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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谨伦来访,告诉雷再晖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倒是没有费什么工夫,老刘在那位贵客面前也失了宠,自身难保。”他见挚友身穿运动服在院子里浇花,不由得调侃了一句,“看来——此间乐,不思蜀。我有几个表妹,都对你十分感兴趣,我还想着挑一个好一点的,骗你来为包氏卖命。”他已知道了钟有初的身份,顿时那场惊艳都有了合理解释,不过他喜欢的是杭相宜那种类型,所以倒也没有太兴奋,反而来调侃他:“可惜,腐草之荧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包氏几只蓝筹股未受加息影响,势头大好。”雷再晖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两人笑着聊了几句,雷再晖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你帮我找一个地址——精卫街138号,不论现在房主是谁,我想买下来。”
“精卫街?包在我身上。”包谨伦又问,“你们不打算在这里长住?我听说有人盛意拳拳,要请钟小姐出来拍广告,可是她推掉了,我以为你打算退休。”
他做酒店这一行,迎来送往,消息非常灵通,雷再晖也不瞒他:“是,她不喜欢。虽然云泽风景很好,适宜定居,但我对缪盛夏心存忌惮。”
“缪盛夏?”包谨伦道,“他在云泽只手遮天,确实令人不爽,既然你要回格陵,不如来帮我。”
他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逮着机会就邀请,岂知雷再晖看了他一眼,放下洒水壶:“好,一动不如一静,我与你签十八个月的合同。”
包谨伦又惊又喜:“你真答应?我即刻叫他们拟合同过来,可是话说在前面——你要知道,包氏开出的条件,肯定不如云泽稀土。”
雷再晖在意的不是待遇:“谨伦,你不同,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杭相宜。”
包谨伦满心欢喜,回到格陵才慢慢品出雷再晖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再想一想云泽稀土和格陵有色的那些勾当,缪盛夏竟然还敢存这种心思,不由得赞那钟有初确实有点手段,红颜祸水,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弱水三千,雷再晖独取这一瓢祸水,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他很快替雷再晖找到了精卫街138号,将资料发送到他手机上。钟有初正在涂眼霜,看不清楚,于是问他:“什么照片?拿来给我看看。”
雷再晖想给她一个惊喜,笑而不答:“我答应了包谨伦替他做十八个月的营运顾问,我要回格陵去签合同,你先乖乖待在这里,最多一个月,我就来接你。”
“唉,”她坐在梳妆台前,幽幽叹气,“戏曲里凡是要花旦等的小生,十有八九不会回头,比如《莺莺传》。”他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抓过来拍了两下:“中国戏曲博大精深,你小小年纪,看过多少?张口就乱说。”
她虽不舍,却也知道他要以事业为重,便送他上了车。见她郁郁寡欢,雷再晖又对叶嫦娥道:“小姨,麻烦你替我照顾有初。”
叶嫦娥不能理解:“既然……既然你们都……就结婚嘛,你怎么又要走?你不会不回来了吧?我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德不足以胜妖孽,是以忍情’这种混账话我绝不买账。”
她引古喻今,令雷再晖大奇,于是解释道:“小姨,我一向在世界各地工作,没有置办过任何物业,我现在就是去格陵准备婚房,然后再回来接有初,不是这里不好,只是我想和她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见他如此诚恳,叶嫦娥才放下心来:“好,我先和你说清楚,你们结婚,一定要大摆筵席,让所有人都知道钟有初嫁了个好老公。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注重形式,但这是我姐姐的遗愿,希望你能理解。”
雷再晖立刻答应:“小姨,我一定做到。”
他这一走,钟有初觉得时间变慢了,实在无聊,她便缠着小姨教她烹饪。可惜天分太差,短时间未见提升,叶嫦娥也懒得骂她,说先教你熨衣服:“衣食住行,我们一项一项地来。”
除了雷再晖,并没有别人和她联系。她偶尔发短信给利永贞,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想给利永贞打电话,可是想到她工作那么忙,似乎又不好去打扰。
后来钟有初非常痛恨自己为何那样愚钝,一丝异样也未察觉。时间就这样慢慢地爬过,一天晚上她与雷再晖通话的时候,她实在很想他,故意道:“不如我读书给你听?”
