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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爷爷，你懂情吗

“千寻，只要你杀了苍穹，一切恩怨，既往不咎。”
胡子爷爷蹲下身子，在着千寻耳边低低附上一句。

千寻凄凄一笑，口中溢出一些鲜血来……但是，很快倔强摇了摇头，面容上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讽刺意味：“我爱大魔头，要我杀了他？绝无可能！”

“唉，孩子，你这又是何必……”

胡子爷爷微微摇了摇头，心下隐隐叹息了什么……末了，又复而附上一句：“即便你不杀他，他也大限将至……”

闻此，千寻眼底瞳孔一个收缩，吃力抬起头望着胡子爷爷。

“魔界命数已尽，你心底该有个明白……”

该有个明白……

是了，千寻死死咬着嘴唇，身上是满满的麻木痛意……前段日子，她遵循上界所下命令，夜夜在苍穹耳边说着，魔界太多魔人做坏事，她对此很是反感。

她不曾想到，苍穹竟就此许诺了她。

他会将魔界解散，陪她一起隐居，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原以为，这只是他的一时话语。

然而，在此之后，他一一将之做到……故而，现在魔界许多魔人已然离去，力量瓦解了一大半，而她原本是要陪他走的，奈何却被上界抓了回来。

“你们怎能这么卑鄙？趁此对魔界赶尽杀绝！”

千寻脸色一白，用尽力气狠狠一句。

胡子爷爷出言阻挡下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随之，又静静叹了口气，看了一看边上所站其他仙人：“千寻，你若是杀了苍穹，立了功，之前一切皆是空无……苍穹早晚都会死，死在你的手里，未必有什么不好……”

千寻听到此，又是一阵仰天狂笑，笑得多少凄凉入骨，令得在场仙人皆是心底一颤……待她平静下来之时，忽而淡淡开口一句：“胡子爷爷，你懂情吗？”

对此，胡子爷爷一时被问住，哑口无言。

在此之后，千寻不知从哪里来的残余力气，挣扎着站了起身来……视线一一掠过在场仙人，唇角一弯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你们知道，什么是情吗？”

在场之人，被她这般一一问住，皆是沉默不语。

“你懂吗？你懂吗？还是你懂……你……你……你……你们都不懂！你们什么也不懂……”

千寻伸出手，一一指过在场每个人，口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询问。

末了，看着他们一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讽刺的笑出了泪……片刻过后，这才用安静的声音回答道：“刚入世之时，我也不懂……直到遇到他，我就懂了……”

“千寻！你简直是目无尊长……”

上界统治者，看着一个个被问住的上界之人，终是恼羞成怒一句……似乎怕说服力不够一样，很快又加强一句：“能够成仙，是多少人多少魔梦寐以求的……上界仙人，根本不需要卑微的爱情！”

这般一说，原本沉默的仙人，似乎也有了一个说辞一样，皆是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漠意味。

千寻伸出手，虚弱的拍了三个掌声，背部的仙血流淌下来，刺红了每个仙人的双眼……而她，浑然不觉，似乎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大魔头，是我的错，若是我早点看清这些丑恶嘴脸，怎至于害你有性命之忧！是我的错……”

边说着，晶莹的泪水，一点点落了下来。

在场仙人对这一幕看着，毕竟先前被打的那么严重，都不曾哭过……然而，如今却不知为了什么，哭的这般伤心，肝肠寸断不已。

不知为什么，明月心下也生出了一股心疼，身子控制不住飘向了前去……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千寻，手掌却是虚虚的一次次划过，根本没有一点真实之感，这才醒悟这只是梦境当中。

“为什么你们不能放了他？他已经要隐退，不会再威胁到你们了啊……”

千寻朝着面前所站仙人，一个个吼出了声，结果没有一个人给她什么答案……心下间是满满的无助，整个人悲伤的不能自已：“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千寻，苍穹必须死……”

