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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花街与往日一般热闹,哦不,更热闹。
因着最近这段时间,如花阁和红花楼不断的出新曲儿,爱好音律却从不踏入烟街柳巷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虽不好一人独自自前来,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结伴前来,一饱耳福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花阁开业三年有余,生意一直都很好,人流自然很多,而红花楼,近几年每况日下,若不是最近有新的曲子出来,恐怕关门已经提上日程。
昨日,如花阁刚出来一首有趣的曲子,今日,大街小巷就到处有宣传红花楼出新曲儿,经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两家一向不对付。
“如果,他们不对付能够有层出不穷的好曲子出现,就让战争来的更猛烈一些吧。”有人这般感叹道。
杨清将插在腰间的折扇拿了出来,“唰”的一声,折扇打开,她轻轻摇晃,慢慢踱步朝前走去。
“这位公子,里面请。”
“我们今日有新曲儿,包你听了还想听。”
“我们不光有新曲儿,还有新人儿,包你欲仙欲死此生足矣。”
......
杨清看着面前想让自己欲仙欲死女子,挑眉笑道:“姑娘,那可不行。”
“公子是不相信姐妹们的本事?”
杨清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晃了晃,摇头道,“我还年轻,有大好前程,怎能现在就满足于此?本公子还等着阅尽千帆,享受各色美女呢。”
那姑娘干笑两声,“......公子果然风流。”只是眼神将杨清上下扫视一圈,这小身板,还不待完成宏愿,恐怕已经那啥而亡了。
杨清被盯得发毛,后退两步道:“你这姑娘,怎这般无礼,不知非礼勿视吗?”
那姑娘嗤笑一声,“到这里来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杨清摇头,“非也非也,志同道合者,定是身心舒爽赏心悦目,若是不合眼缘的,只是徒增不快罢了。”
那姑娘气结,这拐着弯骂他长相普通碍了他眼,还是不是男人?
杨清抛了个媚眼,邪魅一笑:是不是男人,也不让你知道!
“你......”
不待对方说完,杨清转身朝红花楼的大门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那姑娘气的跺脚,该死的臭男人,该死的红花楼!
艳娘正在门口迎客,看到面前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她赶紧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面前之人。
杨清挑眉笑道:“艳娘这是怎么了?不欢迎吗?”
“姑......公子前来,另寒舍蓬荜生辉,快,快里面请。”说着,艳娘亲自带着杨清进了红花楼,她特意准备的头等包间。
她本以为上午找她已经是意外中的惊喜了,没想到还能等到她再次上门,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
杨清并未拒绝对方的示好,跟着进了包间,她对艳娘道:“你且去忙吧,不用管我。”
虽然只打了几次交道,艳娘却知道面前之人的脾气,她将一切安排好,施了一礼便下了楼继续忙去了。
于她而言,留住这位姑娘非常重要,趁此机会打响红花楼的名头多赚钱,也很重要。
若是因此顾此失彼,不但对不起楼里的姐妹,还有掌柜,那位姑娘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合作吧。
因为宣传到位,红花楼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从包间望下去,一个圆形的高台矗立在大厅中央,确保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围观到舞台上的情景。高台四周,有长长的轻纱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摇弋,让舞台半遮半掩之下,更多了一种迤逦。
舞台的周边错落有致的排着桌椅板凳,每一张台面旁边用高低架和盆栽隔开,看似开放式的格局,却又给人感觉是各成一方。
杨清不确定这是照旧存在的还是特意为今日准备的,但就这番布置而言,可以看出艳娘是真的很用心。
今日她来的有些早,可此刻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人。
因为知道杨清的习惯,艳娘这次并没有安排姑娘小厮前来伺候,只是拿了一些精致好吃的糕点茶水过来。
杨清一边品茶吃糕点,一边看着楼下人生百态,听着其他房间传来的琴声,脑子有些放空。
离上次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物是人非,她的心态也有了改变。
好似约好一般,那些房间传来的琴声骤停,紧接着,从大厅中央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不是今晚的重头戏,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本以为有伶人在台上弹唱,杨清却只见高台上依然空空如也,当看见高台四周轻纱缥缈,瞬间明白了。