“好。”
她能读什么,不就是故意读她最爱的那一章!她自己很不好意思,又憋着笑,可是他的喘息声也变重了:“有初。”
“你可不可以……”他哑声道,“叫两声听听。”
她理解错了,便柔柔地喊了他两声:“再晖,再晖。”
“不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有初,我想你。”
她明白了他那边窸窸窣窣是什么声音:“……我也是。”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不止叫了两声,还按他的要求说了不少羞人的话,听到他那边结束了才挂机。
她口干舌燥,跑去喝水,可不愿意回想刚才的动静,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埋在被子里傻笑,迷迷糊糊地想要睡了,可是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有初,要不然你还是来吧。我本来想准备好了之后再来接你,现在只好委屈你和我一起住酒店。”
她轻轻地回答:“又不是没有住过!我过来,可以帮你熨衬衫,我已经学会了。”
他们本来就是片刻也不愿意分离,他心头一暖:“那我现在过来接你。”
她吓了一跳:“现在?这么晚了,多不安全,我又没有准备,你明天再来,我等你。”
他想她确实需要准备一下:“也好,你这次来要带一样东西。”
“什么?”她故意道,“我来了你还不满足,还要我带什么?不要太贪心。”
他柔声道:“你总要带户籍证明过来吧,不然怎么做雷太太?”
她先是一怔,在这春风习习的夜里,整颗心都要融化了:“……好。”
“有初,你等着我,”雷再晖道,“我一下班就来。”
她轻轻道:“再晖,不要叫我等太久。”
“一定不会。”
雷再晖还记得鼎力大厦员工餐厅的半年之约,因为误会,他让她等了一晚上,心想这次一定第一时间奔到她面前,决不再让她苦等。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次会换她失约。
第二天上午,钟有初在家中收拾行李,她记得户口本是放在书房里的,才打开抽屉,就听见院门被捶的震天响,有人大喊:“钟有初!钟有初!你在不在家?”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匆匆跑下楼去开门,不由得惊讶道:“楚求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她突然想起,求是科技和公安系统一向关系良好,要查一个人的地址易如反掌,再见他脸色灰败,不由得心下一凛:“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时间紧迫,楚求是也不多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车上塞:“利永贞病危,我请求你去看看她。”
“她怎么会突然病危?”钟有初大惊失色,连安全带也忘记系,“我,我大半个月前才见过她,她好好的……是胃溃疡?”
楚求是一踩油门,整部车突然猛地朝前一冲,钟有初整个人几乎撞到挡风玻璃上,急忙用胳膊去挡,饶是如此,还是扯得胸口发闷。楚求是也来不及道歉,急急掉头:“她的病……比胃溃疡严重得多。”
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钟有初终于明白了事情真相,一时间,她痛彻心骨,如受凌迟之苦:“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说雷再晖知道利永贞生病是因为封雅颂的疏忽,而楚求是知道利永贞生病,则是因为林芳菲病急乱投医,打电话请他帮忙:“楚先生,我知道你和永贞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但是,能不能请你帮忙在你父亲面前说说……”请他对利永贞这位病人更加上心一些。
楚求是如遭雷击的同时,委实不明白父亲怎么能够做到只字不提,纵然有气,也还是赔尽了笑脸来套话,但楚汉雄直接回绝:“谈论病人的隐私是大忌,几时轮到你来教我做事!”
楚汉雄这样一说,楚求是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爸,我只问一句——她的病严不严重?治愈率有多高?”
禁不住儿子一直缠一直缠,楚汉雄终于发火了:“求是,实话告诉你,如果是别人我就叫她回去等死了!有那么多病人排着队等着看病,我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声誉,去救一个病变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腹腔的年轻病人,明明知道她可能会挨不过治疗。你以为我看过她的照片,所以给你面子?不是!是因为她自己有强烈的求生欲!”
见儿子脸色惨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楚汉雄又冷冷道:“你的眼光很不错,她的眼光也不差。你就别管了,所有病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楚求是去探望过利永贞,知道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拿了大假在陪她,咆哮道:“那个男人几乎与其他女人谈婚论嫁,有什么好!他现在对永贞再好,也不过是赎罪罢了!”
楚汉雄本来已经嫌恶自己说得太多,见儿子愈发不像话,不由得厉声道:“狗眼看人低!因为差点儿错过,所以他才能更加珍惜!你知道最能折磨一个人意志的是什么?是病痛与时间!求是,你不是没有见过病人在治疗过程中情绪波动有多大,尤其是年轻、聪明、不服输、不信命的——你能做得到像封雅颂一样耐心细致,任打任骂,不离不弃?你做不到。求是,我太了解你,你犹豫过,但从不胆怯;你遗憾过,但从不后悔;你这一生太顺利,唯一的挫折是利永贞不爱你,可是如果利永贞真是你的女朋友,她生这样严重的病,就算你凭一腔热情去陪她,看她形容枯槁,忍她性情大变,挨到后来,你的感情只会全部耗干。”
“爸,你这是在说我还不如那个男人?”楚求是痛苦得难以自拔,“你是在说你的亲儿子根本是个狼心狗肺,不能共患难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没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础,还是不要轻易挑战自己的人性。我现在警告你,你不要再去探望她。”楚汉雄冷冷下了结论,“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立场去看她?”
