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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鸡犬升天

林皓达看着眼前邋遢凄惨的三人，在雷奥.哈德左侧空荡荡的袖子上着重看了一眼，不由得微皱起眉头。
卢卡斯.波多尔看着稚嫩的面孔没什么变化的林皓达，如今跺一跺脚法兰西政府都要晃荡一下的巴黎伯爵，心里不禁慨叹世事弄人，他万万没想到，在法兰西这片白人统治的土地上，竟然凭空崛起一名亚裔黄皮小子！

他甚至觉得林皓达的崛起比那些用来忽悠孩童的骑士小说还要扯淡……

当然，表面上卢卡斯.波多尔表现的却是三人中最谄媚卑微的那一人。

雷奥.哈德眼中泛着黯淡光芒向林皓达鞠躬致礼，他以前也跟法兰西贵族打过交道，对高高在上的贵族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无欲无求的残疾人，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

约翰斯则是神情紧张的抬头又低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生性喜好说话的他，骤然遇到故人却无法一吐心声，真是给他憋坏了……

但生怕触犯巴黎伯爵威严的约翰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礼节而已，做完后约翰斯却紧张的后脖颈都布满了汗珠，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整出一大堆笑话来……

林皓达看到三人中最想报答的老好人汉斯不在，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落，有感而发道：“才过去了三个月而已，原来的老兄弟就剩下你们三个了，汉斯他也不在了么？”

雷奥.哈德听到汉斯俩个字后，眼中的黯淡顿时被悲愤所取代，唯一的一只手掌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站在他们身侧的昭云眼中厉芒一闪，手臂一翻，一道雪亮的刀芒在卢卡斯.波多尔和约翰斯错愕的眼神下，已经放在了雷奥的脖颈处。

林皓达自然也看出来雷奥情绪的不对劲，伸手止住了昭云的动作：“放下武器，雷奥叔叔是不可能伤害我的。”

雷奥并没有在意自己之前在鬼门关走了一朝的情况，不过林皓达的一句话倒是让雷奥心头一暖，紧握的拳头也重新松开，长叹一声再次回到了原本黯淡的神色，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借一笔路费，回家养老而已，顺道将你的情况告诉你的养父母，我想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卢卡斯.波多尔和约翰斯看到放下武器的那位东方美女，内心不禁松了口气，同时也对此时林皓达的权利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一般的贵族身边可没有身手如此矫捷的美艳侍女！

林皓达仔细看了看雷奥那黯淡无光的双眼，知道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继续做事后，语气温和的回道：“当初我身在微末之际，大家都是在一起的好兄弟，如今我成为了巴黎掌控者，自然要有福一起享，不过我很好奇，为何我提到汉斯的名字，雷奥叔叔你情绪会这么激动？”

“尊敬的巴黎伯爵，以您如今的地位再称呼我为叔叔实在是不妥，请您以后称呼我为雷奥，我现在少了一只手臂，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参军打仗了，我的情况伯爵大人也知道，除了杀人外我什么都不会……

至于汉斯……我只是为他的死感到不值！“

“哦？”林皓达眼里的好奇之色更浓了，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卢卡斯.波多尔和约翰斯。

听到汉斯的名字后，卢卡斯.波多尔眼里一直有种古怪的神色，他看到林皓达这么好奇，正琢磨着怎么斟酌词语说出来时，一旁情绪同样激动的约翰斯先一步忍不住开口道：

“汉斯他根本不是战死的！当时我们几十个兄弟成功逃离了战场，摆脱了当时拉法耶特侯爵领导的国民自卫队的追捕，我们在得知国王军已经彻底失败，国王路易十六低头后，知道雇佣兵团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为了躲避国民自卫队的抓捕，我们几十个一起逃出来的兄弟只好如同地老鼠一般靠做苦力为生……

那时候，我们已经放下了武器不想继续干佣兵这一行，只为攒够路费回家而已，有一次汉斯无意中看到了一名无家可归坐在路边因为饥饿哭泣的小女孩，当时我们大多数人因为贫困和敏感的身份不想管这种闲事，汉斯却看她可怜收留了她给她食物，并将她送到了凡尔赛大城，将其交给了一个好心人家赡养，但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那个已经过了懂事年龄的小女孩竟然领着国民自卫队围住了我们藏匿的住处！

