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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怕我么

除了叫他的名字，明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他目前的这个情形，她猜不出、亦是不敢猜最终会如何，甚至体会不到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可是，偏偏她又不懂得武功……她是天女又怎样？到了关键时刻却不能保护所关心之人一丝一毫！

在这个时候，她知道她不能去阻止陌上尘，为他增加烦忧……若是去了，还有一丝赢得解药的可能！若是不去，他定会被皇甫御活活困在这里、直至毒发身亡！

陌上尘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手掌从明月的碎发之上慢慢上移，最后覆盖在明月的双眼上面……明月只觉得眼前恍然陷入一片黑暗，正待出声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句话语：“我知，你不喜看到杀人……那么，眼睛就像刚才一样，莫要睁开。”

末了，陌上尘的手掌从着明月身上渐渐滑落下来……只消一刻过后，明月却倏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双眼中分明有着光芒在闪动。

陌上尘，你这样对我……教我如何不动心？

视线从着那些面无表情的呆滞死士脸上一个一个闪过，接着落于皇甫御身上，最后又归于陌上尘的身上……下一刻，明月的话语变得出其意料平静：“他们该死，不是吗？与其让他们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就赐予他们一个解脱。”

陌上尘，我是不喜看到杀人，因为我害怕生命眼睁睁在面前流逝、却别无他法……可是如今，我只能看着这样的场景，我必须知道你还活着！

陌上尘又是一个浅浅、只属于明月的微笑，随之离开明月身边、抬步径直走向那些死士。

由始至终，皇甫御望着陌上尘与明月之间的微妙相处，衣袖下的双手一直紧紧握起……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陌上尘的功力，并未想过就此除去他，毕竟他们身上还流着相同的血液！

可是现在，忽而就有了一种杀了他的欲望……他不想看到明月只追随着陌上尘的目光，他不想让明月与陌上尘成亲，他不想……再第二次失去慕容明月！

喜欢慕容明月吗？

不，他是不会喜欢那个丑陋女人的，他此生挚爱只能是纤儿……他只是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而已，他只是想要去征服一个女人而已，他只是不想让她彻底消失而已！

想到此，在陌上尘从着身边经过的那一刻……皇甫御侧过了头，不急不缓的讽刺附上一句：“陌上尘，你记着：如果你不幸死去，那么天女就归我所有……而你的面具，到时我会亲自取下，将你的肮脏模样呈现在世人面前！”

一语毕，陌上尘的身躯猛然一僵，似是提到了什么藏在心底的痛处般，白色衣袖下紫黑的手指倏然一根根分而开来……眼前，闪现过一幕幕不堪的记忆，最终杀意在一向无波的双眼中蔓延、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死士身上。

在他身后，皇甫御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陌上尘，只要你因这句话语、过于愤怒而动气，那么今日一定会必死无疑！

“你够了，最肮脏的人莫过于你……”

明月为陌上尘愤懑不止的话语还未说完，耳边却听得传来这样一个物体被生生撕裂的声音……下意识的掠过皇甫御，把视线定格在他的身后，一时明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不是没有见过杀人，被花千夜救走的那一次，她亲眼看到一个个死士在她眼前眼睁睁的死去……可那时，除了害怕之外，就只剩下对花千夜的无尽愤怒，觉得他太过于残忍。

而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明月真的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甚至已经接近了一片空白。

只见前方，原本淡漠无波的陌上尘，此刻似是变换了一个人般……三千白发在天地间旋舞飞扬，鲜血从他的不停身边溅落起来、然后再落下归于地上。

下一刻，陌上尘又是到达另一个死士身前，伸出无指从着死士的头颅、脖颈处等处径直插下……旋即又猛然用力，死士的身子登时就那样被生生撕裂开来。

只消片刻的功夫，一袭白衫被血染成了红色……就连那三千白发，亦是随着沾染上了众多的鲜血，诡异面具上同样鲜血顺着边缘渐渐滴落下来。

十二个死士尸体破碎的跌散在地上，无边无尽的鲜血在他们身旁形成一条小小的溪流……陌上尘垂下的双手中，鲜血正从着他的指缝中不停的流出，在地上滴出悦耳的声音。

停顿了片刻的时间之后，陌上尘察觉到身后还有一个未死的暗衣首领……快速的一个转身，一片血白色在天地间闪过，迅速到达在暗衣首领身前。

“你赢了！”