下次到了医院,护士就不让楚求是进病房了,说是楚教授已经立了规矩,除了病人家属,闲杂人等不许探视:“楚总,不要让我们为难。”
可楚求是总还有办法打听到利永贞的情况。虽然楚汉雄再三斟酌,降低了治疗剂量,但化学药物仍在她瘦弱的体内肆虐来去,不仅杀死了病变细胞,也令免疫系统全面崩溃。她受了很多苦,尤其是整条上消化道从口腔到食管,溃烂得不成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她依然逼着自己吃东西,一口一口和着血吞下去。
楚求是见过封雅颂抱她出来晒太阳,也见过封雅颂替她梳落发——在种种痛苦面前,掉头发这种常规反应,反而不值一提——他心里实在不服,觉得自己也做得到,为什么要看低他?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证明给父亲看,他能一直爱她如初。
她终于还是挨不过去,楚汉雄下了病危通知书。楚求是心急如焚,急得直跳脚,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钟有初。
听了楚求是的一番话,钟有初号啕大哭,根本说不出话来。永贞奄奄一息,她在干什么?她根本把永贞的凭空消失没当回事!如果永贞来的那天,她多想想,那些奇怪的举动,那些奇怪的对话……一直到医院门口,钟有初才止住眼泪,跟着楚求是进了外科大楼,乘上电梯,一直走到那熟悉的病房门口。她来过这里——她在这里送走了雷再晖的父亲,难道现在又要送走永贞?
封雅颂本来坐在病床前,将一本相册举着给永贞看,又同她小声说着话,一抬头望见钟有初在病房外,吃了一惊,赶紧出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整个人都在哆嗦。封雅颂递一只口罩给她:“你如果要哭,就不要去见她。”他也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大概也是强撑着,但眼神和语气还是十分坚定,不容置疑:“她不喜欢看到任何人哭。”
钟有初点点头,赶紧把眼泪都擦干净,戴上口罩,走进病房。
病床上躺着的哪里还是利永贞?她本来就很瘦,现在更是脱了人形,头上戴着一顶线帽,眼球凸出,两颊蜡黄,嘴唇发白,颧骨高高耸起,陷在高烧中昏昏沉沉。
“永贞。”她睁开眼睛,见是钟有初来了,不由得对封雅颂抬了抬手。
封雅颂道:“是不是要将床头抬高一点?”
她点点头,封雅颂便去床尾转手柄。利永贞一会儿要求高一点,一会儿要求低一点,足足调整了十来分钟,她仍然紧紧皱着眉头,任何姿势都觉得十分不舒服,又对封雅颂做了个算了的手势,他便拿平板电脑过来,她伸指在屏幕上写下四个字:“你知道了。”
钟有初掐着掌心,强笑着回答:“是呀,WHO(世界卫生组织)不都说了,这是慢性病,而且还是不会传染的慢性病,我当然要来看你。”她又摸了摸利永贞的脸颊:“你戴帽子挺好看的。”
利永贞扯扯嘴角,又写道:“生溃疡,就不和你说话了。”
她指了指嘴巴,又比了个数字。钟有初也长过口腔溃疡,哪怕一颗黄豆大小的溃疡,都会令人无比痛苦:“……我听他们说你还在很努力地吃东西,真了不起。”
利永贞指了指床头放的婴儿米粉,对钟有初竖了竖大拇指:“好吃。”
钟有初笑道:“哎呀,我们永贞变成小宝宝了。”
她听见身后有轻轻的抽泣声,转头去看,封雅颂立刻把流眼泪的楚求是给推出去好好谈一谈了。利永贞皱眉写下:“我还没有死,哭什么,死了再哭也来得及。”
还是那个暴脾气,钟有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我已经接下那支广告了。”她实在是个撒谎高手,“过几天就取外景,我现在不告诉你什么内容,到时候你自己看,看完了不要更爱我。”
利永贞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又竖了竖大拇指。她曾经无比希望钟有初接拍那条广告,因为她想看到钟晴重新风光无限,但现在她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了兴致。钟有初觉得自己再坐下去一定会哭,便站起来:“我走了,等你好一点再来看你。”
钟有初摘下口罩,俯身过去在利永贞干枯发白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来,让我渡一口元气给你,好好休息。”
她几乎是逃出病房的。利存义追出来,将她送到电梯口:“钟小姐,谢谢你来看我们家永贞,真是有心了。”
他也憔悴了很多,头顶生出很多白发。钟有初想起圣诞夜在永贞家里留宿,永贞的母亲送了她一条围巾,不由得一阵心酸:“叔叔,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前一段时间楚教授想给永贞用一种进口药,但是国内没有,多亏你男朋友在国外有朋友,很快托人送来,不然永贞还要受更大的罪。药用得很快,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弄一点来?我今天一直想要联系他,但是联系不上。”
他实在是满心焦虑,一点也没有发现钟有初听了这番话之后神色变得十分疑惑不安:“我男朋友……雷再晖?”