她上午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短短半日,艳娘居然真的做出了这般效果,她不得不再次对古人刮目相看。
之前还是喧闹的大厅,随着音乐的响起而渐渐安静下来。
一曲终了,舞台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定睛一看,正是红花楼的老鸨艳娘。
只见她收起了平时的扭捏妖娆,朝众人施了一礼,道:“艳娘感谢各位贵人前来捧场,红花楼能够走到今天,少不了贵人们的支持和厚爱,为表示感谢,每桌赠送精酿一壶,小菜两碟,希望贵人们能够尽兴。”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欢呼一声,虽然这一壶酒两碟菜听起来不算什么,关键是看在什么地方,若是普通的酒楼,一两银子都用不到,可若是在这里,十倍不止。
为红颜美女一掷千金的人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富家子弟,况且,今日前来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为了音律乐曲而来,能少花一些银钱,怎么都是好事。
艳娘的话停了下来,等到大伙儿不再那么激动,才再次施了一礼,道:“下面,是我们红花楼精心为贵人们准备的节目,希望贵人们喜欢。”
说完,便渐渐的从舞台正中消失不见。
原来,舞台中间有一活动踏板,下面是梯子,表演者可以从这里上下。
待艳娘退下,音乐再次响起,随着乐声,有女子一边舞着婀娜的身姿一边从舞台中间鱼贯而出。
比起如花阁的暴露热火,红花楼的表演则是少了几分风尘,多了一些温婉和含蓄。
某个房间里面,余岚之看着面前默默喝着酒的男人,无奈道:“瑾安,你真的不去弟妹那里?”
姚瑾安执杯的手顿了顿,下一刻则是快速的送至嘴边一饮而尽。
余岚之朝江诚使了个眼色,这小子今天前来,是为......买醉?
四年了,他们再也没有见到他这么失态,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江诚也是茫然,小师弟这些年愈发内敛,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之前那么艰难都过来了,现在势头越发明朗,更没有烦闷道借酒浇愁的地步。
余岚之朝江诚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将对方手中的就被夺下来,江诚扭头,直接无视。
余岚之气结,这个表面很榆木,内心黑腹黑的家伙。
他见姚瑾安还想斟酒,上前一步抢过对方手中的酒杯:“你究竟怎么了?”
姚瑾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呗抢了东西也不计较,手继续伸向酒壶。
余岚之眼睛瞪大,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见酒壶被江诚夺走。
姚瑾安见两人这般,耸耸肩,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视线一会儿扫过楼下的舞台,一会儿已经以的扫过对面的房间。
余岚之和江诚都知道,那个房间里的究竟是谁。
“想她就去见她啊。”余岚之没好气的说道。
姚瑾安摇头,他现在还没想好以什么态度面对对方,为了避免自己失控给对方造成伤害,他现在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余岚之皱眉,还想说什么,江诚摇头阻止了。
两人对视一眼,解释无声叹息。
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想明白,他们,只能陪伴,却不能代为做决定。
舞台上的节目已经换了,这是之前盛极一时的《笑红尘》,弹唱的是红花楼里的一名弹唱相对优秀的姑娘,名唤秋晓。
秋晓长相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惊艳的美,五官却是清秀端正,一双水眸好似会说话一般,嘴角微微上扬,让人越看越觉得美好。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杨清闭眼凝听,歌词与原唱比起来少了一些豪迈大气,却多了一些小女儿家对自由洒脱随性生活的向往,虽然因为现实而压抑,可歌声传达出来的却是积极向上的愿望,出身在秦楼楚馆的女子,能拥有这样豁达平和的心境,实属难得。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曲终了,台下纷纷鼓起掌来,红尘笑与如花阁之间的竞争,在临水县根本不是秘密,尤其是最近,各自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众人目不暇接拍掌称好,若能因为这些而让他们大饱眼福,乐见其成。
还别说,比起如花阁的《凡尘笑》,红花楼的秋晓姑娘虽然没有欢欢姑娘那么艳丽妖娆,却有着青楼女子所没有的温婉恬静,《红尘笑》也更多了洒脱和豪迈。
若说凡尘笑是临水县的富户,那么笑红尘就是京城的贵家子弟,两者单听或许不觉得,一对比,高低立现。
虽然独自一人在包房,杨清也不由自主的为秋晓鼓掌,这是她目前除了原唱听到的最好的一个版本了。
秋晓从凳子上站起身,朝四周一一施礼道谢,随即站立一边。艳娘这时又出现在了舞台。
很多人已经将她之前为何会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研究出来了,再次看到她,都不觉得意外,隐隐中,有些期待。
艳娘朝众人笑道:“各位贵人,不知对我红花楼的表演可还满意?”