在陌上尘即将对暗衣人首领动手的那一瞬，皇甫御冷冷的决定性语出一句。

下一刻，一道惨痛叫声还是响彻云霄……却见陌上尘向着暗衣人首领的两个双臂用力来回一折，依稀间是废了他身上的一些武功。

随手将暗衣人首领丢在地上，陌上尘一步一步的朝着明月这边方向走来……浑身是血的模样，仿若来自地狱的魔鬼，一举一行足以使得任何事物顷刻间毙命。

皇甫御望着陌上尘这个突变的模样，心下不由感到诧异些许……原本以为他的武功只是平平而已，如今看来刚才是低估错了、亦或者是他的话语起到了某种催力作用。

只是他不曾想到，陌上尘在动了气之后，并未曾就此马上死去……不过饶是这样，想来身上的疼痛也不会使他好过，就算他侥幸不死、以后在许久的时间里，已不能再轻易用武。

“敢问天女，你现在还确定要嫁给陌上尘吗？”

皇甫御还是讽刺笑问的态度，仿佛一切事情根本与他无关一样……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般，皇甫御在陌上尘走上前来的那一刻朝前猛然跃了一步，转眼到达明月身前，紧接着又弯下身子趴在明月的耳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陌上尘……他就是一个怪物！”

说这句话时，皇甫御声音压得极其低……而此刻的陌上尘，根本无暇来细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皇甫御在说完之后，快速退离开明月的身旁……刚刚转过身间，正好与已经到达这里的陌上尘擦肩，两人谁都不曾开口言出什么。

陌上尘，你的确够狠！

背对着陌上尘，望着触眼可及之处皆是死士的尸体，皇甫御在心里如是冷冷想到……旋即皇甫御抬步踩着地上的鲜血，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决绝走去，而那个被陌上尘废了武功、却并未死去的暗衣首领则是负伤跟在皇甫御的后面。

“七王爷所中之毒，并没有解药……”

暗衣一手捂着伤口，终究出声低低的提醒着皇甫御……十二个死士就这样白白的牺牲，毕竟是他所培养的手下，令他感到一阵阵痛惜不已。

“陌上尘……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皇甫御语气不清的缓慢回应一句，心下却在冷笑着预算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空气中，浓重的鲜血味不停的飘来，萦绕在明月的鼻间经久不散……良久的恶心晕眩过后，明月尽力的回过神来，只一眼就望见了眼前的陌上尘。

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模样，陌生的让她刹那间感到形同陌路……三千带血的白发在半空中轻舞飞扬，诡异面具遮挡了他的整个容颜，白色的衣衫俨然转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他就这样极致细腻的望着她，仿佛想要看透她的灵魂深处般……过于入骨深邃的目光，让她浑身上下所有无所遁形，怯懦的承受不住、甚至想要逃脱开来。

终于，陌上尘向着面前的明月抬起手……在那上面，众多的鲜血凝固不断，原本的修长极美转变成了狰狞与不堪。

极其缓慢的，这双紫黑色的血手朝着明月脸上渐渐覆上……明月身子一直处于僵硬状态，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它的逐渐靠近，终究在它将要到达的那一刻、向后狼狈的退却一步。

明月望着陌上尘，清澈的眼眸中呈现出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脑海中之前陌上尘杀人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放着，让她不由紧紧的伸手捂住脑袋，但是浓重的血气味却又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那些残忍。

明明在此就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一切发生过后、终究又难以承受住。

“你在怕我么？”

陌上尘垂眼放在落空的手掌上面，声音清冷寂寥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了，她是应该害怕的……这般残忍的手法，怎会教人不害怕？明明说过，要教她世间的道理，避免无城所说的那个预言发生……而如今，他这是做了什么、还有何资格做她师父？

