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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下午三点多，苏锦痕回家了。
兰沁早已平静下来，甚至连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时，都没有丝毫反应。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平静，感到非常惊讶。

也许是再也不对他抱有希望了，再也没有任何留恋或者挽回的心思，她才能冷静到这种近乎麻木不仁的地步吧。

苏锦痕走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协议书呢？”

兰沁把茶几上的纸递给他，一句话也没说。

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香水味，不算刺鼻，却让她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可也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苏锦痕飞快地看完了协议书上的条款，淡淡地说了一句：“平分就不必了，房子车子还有存款，都给你吧。”

兰沁一怔，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问：“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自由身，能和冰冰在一起就好了。”苏锦痕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掀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兰沁的心。

曾经何时，他也是那样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忍不住眼睛发酸，她知道自己就快要流泪了，于是故意露出冷笑来，想要借此掩饰。

“你说得好像我不肯离婚、非要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换自由身一样。苏锦痕，我不屑占你的便宜，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半就够了！”

结婚以后的这几年，她一直全心全意地为家庭付出，从未有过任何过错，如今离婚了，要分割一半财产也是理所当然的。这钱，她拿得不亏心！

苏锦痕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冷漠的神情让兰沁不自觉地僵了一秒。

“这是我跟冰冰之间的约定，与你无关……我告诉过她，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跟她在一起。这是我对她表明爱意的方式，请你理解，也请你尊重。”

兰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个不停，一不留神就把眼泪给笑出来了。

“尊重？你背着我在外面找小三，现在还要我来尊重你们的感情？！苏锦痕，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锦痕眉头一皱，声音冷厉得吓人：“我不许你那样说她！兰沁，我看在咱们过往情分的份上，才这样客气地跟你说话，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兰沁笑着流泪，“苏锦痕，咱们俩到底是谁在逼谁？！”

苏锦痕懒得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冷冷地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疼痛的感觉，从左胸口传出，迅速地蔓延到了兰沁的四肢百骸，让她战栗，也让她无比的清醒。

苏锦痕竟然在她的面前，这样维护那个小三，看来是爱极了那个女人……这个认知让兰沁非常难受，也因此再也不想跟他讲什么情面和原则。

“答应，我干嘛不答应呢？”兰沁冷笑，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带着浓重的哭腔，“你既然上赶着非要把所有财产都送给我，我干嘛不要？苏锦痕，跟你结婚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从来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现在是你出轨，是你对不起我，你净身出户也是应该的，我受之无愧！”

她发泄似的说了一大堆话，到最后，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抖，哭腔也越来越重。

但是她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而她残余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再在这个背叛抛弃自己的男人面前落泪。

苏锦痕什么都没说，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张，飞快地写下自己刚说的所有条件。

他的眼睛垂得很低，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那一股浓浓的哀痛，兰沁并没有看见。

协议书写好，一式两份，苏锦痕直接在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到兰沁的面前。

他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冷漠，隐隐地透着一丝不耐烦。

“快点签，冰冰还在等我。”他无情地说。

兰沁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咬了咬牙，也飞快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苏锦痕将其中一份协议书叠起来收好，转身就走。

“明天上午我来找你，咱们去办过户手续。”他头也不回地说。

“好。”兰沁没有过多的语言，在关门声想起的那一刻，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了沙发上。

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曾经那样浓烈炽热的感情，结束的时候，竟然这样冰冷而又仓促。

兰沁不是第一次面对离婚了，却还是觉得痛心刻骨，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这世间又有哪个真心对待感情的女子，可以承受这样的伤害呢？方才的她，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咬牙强撑，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她哪里还撑得下去呢？

也……实在没有必要再撑了吧。

苏锦痕没有乘电梯，他是一路跑楼梯下楼的。他不顾自己胃里传来的疼痛，发泄似的一再加速……

心脏在胸腔之中剧烈地跳动，像是要从他的胸口里蹦出来一样。这种感觉，老实说真的不舒服，可是他却很喜欢。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以然活着。

方才那样冷漠地对她，他自己都难受得要死，兰沁又该有多难受呢？

他不敢去想。

跑到一楼的时候，他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当年兰沁在同学会上遇险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顺着楼梯一路狂奔。不同的是，当时他怀里抱着兰沁。

唉，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抱她了吧！

不，何止是抱呢，根本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苏锦痕多想回去好好看一看她的容颜，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样的话，他会忍不住流露出真实情绪的。

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依然深爱着她，并且只爱她……要是她知道了，怎么可能接受他的全部身家呢？

苏锦痕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把脸埋在自己的膝头。往常的他，从来不会做出这样孤单无助的动作，因为他时刻都在告诫着自己，男人应该坚强，遇到困难要寻找解决的办法，不能像女人一样哭鼻子……

可是，他有的时候真羡慕女人可以想哭就哭。因为，他也是人，他也会累。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跟心爱之人相见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放肆地大哭一场。

这种高层建筑的楼梯间，平时很少有人经过，苏锦痕一个人安静地坐着，突然很想让时间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

四周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他知道，天黑了。

可是他不想离开，坐在这里，他至少还是跟兰沁呆在同一幢楼里的，要是走了，以后可能连这样的距离都无法保持了。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他不愿让兰沁见到他临死之前的样子，所以，明天办完财产转移的手续以后，他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他想要最后放任自己一回，再最后感受一回跟她近距离相处的滋味。

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吧。

晚上七点多，沈冰给苏锦痕打了个电话。

“老苏，你在哪呢？”

苏锦痕坐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有事么？”他客气地反问。

沈冰怔了一下，意识到他是不想说自己在哪里，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着说：“我就是问问你吃晚饭了没，我刚下班回家，你要是没吃的话，可以来我家吃点。”

“谢谢，不用了。”苏锦痕礼貌地拒绝。

沈冰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事情办得顺利么？”

“还算顺利吧，谢谢你了。”苏锦痕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不要流露出太多的哀伤。

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

沈冰扯了扯嘴角，轻声地说：“你跟我道什么谢呢，我不过是还你过去的人情罢了。当初我被诬陷的时候，要不是你帮我，我早就丢掉饭碗了……苏经理，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苏锦痕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苦涩：“我已经不是什么苏经理了。”

“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沈冰认真地说。

苏锦痕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沈冰又安慰了苏锦痕几句，然后挂了电话。有那么一刻，她真想要告诉他，自己愿意照顾他，陪他走完最后的岁月。

可是她知道，苏锦痕一定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爱他的妻子，心里边怎么可能有她的位置。

她是他的同事、下属、朋友，也就仅此而已了。永远都不会有更深层的关系。永远都不会……

沈冰忽然有些难过，完全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以前她也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昨天跟苏锦痕演戏，像真正的恋人一样过了一整天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过得那样孤单。

她真的非常贪恋有他在身边的温暖。

沈冰轻轻地闭上眼，一滴清泪从脸颊上划过。

她在心里对着空气无声地说：苏锦痕，你一定不会知道，昨天在酒店里的时候，我多想跟你真的发生一点什么……

锦痕，我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男人，要是我能早一点与你相遇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