胡子爷爷看着千寻这么悲愤，终究还是提醒上了一句。

千寻摇了摇头，茫然的感觉不到痛，脑海当中充斥着一个信息……在魔界呆了一段时间，不长也不短，足以让她明白一些道理。

不管，魔界最后如何，他们皆是不会放过苍穹的。

因为苍穹是魔尊，存在的话在他们眼底，就是一个威胁，一个不能忽视的威胁……大魔头给她讲过类似的话，可惜当时她只以为是假话，毕竟他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然而，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却是不得不信了。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死……

短短五个字，充斥着心房所有的地方。

她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这般想着，千寻一点一点收起了卑微与懦弱，逐渐变得坚强与清冷起来……看着面前一个个仙人，良久平静开了口：“你们想，如何处置苍穹……”

看到此，胡子爷爷以为千寻想通。

故而，在着上界统治者的眼神示意下，将之说出了口：“打破元神，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千寻脚下步伐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来。

苍穹杀上界之人时，最多也让他们失了性命，却可以重新来过，再来修行……可是魂飞魄散，那可是生生的永世不得超生，连一丝希望都不曾有，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不要……”

一个恍神过后，千寻坚定的摇头拒绝……看着上界之人一个个冰冷的目光，同样回复冰冷态度：“我可以杀了苍穹，但是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一次，是上界统治者先行开了口。

从他的态度看来，足以见得除掉苍穹是多么的迫不可及……千寻心里嘲讽，表面也带着一些嘲讽，语气中更是鄙夷无疑：“我要你们答应我，留苍穹轮回转世……”

“不行！即使他轮回转世，身上也会带有强大力量……”

“但是，他若转世凡间，跟所谓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哪怕身上带有强大力量，但终归还是一个凡人，就算转世千万次，也再也不会危及不到上界！不是吗？”

上界统治者话语还未落下，千寻已然头头是道分析了出来。

她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个，什么也不懂的花仙，一群群道貌盎然的仙人，把她一步步逼向了成熟……只是，对于大魔头，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为了她最后竟然落成了这般模样。

她有把握，上界之人必定会同意她的要求。

虽然他是魔尊，投胎凡人以后，一出生便会拥有未知的强大力量……但是，凡人与仙人一般不会有纠缠的，故而对于上界根本没了什么危险。

上界统治者一时沉默下来，似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千寻讽刺看着他们，随之又淡淡扔下一句：“就算魔界现在一盘散沙，但是苍穹力量那么强大，恐怕拿下他，要搭上不少仙人性命……在场这些仙人，谁愿意前去送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千寻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意味。

上界仙人被她这般一语，说破了心事一样，皆是尴尬沉默了下来。

在生命面前，他们最终选择了贪生怕死。

而显然，千寻所说的，也正是上界统治者心底所动心的……对于自己属下之人，多少还是有着一些了解的，连他也对苍穹存在着惧意，更别提其他之人。

“好，答应你这个要求。”

良久沉默之后，上界之人终是下定了结论。

虽然对于苍穹存在，还是感到心有不安，但是凡间应该不会危及到上界……若是危及，到时再除掉他也不迟，想着的同时，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这般的狠戾，被千寻捕捉到眼底，不由暗暗冷笑几分。

她真是为自己悲哀，为出身在所谓的上界而悲哀……想起大魔头的宠溺与温柔，心间疼痛又添上几分，眉宇间多了一丝丝的黯然。

“我要你们以命起誓，不得让苍穹魂飞魄散……在他转世之后，更不得对他进行加害！若是违背誓言，上界从此灭亡，所有仙人不复存在！”

在所有仙人的注视当中，千寻很是决绝的将之提了出来。

这个条件当中，无一不体现了她对他们的恨意。

果然，上界统治者脸色一时很是难看起来。

不曾想，这般的念头，都被这个花仙看了出来……她好歹也是上界花仙，怎会培养出如此不争气的仙子，想到此冷冷一拂袖子，脸上一副不定的模样。

“若是不应，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大魔头！而你们这些仙人中，也定会死伤过半……”

千寻不卑不亢，却是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们的心上。

“不愧是上界出来的，果然很聪明！”

