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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稳后,一家人就提着食盒下了车。然而,一转头,就见到旁边刚好停下来的另一辆车。
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住在渭来苑那个宣姨。
开车的是渭来苑的司机,宣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拎了一个保温瓶。
彼此对视,见到中他们一家三口,宣姨微愣之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烈火,你们也是来看小久那个对象的?”
“嗯。”
邢烈火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这个人生性比较冷漠,除了对他生命里比较重要的几个人外,似乎对谁都是这副不冷也不热的态度,不了解他的人,大多都认为他是不会笑的,或者更干脆点儿说——面部肌肉僵硬综合症患者。
宣姨没有刻意和连翘打招呼,只是笑着微微向她点头示意。
不被人重视当然不会太舒服,不过,她到底是婆婆娘家的妹妹,连翘也不能太没有礼貌,所以她率先笑着招呼。
“宣姨,我来帮你提吧!”
“呵呵,好!”宣姨脸上挂着刻意的笑意,将手里的保温瓶递给了连翘,转而又望向火哥手里的食盒,“哟,你们也煲烫了啊?”
见火锅没有说话,连翘只好代答了:“是的,让厨房给炖了点儿甲鱼汤,这个东西补!”
“是吗?”宣姨怔了怔,扭过头来冲她微笑:“呵呵,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刚好也是煲的甲鱼汤!”
一只手牵了三七,一只手提着保温瓶,连翘边走边笑。
“那是挺巧的呢!”
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没啥营养价值的话,一行人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唠着家常往电梯口走去。
可是两部电梯都好半晌没有下来,一向聒噪的三七不讲话,一向话少的火哥也不讲话,连翘觉得自己苦逼了。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她就承认了话痨的责任,但老实说她和这个宣姨真的没有什么能产生磁共振的话题,大家又不特别熟。
她绞尽脑汁地应付着,觉得说话竟然也是一件挺累的苦差!
过了好一会儿,电梯终于下来了。
连翘心里的纠结终于缓解了不少,一会儿到了病房有小久在,她就好过多了,不至于冷场尴尬。
‘叮’的一声响过后,电梯门儿敞开来了,按照江湖规则,得等里面的人先出来,所以他们静静的站着。
没想到……
最后一个杵在电梯里不动的人,竟然是柳眉——
今儿在景里她和邢婉溺水后,连翘只是吩咐人送她俩到医院,没具体说是哪个医院,这么说来,她俩这也是在军总医院?
真是冤家路窄!
和邢婉比较起来,柳眉呛水的程度很显然较轻,现在的她,看上去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脑子似乎没有进水,可是……
咦,她那是什么表情?
连翘望着呆愣着的柳眉,怔住了!
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她竟然是盯着站在自己旁边满脸微笑的宣姨发呆,脸上摆足了一副见鬼的表情,唰白唰白的难看到了极点。
很显然,她俩认识,或者柳眉认识宣姨!
但,即便是认识也不会露出这么怪异的表情吧?
心里疑惑顿生。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柳眉就变回了神色,又换成了那副招牌似的我见犹怜和楚楚可怜,迈动脚步,慢腾腾地走了电梯,苍白着脸笑。
“她大哥,大嫂,你们这是?”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俩这是来看刚刚抢救后苏醒过来的邢婉。
老实说,尽管连翘对柳眉母女蛮痛恨的,但属实还没有恨到非要她们性命不可的地步,对今儿三七闯祸差点儿害死了邢婉,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然而,性格使然,要让她因此道歉或者说对她们娘俩从此就改观,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什么的,她同样儿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开口,保证火哥是不会搭理她的。
心里叹了叹,她在临进电梯之前,就轻声回了一句。
“看一个朋友。”
对她,当然不必要讲真话。
“这样啊,那慢点儿……”
电梯门合上的暖意,她似乎隐约听到了柳眉讨好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1,2,3……
在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中,连翘还沉浸在柳眉见到宣姨时的诡异表情里,实在是有些震撼,三七曾经说过的话却适时的在她脑子里响过——‘妈,那个宣奶奶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么?
微微思忖着,她猛不丁地望向宣姨。
“宣姨,你和她认识?”