“是的,他来看过永贞好几次,一直鼓励她。”利存义丝毫没有发现钟有初的异样,只是低声道,“拜托了。”
雷再晖开车到了云泽,却发现院门紧闭,连叶嫦娥都不知道钟有初去了哪里,不由得一惊——走前她说过那么不吉利的话,不知为何竟会觉得她是被人掳走了,急忙打电话:“有初,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十分虚弱:“我已经到格陵了。”
“你怎么不在家等我——”
“我在永贞的医院,你来接我吧。”她挂了电话。
他知道迟早瞒不住,但一定得由他告诉她,没想到最近太忙,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心中焦虑,火速从云泽又赶了回来。钟有初坐在医院门口的绿化带上,整个人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她这一天接收了太多可怕的信息,一时消化不良,无法动弹。直到一部君越停在她面前,雷再晖打开车门下来:“有初。”
她回过神,嗯一声起来,将一支瘪瘪的药膏递给他:“这种药还能托人从国外带一点来吗?治疗溃疡很有效。”
“没问题。”雷再晖扶住她的肩膀,“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她。”
“算了,”钟有初轻轻道,“很晚了,不要再打扰她。”
没有人通知雷再晖利永贞病危,现在又不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我们先回去吧,你也累了。”等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钟有初突然发现,那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符如此熟悉:“这是封雅颂的车吧。”
雷再晖顿了一顿,道:“我需要车,他想套现,所以……”
钟有初想了想,将头靠在车窗上:“是啊,治病需要钱,谢谢你。”
他哪能回一句不客气,一路无话,两人各怀心事。雷再晖见她心情不佳,便想放点歌来给她听听,但钟有初一伸手就给关掉了。仪表盘上方一条幽幽的蓝光,而那气氛更是沉默得可怕。等回到了格陵国际俱乐部,雷再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进房间就要打电话取消客房服务。
谁知道客房经理对这位新上任的营运总监过度殷勤,他们前脚才进房间,后脚烛光晚餐就推了过来。那客房经理一手搭着白巾,一手执着点火器,毕恭毕敬地问:“现在替您点上蜡烛吗?”
雷再晖尴尬异常,钟有初冷冷道:“不需要,全部拿走。”
她颓然倒在沙发上。雷再晖关上门,走到她面前:“有初,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她不胜疲惫,将脸埋在双手中:“不要问我,你比我清楚,不如你告诉我,永贞怎么了。”
雷再晖踌躇良久,方低声劝她:“有初,你要坚强。”
听了这句话,钟有初猛地站起来,狠狠掐住他的胳膊,声调凄厉:“雷再晖,如果……如果永贞……你怎么能瞒着我!”