上界统治者注视千寻良久，咬牙切齿道上一句。

“过奖过奖，上界之人这么‘聪明’，千寻若太过愚笨……岂不是丢了众位尊者的脸面？”

千寻不甘示弱回上，哪怕背部已经痛到没有知觉，还是保存着最后的一份尊严。

在长长的对峙沉默之后，最终如千寻心下所想，他们认了输……在千寻的不屈服当中，所有仙人一一发了誓言，不同于凡人什么，上界之人所发誓言，皆会在违背誓言之时，遭到同样后果。

而他们所起的誓，是他们永远都违背不起的。

在千寻强装坚强的模样当中，上界仙人一个个含恨离去。

当胡子爷爷临走之时，朝着千寻深深望了许久许久，最终低低叹了一句：“千寻，你长大了……”

长大了……

呵……她怎能不长大？若不长大，拿什么保护所爱之人！

在所有人离去之后，千寻终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再无一丝支撑力的倒在了地上……突然间，脑海与心间，皆是满满的痛苦与疲惫，双手支撑着在地上，一步步爬到了红树之下，背部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大魔头……我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

再无一人之时，千寻终是用尽所有力气哭了出来，悲伤而又凄凉之至……红树沙沙作响，不知在表达着什么，飘落的红叶掉在千寻身上，似是安慰她一样。

而千寻似是感受到般，伸手将之抱住：“千夜，你说……我该怎么办……”

只可惜，天地间一片静寂，没有谁能够出来告诉她，怎样才该彻底将之解决。

千寻也永不会知，那棵红树之后成了形，用着她所给予的名字……守着个根本不曾见过他容颜的自己，痴情等候了上千年。

那天，花海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女子哭声，使得上界之人心底，皆是感到一丝丝的不适……哭声维持了许久许久，其中充满了悲愤与绝望，包括对上界无情的控诉。

只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人出来说过什么。

直至一些时间过后，魔尊一身戾气闯入了上界。

所有上界之人，对之自是唯恐避之不及，皆是纷纷隐藏了起来。

上界之中，一片死寂，隐隐失去了生命气息。

但是，苍穹仿佛目的也不在此，只是在焦急不安寻找着什么。

直至到达花海，看见那里昏倒着的白衣女子。

苍穹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脸上闪现出一抹欣喜之色。

就好像是失去了一件宝物，突然又得而复返一样，身心上下充满了愉悦……千寻原本是昏昏沉沉睡着的，当在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之时，蓦然睁开了双眼来，眸中闪过一片惶恐。

抬起头，但见一袭黑衣的苍穹，从着前方快速过了来。

他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熟悉笑意，刺痛了她原本就已疼痛的双眸。

“不要……不要过来……”

千寻狼狈的朝着后面倒退着，止不住的惶恐不安，仿若向她走来的是一个极大的仇人一样……闻此，苍穹脚下步伐先是一个停顿，旋即看到了千寻整个人受了极大的刑罚，当下一个跃身到达面前：“该死的！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问这话的时候，苍穹一边小心翼翼将千寻抱在怀中，一边又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要来……你这个大笨蛋……”

刹那间，千寻哭得无法抑制，只觉这真的是无法挽留了。

之前当中，胡子爷爷曾经悄然来过一次交代，只要苍穹一来搭救她，就即刻动手杀了他……她便傻傻的想，若是他不来的话，那么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却不曾想幸福是那么短暂，短暂的转瞬即逝。

大魔头，这一劫是逃不过的。

若是她不动手，很快隐藏在暗处的上界之人，便会不遗余力来对付他……虽然一些上界之人贪生怕死无错，与苍穹打斗后会死伤过半也无错，但是千寻同样知道，他们一定会动手的。

“千寻，只有狠了心，才能换来他的重生……”

临末，胡子爷爷走前一句话语犹言在耳。

可是，怎么能……

说的那么容易，若是让她真的去做，又该是一种怎样的疼……

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怎么止也止不住……苍穹并未起什么疑心，只道千寻是受了极大委屈所致，心下对于上界更是恨到了极点，只是这毕竟是她出生的地方，不能大开杀戒。