明月抬起头来望着此刻的陌上尘，只一字便再也开不了口，待尘埃落定之后、心里满是心疼与担忧……她想告诉陌上尘，她根本不是在害怕，只是觉得他活得太累了！

只可惜，到了最后却化为泪水涔涔落下，肝肠寸断、步步入心。

“别哭了，我不会伤害你。”

陌上尘双手缓缓的垂落下手，止住了想为明月擦泪的念想……下一刻，一拂血白交加的衣袖转过身子背对着明月，望着遥远的天际继而沉寂下来。

她果真怕他，这样不是很好么？以后，她会乖巧的听从他的话语，如别人一样离的他远远的……梨若曾是这样，如今她亦是这样，挺好的，他只需自己一个人即可。

然而下一刻，陌上尘只觉得身后有着凌乱脚步声传来……只消一瞬，腰间便被一双纤手紧紧抱着。

心，在这一刹悄然一动……似是在遥远的黑暗当中，被照进了一束光芒；虽然过于刺眼，却是他追寻已久的渴望。

身后，明月根本不知自己为何……她感受的到，她能感受到，陌上尘这样一定有着别样的缘由，许是面具下的容颜、又许是藏在内心最深处腐朽的秘密，但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则是，陌上尘……本身绝不愿意杀人。

她怔忪，只是由于一时被他的杀人手法所吓到……因此在陌上尘向她伸出手时，她下意识的退却一步，但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她不会因此就抛下他一人孤独终老。

“陌上尘……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我没有在怕你……真的没有……”

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话语，明月整个人哭的泣不成声……与此同时，双手更加紧紧的从后面拥着陌上尘，想要为他抹去心头的惨痛回忆。

陌上尘神色敛了敛，唇角忽而就此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来。

下一刻，心脏处又传来疼痛异常的感受……毒素，已经朝着那里死死侵蚀，若是寻常毒药，根本对他造不成半分威胁。

看来皇甫御是极其了解他的，懂得下与他体质相克的毒、从而令他生死不能。

陌上尘的身子微微一软，旋即向着地面上慢慢跌宕下去……在想到后面有着明月的情况下，又尽力的向着旁边错开些许，以免会伤着她。

明月在陌上尘躺倒在地上以后、依旧保持着抱他的姿势，双眼慌张无措的在他身上来回巡视着……紧接着无限惶恐的发现，原本只是变成紫黑的手，不知何时双臂亦是呈现出相同的颜色，就连脖颈之处、亦跟着如此的悄然蔓延。

忽而间，陌上尘唇边在此一涌动……顷刻间，大量的黑色血丝由着他的口中缓缓流出，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死亡气息。

陌上尘……他会死！

蓦的，明月满是惶恐的得出这个结论来，与此同时连带着心下猛然一颤……垂眼望着正坐着闭眼调息、身体虚弱的陌上尘，明月眼里呈现出一片焦急的神色。

解药？

不经意的，这个词眼在眼前一闪而过，却给了明月一个莫大的希望……皇甫御明明答应过给陌上尘解药的，如今他怎么能够就这样走掉？

不，不行……为了陌上尘的性命，她一定要追上皇甫御拿到解药才行！

想到此，明月衣袖下的双手、下定决心似的紧紧相握……下一刻，快速的站起身子转过身，前方布满死士尸体的情景让她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迈步朝着皇甫御走过的方向就要追去。

就在明月刚刚抬了一步之后，陌上尘带着叹息的低声呼唤了她的名字。

“陌上尘，你忍忍……我去找皇甫御拿回解药！”

明月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去，咬着唇异常坚定的许诺一句……她不会让陌上尘就这样眼睁睁死在自己眼前的，绝对不会！

“你识得他？”

陌上尘微微的睁开眼来，略显诧异的询问一句，随之又隐约明白了七八分……毕竟之前她与皇甫御曾是夫妻，能够认出来亦是并非难事。

“这种毒，无药可医。”