对于她猝不及防的问题,宣姨微愣两秒后便条件反射地摇头。
“不认识。”
“哦。”
连翘轻声哦了哦,没有接下说。
其实刚才她在问宣姨这个问题的时候,故意没有提到柳眉名字,就用了一个简单的‘她’字代替,这是有她的原因的。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如果宣姨真的不认识柳眉,她第一时间会先确认自己问的到底是谁,而不是下意识的就确定是谁。
很明显,宣姨几乎未加思索地否认了认识柳眉。
那么,根据逆向推理可以证明,她俩的确是认识的。
既然认识又不打招呼!
既然认识,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的装着不认识,然后擦肩而过——
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再说话,就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告诉火哥自己心里的疑惑,毕竟宣姨是沈老太太的亲妹子,是火哥的亲姨,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事儿,得慎重!
见到她沉默不语,宣姨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用连翘再找话题了,从进了电梯再到谢铭诚病房之前的这段距离,都是她面带笑容的声音,一会儿问问三七幼儿园的情况,一会儿又问问沈老太太的治疗情况。
前后迵然不同的态度,弄巧成拙了,这更加深了连翘心里的推论。
几个人刚走到谢铭诚的病房门口时,就碰见正从病房里出来的席院长和为谢铭诚做手术的程大夫——程征。程征是个老军医了,不仅仅是外科的主任医师,还挂着军总医院党组成员的头衔。
院长和主任医师同时从病房出来,不用多说,谢铭诚的治疗院方很重视。
这话说来有点儿长,席院长,程征和火哥的亲妈沈老太太其实是旧识,在沈老太太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她也是个学医的,他们仨都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医学院的大学生,那种时代感情的特殊性非现在的学子可比。
所以,他们认识宣姨也不奇怪,那时候的宣姨就是沈老太太的尾巴。
见面,几个人亲热的握手后,就杵在走廊寒暄起来,望了望宣姨还有她受伤的那只手,席院长笑眯眯地说。
“这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小宣还是老样子?”
“是啊,席大哥身体还好吧?我瞧着这些年是福态了?!”宣姨浅浅地笑着,神态礼貌优雅,别说她这神韵还真有几分沈老太太的样子。
也许是现在特别关注她的原因,连翘总觉得她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总会若有似无地瞟向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程叔叔。
同样的,那个程叔叔瞧着她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受了女儿那句话的影响,再在心里不断强化,她现在再看到笑容可掬的宣姨时,怎么着都觉得别别扭扭的。
对此这些老一辈的渊源,她不太听得懂。
不过,很快的,席院长就解开了她的困惑。
笑眯眯的席院长看着蛮和善的,他认真的望了望宣姨,又望了望程征,一脸的媒婆相,“小宣啦,你说你都单着这么多年了,也该找个伴儿了……程征他爱人也过世多年了,你俩那些陈年旧事该放下的都放下吧,好好组个家庭多好啊,身体都入土了一大截的人了……”
他原本是好心,但好心的话未必会得到别人的响应。
连翘和邢烈火是小辈儿,对这种事都插不上嘴,自然不回应。而程征也是闷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这话就要冷场了,宣姨却先笑了起来,那笑容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又不太过分,当然,更加恰到好处的是,她顺乎地将话题给带了过去。
“席大哥真会说笑!你们都是大忙人,别杵着了,忙去吧,我得去看看孩子了,要不然手里的甲鱼汤可就凉了哦!”
多会说话的宣姨啊!
似是暗叹了口气,席院长随即点了点头,又顺势拍了拍程征的肩膀,就笑着和程征一起和大家道别离去了。
真诡异!
有异必有妖!
望着他俩的背影,连翘心里的疙瘩越缠越紧,想不到这些老辈们的故事还这么复杂,估计又是一出‘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却爱着她’这样的三角或者四角戏码了。
不过么……
她也就是个局外人,除了好奇之外,不太关心是正常的,可是她有点儿想不通啊,火锅同志为毛从头到尾也都只板着个包公脸,除了必要的嗯啊呃应付之外,没见他说过半句有点儿技术含量的话。
这厮,抽了?傻了?不可能!
那么就是,此事儿必有玄机啊!
……
一进病房,小久就笑着迎了上来,接过她和火哥手上的食盒,样子可开心了!
“哟,你们都商量好了的是吧?都这时候来看我们呢?!”
俗话说,人趁喜事精神爽,这邢小久就是典型了!别瞧着她这两天呆在医院里,生活条件蛮差的,可那精神头比起前段时间来,简直是一个在天飞羞一个在地匍匐。
没得比!