不然，她会离开他的。

想到此，苍穹将着千寻紧紧拥入怀中，一点一点抚着她的发丝，安慰着她受伤的心灵……千寻同样将之抱紧了来，贪婪呼吸着他的每一丝气息，清楚知晓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会分开多久……以后能否再见……你一定要好好的……

千般思绪涌上心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言。

在这些时间之内，她运用了残余的法力，将花灵悄然放入了凡间……那是他们的孩子，虽然只是一朵彼岸花妖，可是上界那样之人不会放过的，她只能这么做，来保全她的最后一丝生机。

同时，又在上面施加了一些法力，将花灵尘封在一柄如意上，令其沉睡千百年。

直至，到了命定之时，她就会获得苏醒，重新醒来生活。

花灵……我的孩子……

原谅美人妈妈，原谅美人妈妈这么丢下你，以后苏醒之时，一定要好好的……

千寻越想，泪水越是流的更多，双眼已然肿起了一大片，看起来有些不协调……苍穹抱着她一步步走出上界，却仅仅是一段路程，身体当中除魔之剑响了起来，不安的想要破体而出。

那是上界之人运用法力，在暗中催促她动手。

千寻知道，却也想装作不知，不由抬起头来……与此同时，苍穹亦是低下了头，极其温柔一笑中，落下一吻：“我的小仙子，没事了……以后有我在，我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我们走，隐居到一处不知名地，开始我们的生活……”

晚了……晚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千寻不住的摇摇头，心下一片泣不成声，只是表面什么也不能表达出来……伸出手勾住苍穹脖颈，将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之处，听着那一声声的有力跳动，脑海中想象着将除魔之剑插在上面的情形。

眼泪快要流干，痛的已经睁不开，只是还是酸涩的厉害。

“我们会在一起的……是么？”

千寻声音沙哑的厉害，却还是仰头假装幸福的问上一句。

“会在一起的，是不是很痛？”

苍穹俯首吻了一吻她的唇，清冷面容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似是暗笑自己的多心。

她怎么会背叛自己？

这天下间，谁都会背叛他，千寻是断然不会的……即便有一天，她真的背叛了他，他也只能甘之如饴。

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生生世世，上穷碧落下黄泉，至死追随。

“我想去冥界，看看彼岸花……”

千寻缓缓闭合了双眼，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向她袭来。

苍穹微微一怔，但仅是一时，点头应了下来：“好，我带你去。”

话落之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朝着怀中的千寻望了一眼……她似乎是睡着了的，毕竟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花灵应该在她的身上，那是她视为生命的孩子，不可能让她出什么事的。

若是花灵出了什么事，她不会不告诉他的。

嗡嗡……

身体当中，除魔之剑发出一声声鸣叫，一下下刺激着千寻已然疲惫不堪的心……哪怕如此，还是用念力传送给上界之人，她只想与苍穹再多相处一刻，仅此而已。

得来是，那边上界之人不屑的反对，却也只能同意她的这段时间。

千寻不再去理会他们，只是用尽所有力气拥住了苍穹，哪怕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多么希望这一条路，永远不会有走完的尽头……然而又清楚知道，这个想法只是在做梦罢了，很快就会面临最后的撕心裂肺。

大魔头，你会恨我的……对吗？

你给了我万千宠爱，而我也那么的爱上了你……对于我，你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之心，所以若是我亲自动了手，你该有多震惊多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比起魂飞魄散，我宁愿守着这千年的回忆等你。

明月随着他们的前行，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飘动着，脸上与千寻一样，早已泪流满面……哪怕如此，她只能静静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一步步走向冥界，大片大片妖娆的彼岸花，渐渐显现了出来。

这里，是千寻与苍穹，最终注定的悲剧归宿。

而也随着这般的尘埃落定，明月心下也一点点的瓦解，她不知该如何来面对……记忆结束之后，陌上尘带着前世记忆袭来，他们三人该是怎样的一副情形，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