明月犹疑着刚刚开口一个字眼，陌上尘已经先她一步的提醒一句……淡漠无波的模样，并未见几分慌乱、似是生死对他根本毫无意义一样。

无药可医？

明月有着瞬间的晕眩，待稳定过来之后即刻返回到陌上尘的身旁……此刻他全身毒素已经蔓延，让她不敢轻易的触碰，唯恐哪里会失了差错。

泫然若泣的出口低唤一句，明月心下已不知作何感受……抬起眼却望见陌上尘已然再度闭上了双眼，两手分别垂放在两边，回归于之前的调息状况。

手臂上此刻的伤口已经凝结而住，但是上面的裂口与血丝却是让明月感到分外刺眼……而陌上尘过长的三千白发，由于适才的打斗散乱开来，就此长长的垂到了地面之上，衬托出一副极致凄美的画面。

对于此时的陌上尘，明月不敢多做打扰，只得静静的守护在他的身边……不经意间，明月视线扫视到了在她身后几步之处的血如意，想起之前陌上尘的交代，明月起身向着后面走动些许，遂弯下腰来就要拾起那柄血如意。

许是思想过于恍惚，明月纤嫩的手指一时被地面上凸起的尖锐石头所划到，登时裂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顺着那道口子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的血如意上面。

刹那间，血如意整体闪现了一下火红色的光芒……而明月顾着查看手指上的伤口，因此并没有察觉到血如意的异常。

待明月将血如意重拾回手中之时，那抹夺目的光芒早已消失不见……而恰恰在这短暂的一刻，陌上尘忽而口中又是一吐鲜血，紧接着整个人轰然倒在地上。

明月浑身一震，旋即几乎是狼狈爬着到达陌上尘身侧……却见他双眼紧闭，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隐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不会的，不会的……陌上尘，他那么强大、根本不会有事的！

明月边尽力安慰着自己，边颤抖着手指去探陌上尘的鼻息，下一刻清澈双眼猛然的睁大开来……接下来独独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了许久。

半晌后，手中的血如意顺着明月掌心滑落在地上，与之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与此同时，明月整个身子向后一跌，双眼中皆是不能接受的神色。

陌上尘死了，陌上尘死了，陌上尘死了……这个认知在明月脑海中无尽的徘徊开来、挥散不去，心脏处已然纠结成一团，唯有紧紧抓住才能松气些许。

明月迫切的想哭，宣泄出心中的难忍情绪……但是唇中蠕动了半天，却是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只有泪水在不停的往下滴落、滴落，泛起“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寂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在她身下，陌上尘极其安详的躺在那里，一如睡着时的安静模样……三千白色发丝散落在他地面之上，凄美而又妖娆无比。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只对她浅笑，让她感到无尽的温暖……在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只对她倾尽三千宠爱，任她自由的来往！

“陌上尘，你怎能死去……”

明月颤抖着伸出手，遂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陌上尘散落在地上的白色发丝，喉咙间极其悲鸣的哽咽着……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陌上尘才会遭到皇甫御的袭击，从而中毒丧失了性命。

当初弘袖是为了她而死，如今陌上尘亦是为了她而死……上天，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不禁要面对不断的风波与伤害，还要承受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疼，这是她唯一最为清晰的感受……仿若这种疼蔓延进了骨髓，让她全身上下都抑制不住撕裂开来，她愿付出所有代价、只为留住这抹残留的温暖。

突然间，她忽而才发觉……她是多么的无力，除了哭泣发散悲伤，竟不能再为陌上尘做其他什么。

泪水划过明月绝美的脸颊，到达下巴之处后凝聚在一起……随之又缓缓由着上面滴落而下，最后恰好落于那柄血如意之上，依稀间隐隐做着细微的声响。

刹那间，血如意散发出了一种刺眼夺目的光芒……下一刻，血如意整个玲珑剔透，从着地面之上缓缓升了起来，随之又缓缓的到达陌上尘面具的上方。

明月一时怔住，就连眼泪也忘记了落下、留在眼眶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这柄血如意，只见它所散发的光芒直直散落在陌上尘的身上，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光芒敛尽的又从着半空中落下。

陌上尘原本上面被毒发、所侵蚀过的皮肤，渐渐的在此起了一丝变化……那种紫黑色，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