不去公司上班的她,穿了件儿随意又宽松的大T恤,仔裤,凉拖鞋,头发束成了马尾,清纯得像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水嫩嫩的小姑娘啊,哪儿像一个27岁的大集团BOSS啊。
啧啧啧……
尤其是那张娇俏的脸上,如同一朵三月的桃花儿似的,绽放得格外香甜!
见状,连翘笑着对她好一顿揶揄——
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就是能让人容光焕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包治百病,百治百灵!
宣姨看着特别的疼爱小久,连带着对躺在因伤不便起身的谢铭诚也给了特别的好脸色,这一屋子,关系看着真是蛮的融洽。
吃了两天医院食堂的小沙揭开那些保温瓶的盖子,瞧着那些冒着热气的汤啊菜啊乐开了花,一只手抱着宣姨的胳膊,又一只手又紧紧的拉了连翘,像个吃到糖的小女孩儿似的。
“宣姨,嫂子,你们太好了……我真爱你们!”
“去去,别走了气儿!”笑着斥责她,宣姨马上用盖子将保温瓶盖好,又笑着说,“这汤大补,对小谢的伤有好处,让他多喝点儿!”
“嗯,宣姨真好,我去拿碗过来盛……”小久笑着说完,放开她们的手就跑去了厨房。
那股子乐呵劲儿,任谁看了都特别的开心,等待了若干年,再次得到爱情的女人,由里到外都是精神焕发的,就头发丝儿都在微笑!
见到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连翘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
终于,她又活过来了!
三个女人在这边儿说话的时候,邢爷已经坐到了谢铭诚病床边儿的椅子上。
女人之间的话题,男人插不上嘴。
男人之间的话题,女人一般也不怎么感兴趣。
没法儿,这是女娲娘娘的造人的时候就做好的设定,很难改变!
因为有她们在场,邢烈火和谢铭诚没有聊到这次南疆的任务,只是说着普通的军务,内容主要是谢铭诚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天鹰大队的情况。
他俩的言语之间,没有感慨,没有伤感,更没有什么落寞,好像受伤和经历一次生死,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被人忽略良久的三七小美妞儿,已经无聊到了透天窗!
在仔细地带着‘研究’精神逛完了这间高干病房后,她憋不住自己的心思了,像个小猴子似的爬到了谢铭诚的病床上,睢盱着小脸儿对着他,笑得忒腻歪。
“谢叔叔,你好点了吗?你还痛不痛哇?”
诺,这小家伙儿多乖?多可爱?谁敢说三七小美妞没有礼貌?
瞧着这粉嘟嘟的小丫头,谢铭诚愉快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呵呵地说:“叔叔不痛了,三七真乖!”
“谢谢谢叔叔,我们玩个游戏吧,你先把眼睛闭上,我有一个非常重视的礼物要送给你。”小丫头话里话外说的是让谢铭诚闭上眼睛,可是她在说话的时候,早就已经伸出自个儿的小手将他的两只眼睛给蒙住了。
然后,小丫头神神秘秘地附到他耳边,用比蚊子还小的嗡嗡声说。
“秘密,不许告诉小姑姑,要不然我不同意她嫁给你……”
得,把曾经用来威胁她老爹的这招,移花接木后又用到了谢铭诚的身上。
被小丫头软乎乎的小手蒙着眼睛,谢铭诚也没有去拿她的手,笑着认真地点了点头。
“成!”
旁边椅子上的邢爷有些忍俊不禁了,怜爱的瞪了瞪女儿:“连三七女士,千万不要捉弄谢叔叔哦,他是病人,小心老爸生气!”
“我哪有啊?”三七不服气了!
她当然不知道,因为她有太多的不良记录了,以至于亲爹都怕了她了!
冲自个儿老爸哼了哼,又吐了吐舌头,她才撅着小嘴儿,一边叫着‘谢叔叔,不许睁开眼睛啊!’,一边儿收回小手,快速地伸进自己的兜儿里,拿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小照片儿来,倏地放到谢铭诚的眼前。
“一,二,三,谢叔叔,睁开眼睛,快快快!”
咧着嘴,谢铭诚笑着睁开了眼睛,立马就愣怔了!
猜猜看,他看到了什么?
照片儿上,竟然是号啕大哭的小久!
