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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最后的幸福

后续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让苏锦痕的心几乎沉到谷底。
胃癌中期！

而且看情势很快就要发展成晚期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苏锦痕沉默了很久很久，甚至连医生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

医生连续问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不由得有些恼了，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我刚说的那两种治疗方案，你到底要选择哪一个？”

苏锦痕微微皱眉，心里头有点小意见。哪有医生对患者这么凶的，不怕被投诉么？

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心里停留了一瞬间，便很快烟消云散。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我要出院。”他淡淡地开口，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你说什么？”医生很是诧异，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见过了太多太哦的癌症患者，有悲伤的，有失控的，可是这么平静地打算放弃治疗的，却还是头一次见。

“我说我哪种治疗方案都不选，我要出院。”苏锦痕异常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医生本着自己的职责，开口劝他：“其实你现在只是中期而已，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积极配合治疗的话，还是有希望康复的。”

“康复？”苏锦痕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能恢复到和正常的健康人完全没有两样么？”

医生停顿了一下，他的职业不允许他说出骗人的假话来，他不能给苏锦痕虚假的希望。他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不能，但是可以让你存活下去。”

苏锦痕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我要是早期的时候就发现，你说这话我信……可我现在都已经中期了，而且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末期，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医生刚想要说什么，却被苏锦痕给打断了：“接受化疗、放疗，然后头发掉光，全身没有一丁点力气，那样活下去，真的有意思么？多少人耗光了家产，最后还是撒手人寰，留下妻儿人财两空……医生，我不想那样，我不治了，你让我出院吧。”

他说得无比平静，显然是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癌症，这是一个现代人都不会陌生的名词，超高的发病率，可怕的治疗费用，以及得病之后毫无尊严的存活状态……恐怕没有人会觉得陌生，随便打听打听，亲人、邻居，肯定都够听见不少类似的故事。

放弃还是挣扎，不过是不同人的不同选择而已。可是最终的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不过是离开得早晚罢了。

对于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晚期的病人来说，“康复”两个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便保住命，也再不可能如同正常人一般享受人生了。

苏锦痕拼搏了那么久，才挣下如今的家业，他不想把这一切，都耗费在癌症这个无底洞上面。那样的话，会让他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都变成白费的。

医生又劝了他一阵子，发现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阻，替他办好了出院的手续。

苏锦痕出院的那天，天上一直在下着小雨，淅沥沥的一直不肯停歇，像是在为谁哭泣一般。

他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忽然凄然一笑，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可真是个大大的悲剧。每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候，生活总是会狠狠地给他一巴掌。等他挣扎着熬过去了以后，总会出现一小段幸福的时光，让他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然后要不了多久，就又是一巴掌。

真像是一场循环。

而如今，这循环也快要到头了。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无尽的眷恋和不舍。对这个给了他无尽磨难的人世，也对他生命中最爱的那个女人……发自心底的，舍不得。

他不知道老天爷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久，但是至少，还够他跟自己的妻儿们来一场道别。

他去了一趟公司，办理好了离职手续，也拿回了自己的最后一笔奖金。很丰厚的数字，他想，这些钱，再加上以前的那些存款，应该足够兰沁和两个孩子安稳地生活下去了吧。

兰沁其实并不是一个很会花钱的女人，她需要的一直不多。只是两个孩子终究要一天天长大，花销也会越来越多。而有了这些积蓄，以轩和依然和一直念最好的学校，直到大学毕业为止。

往后的十几二十年，他们母子三人都不需要为了钱而发愁。

苏锦痕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似的，他不后悔。

他心里虽然不舍，但却不后悔，如果让他再重来一回，他可能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以轩和依然虽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苛待他们，无论衣食住行，他都想要尽全力给他们最好的。

他是真的……把他们两个当成了自己的儿女在养育。

既然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也就无所谓什么值得不值得了。

回到家中以后，他给了兰沁一个大大的拥抱，也不管两个孩子还在旁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小兰，我爱你。”

兰沁瞬间就红了脸，小声地说：“孩子还在呢。”

“不管。”苏锦痕不肯放手，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这样拥抱她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忽然非常惧怕时间的流逝。

小以然瞧见了，嘻嘻地笑着：“羞羞，羞羞……”

以轩小大人似的，走到她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把她的眼睛捂住：“知道羞羞你还看！”

“哥哥不也在看么！”小以然不服气地说：“凭什么就不让我看？”

以轩稍稍别过视线，别扭地小声嘟囔：“我才没看呢，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他就把小以然拖走了，把空间留给爸爸妈妈，让他们好好甜蜜甜蜜。他知道，爸爸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妈妈一直非常想念爸爸。

苏锦痕瞧见了以轩的举动，心里头暖融融的，觉得这儿子还真是贴心，太懂事了！太知道为老爸着想了！

孩子们不在跟前了，兰沁也稍稍放松了一些，用力地抱紧苏锦痕，近乎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锦痕，我好想你。”结婚以后，这还差苏锦痕头一次出差，而且一去就是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的非常想念他。

苏锦痕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小傻瓜，我也想你啊。我这回跟公司请了长假，可以在家好好陪你们一段时间了。”

他没有说自己已经辞职的事情，因为怕兰沁担心。

兰沁听到他要休假，很是开心，笑着说：“那太好了，你忙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苏锦痕轻轻地应着，唇角的笑容却泛着丝丝苦涩。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要永远地“休息”了。

苏锦痕低头吻住兰沁的嘴唇，努力地想要把沮丧的心情赶出去。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能耗费在伤心难过上面。

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努力活得开心，幸福。

兰沁被他吻得，脸色更红了，呼吸也有些微微的急促。苏锦痕更是如此，沮丧的心情刚刚抛却，立刻就变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但是他却在关键时刻，放开了兰沁，努力地遏制着自己的欲念。

兰沁被他突然放开，却丝毫没有意外。这些年来，每每到动情的时刻，他总会如此。

她心里有些小小的难过，不明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始终不肯跟自己……发生一点夫妻之间该发生的事情。

苏锦痕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淡笑着问她：“小傻瓜，晚上想吃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为她下厨了，最后的这段日子，他想要把自己会做的所有美食，全都给她做一遍。

他有些自私地希望，那些菜肴的味道，可以永远地留在兰沁的记忆里。代替他，陪伴她今后的整个人生。

他不怕死亡，但是他害怕兰沁有一天会彻底的忘记自己。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甚至光是想一想，他都会觉得心痛不已。

兰沁报了几样菜名，都是自己最爱吃、苏锦痕也最拿手的。

不过说完了以后，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让苏锦痕一下子做那么多菜，一定会很累的吧？

于是她赶忙改口：“不要那么麻烦了，你就随便做一个最拿手的吧，其余的菜我来做。”

苏锦痕好不容易才能休息，她不愿意让他那么辛苦。

可是苏锦痕却笑着摇头：“小傻瓜，今天可是我第一天放假呢，算是庆祝吧，晚上我给你和孩子们做大餐吃。”

他笑得温温柔柔，看不出丝毫负面的情绪，仿佛他真的是开始了一场美好的休假。

在得知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之后，还能如此淡然，甚至还要庆祝的人……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苏锦痕一个了吧。

“我们一起去买菜吧，好久没有跟你一起逛过超市了。”苏锦痕微笑着说。

兰沁不忍心拒绝，便只好笑着点头道：“那好。你等我一下，我去嘱咐以轩几句，让他看好妹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