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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极致伤痛

昏睡当中，兰沁感觉到有人在房间里出出进进，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仿佛有千钧之重，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清醒过来。
后来她才知道，是云骁担心她精神上承受不住这番变故，特意命人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让她一直沉睡。

恍惚之中，她隐约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词汇，连不成完整的句子。“遗体”、“残骸”之类的词汇，反复出现，让她心里闷闷地疼。

等到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睁开眼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依然是云骁。只是这一次，他明显非常疲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上还带着唏嘘的胡渣。

照理说，恢复了意识之后，她应该是伤心的，看见云骁也应该感到愤怒，可是现在这些情绪她全都没有。或者应该说……虽然有，却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她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所有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变成了混沌一片。这样的状态，她隐隐地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什么时候经历过一样。

她的思维有些迟钝，怔怔地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失去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

“你……给我注射了镇静剂？”她吃力地开口，小声询问。太久没有说话了，她的音调都变得有些怪异，嗓音更是沙哑一片，声带微微地疼。

云骁叹了口气，点头：“我怕你承受不住。”

兰沁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淡淡讥讽的笑容，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到他这张脸。

即便她现在在药物的作用之下，无法拥有太过剧烈的情绪，可是她理智尚存，如何能愿意面对这个间接害死了自己父亲的凶手？

如果没有镇静剂，说不定她现在就会从床上挑起来，狠狠地从他身上咬下一块皮肉来。

不，她恨不得生吃了他！

她的怨恨和抗拒，云骁都清晰地看在眼里，心里头无比难过，却不得不告诉她那个残忍的结果。

“兰沁，你父亲的遗体已经找到了，我……我派人把他火化了。”

兰沁猛地转过头来，目光之中彻骨的恨意让他心惊不已。

“你就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让我见么？云骁，你为什么这么恨！”兰沁想要怒吼，可是镇静剂的效力实在太强，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虽然如此，云骁还是听出了她的埋怨和憎恨，心里头疼得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

他真的不是不愿意让她见，只是尸体已经支离破碎了，拼都拼不完整，他怕她见了以后会承受不住，才命人火化的。

他觉得，骨灰应该比残破的尸体更好接受一些，至少……他可以骗她说，其实她爸爸还落了个全尸。

但是兰沁无法理解他的苦心，她只觉得他太狠心太无情，对他的恨意瞬间就到达了顶点。

她的眼神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要不是现在没力气动弹不了，她真想现在就跳下床，那把刀把他捅个稀巴烂！

云骁已经不敢跟她对视了，只能别过头，强忍住心中的疼痛，淡淡地说：“过几天，等你平静下来，我就为你爸爸举行下葬仪式……你放心，我会让你去参加的。”

说完以后，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兰沁的回答。他略有些诧异地转头去望，这才发现，她已经满面泪痕。

他心中一叹，沉沉地说了句：“兰沁，对不起。”

兰沁还是不说话，别过脸去不看他。

云骁知道，她已经厌恶自己了，虽然心痛，却也不忍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只好低声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然后便转身打算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兰沁冷冷地说了一句：“云骁，我恨你！”

他僵了一下，握住门把手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快点养好自己，我随便你怎么报复。”他平静地说。

关门的声音传来，房间里又只剩下兰沁自己了。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快点睡，快点养足力气……下葬仪式，必须得去参加！

虽然云骁方才说的是，等她好了再举行仪式，可是她已经不再信任他了，生怕他又会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早早地把骨灰给埋了。

她已经见不到遗体了，不想连骨灰都见不着。

一连几天，兰沁逼着自己吃，逼着自己睡，很快就恢复了起来，虽然脸色依然苍白憔悴，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只是，看到云骁的时候，她的眼底依旧会流露出浓浓的恨意。

她的眼神就像是无形的尖刀，把云骁伤得鲜血淋漓，可他却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是他的自私，害她失去了父亲，如今承受她的怒火和恨意，也是应该的。

下葬仪式非常隆重，云氏集团所有的重要员工全部出席。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套装，庄严而肃穆。

那天一直下着小雨，天空暗沉沉的，愈发显得气氛压抑。

兰沁和云骁站在最前排，两人之间却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整个过程中，兰沁都没看云骁一眼，甚至连眼角都没瞥过他一下。

当着云氏集团全体员工的面，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云骁多少有点下不来台，可是一想到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也就只能默默地承受了。

葬礼才刚刚开始，兰沁就已经哭成了泪人，甚至好几次都差点晕厥过去。云骁看得心疼不已，想要劝一劝她，可是张了嘴以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样沉重的伤害，不是他三句两句劝解，就能消弭的。

兰沁其实一直在竭力地压抑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太大的声音。可是那种压抑的哭泣声，却远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站在她侧后方的赵晓东，忍不住湿了眼眶，偷偷地摸了摸眼角……

入土，立碑。

兰沁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缓缓地磕了三个头。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可能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藏在了心里……

她瘦弱的身体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像是寒风中一片飘零的树叶，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兰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墓园回到别墅的，她所有的知觉与情感，都像是随着父亲的骨灰一起入了土，只剩下一副躯壳，木然地行走于世间。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爱人，她已是孑然一身，再也找不到存活的意义。

某天喝水的时候，她失手打碎了玻璃杯，然后她就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像是忽然找到了某种解脱的方式，木然地拿起其中一片……

她的嘴角忽然噙起了一丝笑意，淡淡的，悲凉的，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可是云骁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上的玻璃碎片。

他大声地斥责她，说了好些话，可是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兰沁木然地看着他嘴唇开开合合，大脑却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无法分辨出那些音节的含义。

他还在说，甚至眼眶都有些红了，满脸焦急，额头上的青筋微微暴起。

兰沁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你……是谁？”兰沁有些痴傻地问了这样一句。

话音刚落，云骁猛地僵住，前一刻焦急恼怒的情绪还停留在脸上，来不及褪去。但是很快，这表情就慢慢变成了疑惑，惊讶，惧怕……

“兰沁，你不要吓我……”云骁的声音都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兰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情绪，然后就这样缓缓地推开了他。

像是推开一个陌生人那样。

她的举动彻底伤了云骁的心，他拉住她的胳膊，哀求她不要这个样子，无论她怎样怨恨怎样惩罚他都可以，但是他受不了她的冷漠。

可是兰沁回应给他的，依旧是他最害怕最无法承受的漠然。

她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力气并不大，可是云骁却忽然无力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她一步步走远。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恐怕是要永远地失去她的！

这种认知让他非常不安，他跑上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不停地说着道歉认错的话。什么骄傲，什么自尊，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可是兰沁却说：“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她的声音冷淡而又平静，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云骁彻底怔住，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只能无力地看着她走远。

看着她……一步步走出他的生命。

其实兰沁并非真的不认识云骁了，只是心里的伤痛太过剧烈。对他的怨恨太深，她情愿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也许只有这样，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她的内心才不会那么难过，才不会痛到快要窒息。

兰沁把自己关起来，一连几天谁也不见，水米不进，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有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要是自己可以就这样死去，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