当然不是现在的小久,大约她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样子轮廓可以分辨出来是她,那哭相特别的搞笑,因为小鼻孔里还冒出来了一个鼻涕泡儿。这……能抓住这个亮点拍照的人,一定成了艺术家!
“哈哈,谢谢小三七,这礼物真好,谢叔叔很喜欢!”拿过她手里的照片儿,谢铭诚不由得朗声大笑了起来。
然而一出口大笑又扯到了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一幕,刚好落到正端着甲鱼汤过来的邢小久眼里,见到他又笑又皱眉,还有三七的怪异举动,有些好奇地伸过头来。
“什么照片儿,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三七背着手倚在病床头上,冲谢铭诚眨眼睛。
“对,没什么!”逗孩子玩么,谢铭诚也笑着附合,顺势就将照片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兜儿里,然而才接过小久递过来的汤碗,又感动又深情地说。
“谢谢!”
“不用客气,乐意效劳!”
呃,好吧!这句话不是小久说的,而是笑得得意洋洋的连三七女士说的!
抢了小姑姑的话,她还转过头来非常老成地问谢铭诚:“谢叔叔,我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姑嫁给你了,你拿什么感谢我啊!”
谢铭诚乐了:“那我,给你买玩具?”
三七小美妞摇了摇头,表示对此很不满意!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去你的部队打枪……”
一屋子人都笑了!
好吧,这丫头就喜欢去部队,他老爹都快被她缠疯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姑爹可以缠!
听了这话,离她距离最近的邢烈火,一伸手就将这小丫头拎了过来,放到自个儿腿上坐好,然后在她额头上重重敲了一敲。
“小丫头片子,你还真能耐了,到处坑蒙拐骗!照片在哪儿找的……”
吃痛地撇了撇嘴,三七小美妞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试图转移话题,逃避责任。
“好疼啊……老爸,我要告你家暴,粗暴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没规矩!你真是啥话都敢说……”坐到火哥边儿上,连翘虎着脸轻声儿教训她,这个小丫头嘴里的歪道理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学的。
这时候,一直带着笑容看他们没有讲话的宣姨,适时的插了一句:“小孩子么,都是这样儿的,烈火小时候也蛮调皮的,可没少挨他爸爸揍!”
这话严格说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对她已经疑心生暗鬼的连翘,总觉得这语气带着点儿伤感,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尤其是说起他爸爸的时候,那语气,要不是事先知道,还以为她是以火哥老妈的身份说的呢。
邢爷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抬腕儿看了看时间,就将上跳下蹿的女儿丢给连翘,然后抓起放在旁边的军帽,又环顾了一下众人。
“你们聊着,我去其他病房瞧瞧!”
连翘明白,既然他到了总医院,肯定是要去瞧瞧其他同样住院的战友的,不想呆在这儿和宣姨说话,她小声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好好看着三七,这孩子太捣蛋了!”
说完,他大步出了病房。
背后,留下了三七的尖叫声。
“喂,邢烈火同志,麻烦你说清楚再走,谁捣蛋了?”
回国有一段时间了,三七小美妞现在已经学会了称同志,很少叫邢烈火先生了。
火哥走了,病房里的气氛在连翘看来就不太良好了!
小久摆上了碗筷和谢铭诚吃起饭来,就剩下她和宣姨坐在那儿,多别扭啊!
坐在一边儿的沙发上,宣姨突然若有所思,“烈火这孩子,真是担负太多的责任了。里里外外什么都得顾及到,实在是太辛苦了。哎,也没有人能替他分担……”
老实说,连翘觉得她可以去参加谈话艺术高峰论坛了。
能将一句很简单的话分出几瓣儿来,让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味道,的确有些本事。
比如小久听着就像在是心痛大哥,而她听着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很明显在说,她就是那种没法儿替火哥分担的女人。
宣奶奶不是好人——
噗!
脑海里第N次闪过女儿说的话了。
这让连翘有些纠结了!
会不会是因为知道她不太喜欢自己,所以才产生了这种错觉呢?
琢磨着,寻思着,她并不去接宣姨的话茬。
而正和谢铭诚在吃饭的邢小久闻言却回过头来,乐呵着说:“宣姨,你啊是不知道,我哥潜能无限,他最喜欢的就是压力了!在外是模范军人,在家同样也是模范老公,洗个碗也比别人洗得干净呢,哈哈……”
这段调侃她大哥的话,让宣姨听了却脸色一变,“他还在家洗碗?!”
