什么会死了？是李云锦吗？为什么不让她带走李云锦？为什么是林钰？

她想起母后曾阻拦她去祈国……那时母后拉着她到她们经常乘凉的那棵香樟树下，母后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眼中情绪异常的复杂。她还追问过母后，是否出了任何变故，可母后只是摇摇头，叹着气跟她说不要去祈国，不要相信林钰。她们便因此大吵一架，吵得不可开交，后来母后万不得已才将她软禁在宫内……

她的眼中一片火海，大火吐着信子蛰伏在她的脚下，伺机而动。尖叫声震耳欲聋，还有兵戎相接的声音，叮叮咣咣得，杂乱无章。

她站在父皇的寝宫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断地钻入她的鼻尖，浓郁得几近吞噬了她的理智。

重物倒地的声音，她狂奔而入，映入眼帘的那番景象令她震惊！

父皇扭曲着倒在地上，一把长剑直直地穿透他的身躯，鲜血顺着剑刃流出来，染红一片金灿灿的地毯……

而那握着剑的人，正是她爱了十几年的林钰！

林钰的眸子异常阴冷，他对着父皇缓缓道：“淳儿会成为我的宠妃，你们安心地去吧。只有你们的血，能作为我登上太子之位的垫脚石。”

言毕，他狠狠地将剑从父皇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她竟感觉到脸上传来一股温热，伸手去摸，手上沾满了鲜血。

原来是因为这样……林钰……他不仅利用了她……他还是亲手杀死了她父母的那个人！

他们之间，原来有着如此血海深仇！他亲手毁了她的一切，她的所有，还将谎言裹上甜蜜的外衣，一次又一次地向她隐瞒所有的事实！

父皇弥留之际，似是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中的心酸与悔恨，她久久无法忘怀……

她自顾自紧闭着双眼，以为不去探求真相，事实就不会血淋淋地被揭开。

装睡的人，终于还是醒了。

“林钰杀了你的家人，他毁了你。拿走它吧，璟淳……”往生幽幽地开口，她的话像是有一股力量，引着她伸出手……

她要带着林钰……就算是死……她也要与林钰一起！她要林钰为她和她的父母陪葬！

想着想着，她的手已经拿起了那朵妖冶的花，猩红的花瓣在她手中幽幽地浮动，最后竟然如蛇一般钻入她的指尖。

随着彼岸花离开双手，往生似是碎裂开来，散成千万块镜片，消失于黑暗深处。

身后的渡魂似是轻叹一口气，举起巨锤砸向无妄涯！

骤然！

无妄涯上的那些清水凝聚在璟淳的脚下，越积越多，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璟淳拉了进去。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做了选择，反而独自坠入黑暗深渊。

她来不及尖叫，却在一片黑暗之中听见了一个老者的声音，随后一道强光直射而来，刺得她闭上了眼睛——

她倒在绣着水仙花的地毯上，毯子看着颇为柔软。她的身下汩汩地淌血，御医赶到，她已经没了呼吸。

御医说她的死因是饮酒过度流产，身体太差，支撑不住。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那一日早就作好了赴死的准备。

林钰却将李云锦拉出去乱棍打死，尸首挂在宫门上好几天，直到烂了才有人收拾。

她看见林钰抱着她的尸体哭，摸着她的肚子说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孩子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林玉淳。他笑着说名字是有点没新意，可是他喜欢，他觉得她也会喜欢。他说他筹划了很久，终于将丞相扳倒，从今以后再也不必对李云锦虚情假意，不必掩饰自己的真心。

他说他只想要她为他生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日后会继承他的国家，会成为一个明君。

他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满头青丝白发却还依旧恩爱如初，花前月下，不必再去操心江山。

他说他曾经只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有远大的抱负，他想做个为天下苍生造福的皇帝。许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

他说他们也要种一棵香樟树，就像是当年她的母亲亲手种下的那棵一样。参天的叶子，倚着树干乘凉。

他说对不起，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她的父母，害的她失去了一切。

他说他一定会永远宠爱她，他问她为何不等他。

他好像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她的尸体都腐烂了，他还抱着她不许别人动。

她还闻到她自己的尸首腐烂的味道，咸腥刺鼻。

后来他为她修葺了一座皇陵，将她追封为皇后，谥号为纯。他站在皇陵门前，面容苍老颓废了许多，他笑着说：“小淳儿，此生是我负了你。我死了，就去陪你。来生，我们要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周围黑暗空洞，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见，两行浑浊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

她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