当我们被上百杆火枪指着的时候，没人去怪责汉斯，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天生心地善良，大家多多少少都受到过他的好处，但汉斯却自责的状若疯癫，他认为是自己的行为害了大家伙！

你知道么？当时汉斯跪着求国民自卫队的军官让他见一面那个带路的小女孩，只为问她一句为什么。

国民自卫队的军官是在汉斯磕头的情况下，同意了这个条件，然而，那个曾经被汉斯让出自己的口粮喂食的小女孩，却冷冰冰的对着汉斯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们都是帮助国王压迫我们的坏人，都该去死！

小女孩一席话引起了国民自卫队官兵一片叫好声，但汉斯他……“

约翰斯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水，不解的大喊道：“我不明白，国王给我们钱，我们为他作战有什么错？那些国民自卫队杀戮的无辜者比我们还要多，凭什么他们就是代表着正义，而我们就是无恶不作活该下地狱的魔鬼！

就是国民自卫队这帮自以为代表正义的人，对当时已经放弃抵抗的几十个乞丐一般的佣兵，扣动了扳机！

要不是卢卡斯.波多尔他跟国民自卫队中的几名士兵认识，保住了我和雷奥队长的性命，恐怕我们三个早就成为一堆被遗弃在无人角落的发臭尸体了……

其实，当时国民自卫队官兵看在汉斯救了小女孩性命的份上，也打算饶他一命的，但汉斯却抢夺了国民自卫队军官的佩刀，跪在惨死兄弟们的尸体面前自刎而死，临死前，汉斯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女孩站立的方向，但他没有看到小女孩眼中任何后悔的情绪，只有冷漠的狂热之色！

我不知道当时汉斯心里想着什么，但我知道他是好人！他不该死在自己亲手救下的小女孩手里！

法兰西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说自由和平等的革命口号，连孩子都会变成没有人情味的‘正义使者’么？“

约翰斯讥讽而伤悲的语气，在静静的办公室大厅中哭诉着，卢卡斯.波多尔沉默了，雷奥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黯淡，昭云则紧蹙秀眉，显然知识文化程度不高的她，也没想明白为何涉世未深的纯真小女孩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里面，最淡定的当属林皓达，因为他在跟巴黎市民巷战的报告中，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记录，革命思想可怕的蛊惑力，将一个善良的人变成一头可怕的野兽，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要不是革命思想如此强大，一群连正规军事训练都没经历过的市民武装，怎么可能跟正规军一样的林皓达所属军队打成焦灼战？

革命之所以能成功，不是因为它的理论思想多么正确，而是因为革命思想可以深入人心，将人心中最深处的野蛮血性彻底释放出来，所谓的革命，就是给最底层受压迫的人民群众一个让他们自我认同的杀人理由！

说白了就是，让大多数穷苦人认为，他们夺取别人的性命是正确的做法，谋夺有钱人的财产是正义的行为，推翻当今政府是为了让自己以后过上好日子！

正是这种革命思想，才能爆发出足够强大的战争力量，调动起一群泥腿子的战斗士气，让军事训练约等于无，纪律性极差，武器落后的革命武装，可以完成惊天的逆袭，推翻拥有正规军支持的当权政府！

如此强大的造反神器，自然会被后人不断利用强化，直到历史一战时期，将革命思想强化到究极形态的苏俄开创者，成功带动起了千千万万的灰色牲口，将沙皇一家和数百万沙俄贵族和资产阶级大佬都埋进了地狱。

林皓达示意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萌态若有所思的昭云退到自己身后，等到约翰斯的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后，跳过了汉斯之死这种‘扎心’的话题，面带微笑的邀请道：

“我这里正好缺人，大家都是兄弟，也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卢卡斯.波多尔一听，面色大喜，脸上的谄媚之色再次流露出来，要不是觉得太过唐突，他恨不得跪下来高呼‘皇恩浩荡’……

相对而言，约翰斯表现的则正常了许多，以往他跟林皓达的私人关系就不错，如今没有收入的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份好意。

只是雷奥这里……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左臂，没有办法参军打仗了，我还能做什么呢？”雷奥.哈德双眼迷茫的问道。

林皓达看着曾经一身傲气不畏生死的‘便宜叔叔’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禁感叹：环境改变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