苗头不对啊?!
这回小久总算听出毛病来了,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笑笑,“呵,这完全是我哥自愿的啊,没有人逼他,我嫂子要和他争着洗,他准得急……宣姨,话又说回来,换以前你能想象得出我哥是这么疼老婆的人么?我都想不到,太罕见了……”
在家人面前,小久完全没有什么防备的想法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尤其是在谢铭诚归来后,一个重获爱情的女人,又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间。在她的眼晴里,世界都是阳光的,生活都是美好的,人人都善良的!完全脱离公司事务的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样儿。
“哦,这样啊!”
淡淡的回答着,宣姨收回了脸上的不悦,换上微笑的脸转过头来望向连翘,“不过翘丫头,做女人啊还是要多心疼男人,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回家就图个温暖……”
“知道了!”
不咸不淡的三个字回应她,连翘表情平淡。
换了今天之前,她或许不会介意宣姨这么说。毕竟是火哥的姨么,可是到了现在,她还真就有些介意上了!
她凭什么像自个儿婆婆似的来说教呢?婆婆还活着,她这么想代替这个位置?
太搞笑了!
不管是不是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反正连翘现在已经和三七是同样的观点了。
这个宣姨,不像个好人!
原本开开心心的探视,因为有了宣姨在,让她觉得在这病房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好在还有三七在,小久心情似乎也颇好,不至于冷了场。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火哥回来,她觉得这个过程漫长得有些吓人!
叮嘱了谢铭诚要好好休息,又给小久和宣姨说了几句,他俩就带着三七先走了。
一从医院出来,她就有些憋不住心里的话了。
老实说,现在的她和火哥之间,已经完成了严酷的十月革命,结成了统一的战线联盟,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话是不好意思张嘴的。
几乎就在关上车门儿的一瞬间,她的话跟着就出口了。
“火哥,那个宣姨,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么?”
揽过她的腰来,火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她这话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微微顿了几秒,他才冷声问。
“你想说什么?!”
听着他突然变冷又凌厉的声音,连翘心里一惊,他这冷漠是对自己吗?
不对!
转念一想后,她突然狡黠一笑,“你看出来了,是吧?”
“哼!”冷冷地轻哼后,邢爷抱过她将背靠上椅背,半眯着危险的眼睛,沉声说:“你都看出来了,我会看不出来么?难不成你认为我智商不如你?”
“哪儿能呢,爷你的脑子都是黄金铸的,绝顶聪明,小人不敢给你比!”伸出手就在他胸口上狠狠打了一拳,但连翘嘴上却笑得无比开心。
真好啊!火哥竟然跟她是一样的想法,狗腿狗腿也没啥!
不知道想到什么,邢爷脸上的神色又倏地黯淡了几分。
“我妈那事情过去太久了,之前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不过,今天到是让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柳眉?!”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邢烈火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驳。
连翘知道,自己想对了!
比起宣姨来,柳眉明显更沉不住气。
之前调查沈老太太死因的时候,因为柳眉恰好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那就是跟邢老爷子在一起为邢婉看病,而渭来苑那地方戒备森严,也不是谁都可以混得进去的,所以邢爷一直没有把放火这事儿和她扯上。
而宣姨,和老妈感情最好的亲妹妹,他之前压根儿没有想过……
看来,原先以为的有些巧合,都不仅仅只是巧合了!
渭来苑失火和邢婉病重在同一天,而柳眉和宣姨明显是认识的,这之间又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为了同样的目的达成的短暂联盟,然后又因为同样的标的而翻脸,偏偏彼此因为这件事,又成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敢指认我,我也不了指认你。
脑子里隐隐的便有了猜测,可是要怎么样来证实呢?
连翘正在胡思乱想间,突然响起火哥不轻不重地声音,声音里,带着淡淡地踌躇和询问。
“连翘,我真的不知道,对我妈来说,是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快快乐乐的好,还是恢复了记忆,自己手刃仇人好……你说呢?”
胸口窒了又窒,连翘却回答不出来。
这个问题,太深,太复杂,又蕴含了太多的人性和哲理。其实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有好的一个方面和坏的一个方面,世事两难全,但他们又没有办法知道或者征求沈老太太自己的意愿,更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的头上。
最后,她只能揽住他的脖子,微笑着望着他的眼睛说了四个字。
“顺其自然。”
对,顺其自然吧!