有人喝倒彩:
“你这些都是多长时间的了?一点也没有新意。”
“本来还准备去如花阁的,听到你们的宣传,才想来看看,没想到还是这些东西,实在无趣。”
“如果你们所谓的新曲儿是这些,那就是欺骗,陪我们损失。”
“如花阁的姑娘又漂亮,花样又多,曲儿也好听,真后悔浪费时间来这里听这些无聊的东西。”
......
艳娘看着这些叫嚣的最厉害的,这些曾经是红花楼的贵客,如今,已经是如花阁的常客,今日前来,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或者,根本就是如花阁请来的托。
想明白了,自然也就不生气,曾经,她所面对的,可是比这还要不堪无数倍,都照样挺过来了,现在这些小挫折,有何可惧?!
虽然有少数不满的,但大多数都微笑颔首,也有人大神称赞的,看到这些人,艳娘心里才有了底,那位姑娘说了,他们不是金银珠宝,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只要能够笼络到其中的一部分并将之变为自己最忠实的顾客,就可以了。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不迟。
她收回心神,无视那些嘲讽,笑道:“好东西自然要留在最后,这样才有期待嘛。”
众人见她这般说,即使有人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咋咋呼呼让快点,别让他妈等太久。
艳娘朝喊得最大声的那人施了一礼,笑道:“看来,各位公子贵人已经等不及了,”她扭头看向秋晓,后者朝她微微颔首,艳娘才对众人道,“接下来就是我们今日重点推出的新曲,请各位欣赏。”
说完,艳娘施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缓缓退下。
秋晓这是行至舞台中央朝众人行礼道:“首先,秋晓代红花楼众姐妹感谢各位公子贵人的光临,接下来将由秋晓继续为各位演绎,希望贵人们能喜欢。”
说完,她屈膝行了一礼,坐回筝前,轻轻拨弄。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弹唱,而是随意拨弄出一则轻柔的小曲,一边讲诉着一个故事。
在场众人显然没有想到红花楼来了这么一出,不过,这个帝王之恋,却是很感人,比起那些穷书生富家小姐的话本,简直精彩无数倍,可这与新曲有什么关系?
秋晓不急不缓,红唇轻起,慢慢的讲诉着,直到琴音渐消,她的故事也已讲完。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她再拨弄琴弦,婉转的琴声响起,却是分外悠扬动听,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忧伤。
杨清认真的听着,秋晓的演绎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有着朴实的真情,好似将听众带入了那个神奇的年代。
当年马嵬兵变后,杨贵妃缢死,在平定叛乱之后,玄宗北还,一路戚雨沥沥,风雨吹打皇銮的金铃上,玄宗想起已故的杨贵妃,故作《雨淋铃曲》。
《雨霖铃》作为词牌名,后世有不少文人墨客书写。其中,宋朝柳永的《雨霖铃》最为有名,其中的“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一句更成为千古名句。
其实,这首《雨霖铃》的歌曲版本也有很多 ,杨清最喜欢的还是童丽版的,充满古典的嗓音配上古风的乐器,好似将将听众带入了当初离京南下时长亭送别的情景。
从纪别到述怀,从日暮雨歇,送别都门,设帐饯行,到兰舟摧发,泪眼相对,执手告别到设想别后情景,依次层层描述离别的场面和双方惜别的情态,犹如一首带有故事性的剧曲,展示了令人伤心惨目的一幕。
而秋晓的演绎,不知是将自己带入到了那个悲情人物中,还是因为故事将自己感染,作为旁观者祭奠这份帝王之爱,抑或者想起自己的身世,有感而发,总之,秋晓弹唱出来的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染震撼住了。
至少,杨清望去,无数人湿了眼眶。
“这就是弟妹新写的曲子?”余岚之挑眉,看来,他这个不简单的弟妹,还深藏着不少故事啊。
怜悯的看了眼自家小师弟,突然有些理解对方为何不正常了。
姚瑾安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的不确定愈发明显,这个故事,是她编撰还是从别处得来?如果是出自她手,又是因着何故才能想出这样的故事,写出这样的词曲?