冥冥之中,既然已经安排了这样的情节,必然也会有关于这情节的解法。
世间之事,强求不得,既然往左与往右都是伤人,不如顺其自然!
——★——
501病房里。
在宣姨也离开后,只剩下了谢铭诚和邢小久。
小久笑着将刚刚两个人用过的碗筷盘子等物件收拾妥当,再端到厨房在洗碗池洗干净放好后,才取下围裙回到了卧室。
一出来,并对上了他关切的眼睛,她抿着唇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儿。
“怎么了?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谢铭诚拉过她的手来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细细地縻挲着,不免有些感叹:“小久,做这些事儿,真的太辛苦你了,其实你都可以不用做的,我让通讯员过来……”
微微摇着头,邢小久笑容淡定:“谢铭诚,我记得小时候,我妈也不要佣人做厨房的活儿,每次我爸心疼她,急得都快疯了,她却笑着说,啥叫家呢?柴米油盐一针一线都得自己经营的才算是一个家,如果洗碗做饭这些都假手于人,那只能说是宾馆旅店,不是完整的家了!”
她这席话说得有些羞涩,可是话里话外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也想要一个和他的家,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现在他俩是一家人。
难道这些信息很不明朗么?
可是,谢铭诚这个憨货哦!
人家姑娘口口声声家来家去的,都把话说给递到嘴边儿,他想了想,却只轻轻说了一个字。
“哦!”
这……太肝儿颤了!
“哦什么哦?”小久姑娘该有多纠结啊?!
望着她嗔怪的神色,谢铭诚蛮老实地回答:“你妈妈是个勤劳朴质的人!”
这还用说么?!
可是听到他这么说,邢小久还是抛掉了心里的小郁结,有些感叹起自己的母亲来:“要是我不学着做这些事儿,还不知道原来以前我妈那么辛苦呢?可是,结果呢?我爸……哎,不提了……”
她家里那些事儿,谢铭诚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见她脸上隐隐浮动的伤心和对以前美好家庭的怀念,不由得有些心疼。
他将握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放开,转而向上揽住了她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我不会的,小久。”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说话从来不会用华丽的修饰词,却字字令小久姑娘动心不已。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我不会的’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正如他这个人一样简单,说明白点儿就是,他说他不会像她爸那样,将她妈留在家里,自己在外面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她动作很轻柔很小心,就怕碰到了他的伤口。然而再细细地琢磨这个傻男人并不动听的几个字,心里无比的感动。
似乎那颗孤单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岸一般,她的眼圈有些泛红,但却用开玩笑的话调侃说。
“谢铭诚,我这么漂亮这么能干这么聪明这么可爱的女人肯跟着你,你要知足,懂不懂?要是还敢对别的女人有非分之想,老天都饶不过你!”
“我知足了!”
他说得同样是老实话,能被一个姑娘,还是一个这么好的姑娘爱了前前后后近九个年头,他谢铭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心微微一动,邢小久仰起脸。
“谢铭诚,其实我也很知足!有了你之后,我觉得做什么都开心!”
谢铭诚紧了紧搂着她腰的手臂,语带怜异,“小久——”
没有回答他,邢小久继续自顾自地说:“谢铭诚,我觉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有了你,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儿,咱们都不能再退缩了,好吗!”
微微一顿后,谢铭诚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好!”
他说得很慎重。
而这,也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再一次从鬼门关闯过来的他,非常明白自己现在不管怎么样都放不开小久。更不想去管什么身份,地位的差距,在他的眼睛里,她就是一个需要他疼爱的姑娘罢了,他要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和地位,甚至与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邢小久心里一荡,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这就对了,谢铭诚,我们都要有勇气……”
没错儿,爱,真的需要勇气!
“我知道,小久,可是跟着我可能会委屈你,我现在除了年迈的父母,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也不会接受属于你的东西!”
邢小久明白,这是他作为男人的骄傲,而正是这些东西,曾经活活让他们错过了许多年。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矜持和骄傲都抵不过长相厮守!
一抬手,她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怔怔看了他几秒。
同样儿,也安静了几秒之后,她才再次靠到他的胸前。
“谢铭诚,我想出院以后,我,我就跟你住宿舍,我不怕吃苦……而你,只要记得我是小久就行了,我不是帝豪的小久,不是邢家的小久,也不是设计师小久,我只是你谢铭诚的小久……”
谢铭诚喉咙一哽。
可是……
他怎么会会不知道小久的心思呢?但她从小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姑娘,部队宿舍那种条件实在太过委屈她了,而父母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旧了,何况,他知道现在的女孩儿一般都不愿意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
“小久——”半晌后,他才讷讷出声,“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不过上次给了一部分给小时,每月请人照顾爸妈也得一笔不小的开支。等过一段时间,我存够了首付就按揭一套新房……娶你……”
房子,存款,这些词以前对于邢小久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词儿罢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些民生问题对普通老百姓的意义,但是她确实没有切身体会过其中的艰辛和不易。不说邢家的产业,就单单她个人名下都有好几套房子,其中还有一套价值不菲的大别墅,是在她满十八岁的时候,大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但是,她在得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一刻的感动!
因为谢铭诚说他没有房子,要攒钱买房子娶她,这真真让她感觉窝心!
也许他的钱当不上自己的一个零头,也许他一辈子赚的钱都不够她大笔一挥的数值,但她还是乐意,就是开心,就是幸福,就是愿意住他花钱买的房子,就是愿意穿他花钱买的衣服!
就像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几十块钱的大T恤和仔裤,也是花他的钱买的,因为那天她匆匆赶到医院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不知道怎么的,也不想打电话叫人送衣服来。当她从谢铭诚手里接过钱时,她清楚地从他的脸上也看到了快乐,那是一种给予心爱的女人时的骄傲。
这件大T恤,她穿得很开心!
她更想让谢铭诚知道,邢小久哪怕穿几十块钱一件的衣服,照样儿活得有滋有味儿,照样儿也是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
怔怔地想着,一串串晶莹透明的泪珠儿,慢慢地从她脸上滚落了下来。
是幸福的眼泪!
当谢铭诚感觉到胸口的湿意时,才知道她在哭,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将她的头抬起来,抹了抹她的眼泪,“怎么哭了?我说错话了?”
“没有,我是想说……谢铭诚,我愿意!”
“呵!”愣了一下,谢铭诚闷闷地笑。
小久也笑,觉得两个人都特别傻,“谢铭诚,你笑得真傻!不过,先说好啊,在你娶我之前,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我要跟你住一块儿……”
说着这话,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来。
这话里的意味儿多暖昧啊!
住在一起……
“好。”轻轻答道,谢铭诚慢慢捧起她沾满泪珠的脸,吻得很轻,吻得很缓,那吻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爱意。
在吻的过程里,他更是在心底里一次次地肯定,这是他的女人,是他谢铭诚的女人,是他未来长长一生要疼惜要拼了命给她幸福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成为他谢铭诚的媳妇儿……
真好!真挺好!
不知道是因为彼此想念得太久,还是因为爱意燃烧了理智,思维很快就被两个人遗弃,原本的轻吻越来越炙烈,也越来越深沉。
“谢铭诚——”她像一朵急需绽放的花朵,仰着脸望他,带着泪意的眸子,片片深情和痴恋。水蒙蒙,雾腾腾,眸底的期盼很明显……
谢铭诚没有回答,或者说来不及回答。
“谢铭诚——”她很无助,很徬徨,很羞涩,也很期待……
谢铭诚轻轻地浅吻着她,温暖的嗓音里有着明显的压抑。
“小久,别怕!”
有一些动情,又有一些想要逃避。
有一些柔顺,又有一些小小的别扭。
这样子的邢小久,羞涩而含蓄,像一颗漂亮得泛着水珠儿的水密桃儿,特别的能让他稀罕。而谢铭诚深邃暗沉的目光里,跳跃着的两簇雄雄的火焰。
她的心,软得不可思议。
这一瞬间,她忘记了许多的东西,忘记了他还受着伤,忘记了这么闹腾他会痛,只记得他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只记得自己想要真真切切的属于他……
心里的色彩感越来越浓烈,被他眼睛里烫人的火焰烤得快都要融化了的邢小久,义无反顾地主动伸出手狠狠地搂紧了他。
“谢铭诚,我愿意——”
“嗯!”
他悶哼了一声儿,明显是忍着伤口疼痛的声音!
她一抬头,就看到他脸上强忍的痛苦和轻皱的眉头。
然后,她华丽丽的窘了——
------题外话------
不知道怎么取小标题,大家当成浮云看待吧,呃呃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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