莫非,她后悔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愈发黯然。
余岚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江诚旁边,他戳戳对方的侧腰,示意对方看姚瑾安,从对方进屋到现在,他可是一只都有暗中观察,这小子不对劲,很不对劲,尤其从秋晓的故事开始,如今的脸色甚至越发难看,照这样下去,他真担心对方会不会殃及鱼池。
他朝江诚使了个眼色,未免受到无妄之灾,他们是不是应该先回避一二?
江诚轻轻摇头,小师弟不是那种随意牵连他人之人,更何况,明明知道他情况有异还离开,如果没事还好,若发生了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余岚之无奈,只好继续充当背景。
这故事虽然凄美,但是词曲却是不错,就是有些悲伤,让人有些压抑,可又无可自拔的陷入其中。
也难怪老大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没底推崇至极。
他相信老大的眼光,更相信瑾安的判断。
江诚看着一会儿行为一会儿担忧一会儿释然一会儿皱眉的余岚之,嘴角勾了勾。
故事有结局,歌曲也有唱完的时候,直到歌声不再,琴声消弭,整个红花楼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直到秋晓起身施礼言明演出结束,众人才反应过来,掌声也随之爆发出来。
作为专职打酱油的艳娘再次敬业的站在舞台上,问道:“我们红花楼为大家准备的惊喜,不知各位贵人可还满意?”
“再来一次。”
“对,再弹唱一遍。”
“只要能让秋晓姑娘再弹唱一次,我愿意加十两银子。”
“嗤,十两银子算什么?只要秋晓姑娘愿意,她每唱一次,本公子就加一百两银子。”
......
众人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根本没有理会艳娘的问话。
艳娘见众人的反应,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算是成功了吧?
不过,想要再听?哼,可以,不过请明日赶早。
她虽是女子不懂经商,但是吊胃口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再次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并抱歉道秋晓身体不适,已经去休息了,言明这首曲子本来只想作为回馈就演出这一场,但大家盛情难却,她决定连续三天,都会将这手曲子作为保留曲目为大家演绎。
如此一番,在艳娘再三保证之后,才算消停,并约好明日带着其他朋友一起前来方才离开。
而最初闹得最凶的那几人,刚开始还骂骂咧咧,现下早的就没了之前的嚣张和一脸找事的模样。
没脸继续留下来,至少今晚没有,又不想去对面如花阁,想想故事主人翁的爱恨纠缠,在想到后院的娇妻美妾,瞬间没了喝酒的兴致,酒杯一放,嗯,还是回去找自己的女人吧。
艳娘呼出一口浊气,她将大厅的事情交代给其他姑娘,便准备去找杨清,却被一名丫环叫住。
“你说什么?”
“有位公子说想要见您。”小丫鬟脸有些红,不知是跑的还是什么。
艳娘想快点见到杨清,想到她的交待,便去了对方的包间。
当看到两名穿着华丽长相俊俏的公子时,艳娘有了片刻的愣神,好在她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公子少爷没有见过?很快就回过神,她笑道:“两位公子好面生,不知找妈妈有何贵干?只要妈妈我能办到的,绝没问题。”
其中一人自顾自的饮茶,另一人却开口道:“这是我家公子,最后那首曲子,我家公子很喜欢,请问问妈妈,叫什么名字?可否请那位姑娘为为我家公子弹奏一曲?”
“这个......”艳娘有些为难。
“妈妈可是不方便?”那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她的手中,道,“听闻秋晓姑娘身体不适,我们公子也是体贴之人,如果不方便前来弹唱,那,妈妈可否方便说说,这首曲子是何人所做?”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得意道:“我们公子别的不爱,就爱乐谱词曲;什么不多,就是银子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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