不,她有什么资格说他,她不也有秘密瞒着他吗?他们根本一样——不,她比他卑劣,他虽然隐瞒了她,但一直为了帮助永贞而竭尽全力,而她不过是仗着他的宠爱而恣意妄为。
他为了全世界去隐瞒一个人,而她为了一个人去隐瞒全世界。她痛恨自己在利永贞的病痛面前无能为力,也痛恨自己在雷再晖的大爱面前自私狭隘。良久,她松开他的胳膊,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对,我是钟晴……是的,我答应你……我只拍这个广告而已,别的我都不管……好,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她一转身,看见雷再晖就站在沙发边,抱着手,静静地看着她。她不愿看他的眼睛,也不愿深想,直接走进卧室,结果看见洒了一床的玫瑰花瓣——她抓起被子的一角,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都掀到地上去,和衣睡下。
雷再晖知道她因为亲眼目睹了挚友病痛,所以心情悲恸,不想强迫她面对,于是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替她解开外套。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语气冰冷而疏离:“对不起,我没有心情。”
雷再晖终于动了气,甩开手:“我怕你着凉。”
她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她听见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走了出去。她听见他在外间用英语打电话,大概是替永贞联系药物一事。她听见他去洗漱,然后关上灯,在她身边躺下。她听见深刻的自我厌恶,汹涌到一浪接着一浪。
第二天早上,雷再晖起来,见她还在睡,推了推她:“有初。”她翻了个身。
“我去上班了,你需要什么可以打给总务,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等他下了班,钟有初却不在房间里,电话也打不通。他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她才一脸残妆地回来。
“你去哪里了?”他闻到她身上的烟味,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甜蜜补给接她去洽谈广告理念,然后又试造型。这么多年过去,摄影棚的条件还就那样,那位摄影师又是烟鬼,衣服染到了味道,可是她懒得解释,直接走进洗手间去卸妆。
拍这种食品广告不需要浓妆,只是淡淡地扫了眉毛和腮红,她的嘴唇一向太红,所以用了淡色的唇蜜来掩盖。她看时间太晚了,赶着回来,结果却忘记了他这里没有专业的卸妆用品,只得用清水一遍遍地冲。
洗完之后,她发现脸颊有些过敏,正对着镜子观察,就听见雷再晖站在门口对她说:“永贞退烧了。”
她终于露出了笑脸:“那真是太好了,我知道她一定挺得过来。”放水洗澡,她心里想着广告过两天才拍,明天去探一探永贞,可是还没想完,又听见雷再晖说了一句:“有初,我们谈一谈。”
她背对着他去试水温:“你说吧。”
他不得不在这么尴尬的地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时我非常矛盾,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但是病人的意愿我必须尊重。”
钟有初冷静道:“封雅颂已经告诉我了,我并不生气你瞒着我,毕竟你是答应了他在先,这种事情,情义难两全,你的选择没有错。”
听她语气倒是挺理智的,雷再晖心想,莫非已经消气了?
“好了,这件事情算不算结束了?”他总想着自己能承担,却没有想过她也希望参与,“别生气了,你的脸又过敏了,等会儿我给你涂一涂药膏……”
他想吻她,她别开了脸:“我想洗个澡,你出去好吗?”
她冷冰冰的话语令他放在她脸颊上的左手突然一僵,他知道,利永贞在她心中分量极重,放不下。他拿开手——他不是没有脾气,他太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所以懂得克制,可是她却一再挑衅,那股无名火就腾腾地升了起来:“好,那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钟有初拒不出声,他也拒不回避,两人一直僵持到浴缸里的水慢慢地溢出来。她站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卸过妆的脸有些苍白,突然她妩媚一笑:“怎么,做不到了?做不到‘你一世不说,我一世不问’了?”
她太懂得攻心,竟然拿他的话来堵他。雷再晖眼神一敛,拼命按捺住要将她丢进浴缸里去好好清醒一下的冲动:“有初,那是你的过去,现在我们在一起,你的事情我就要知道,或者你说,或者我……”
“随便,你去从第三个人那里知道吧,”钟有初在他心口补上一刀,“就像你对我那样。”
一个任性,一个霸道;一个尖刻,一个固执,隔阂就此产生。初始雷再晖一点架子也无,一心想着如何哄她消气,只是实在不得要领。他曾在钟汝意的面前说过,有初受了伤会比其他人更痛更激烈,却没想到她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度过危险期后的利永贞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溃疡痊愈了,可以说话,也可以下床走动,骂起封雅颂来中气也慢慢恢复了。钟有初不再脸挂冰霜,有时候从医院回来甚至肯对雷再晖笑一笑:“看来我渡的那口元气很有效。”
他也觉得自己犯贱,她一笑,他就不难受了,开心得很,过来抱她,亲她,取悦她,她也温顺地接受了,可是等他不能自持的时候,她又突然很冷静地问:“你和我,不是第一次吧?”
他顿时清醒,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便不予回答。她又口齿清楚地追问了一遍,他只好忍着气回答:“不是。”
她笑:“那讲一讲你的第一次。”
口不择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一不顺心,就不分场合,怎么刺得疼他就怎么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冷笑得出来:“好,我告诉你,我那时刚到美国……”
她猛然捂住耳朵:“不要说了!”
“有初,我是个三十三岁的正常男人。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守身如玉,我无话可辩。”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激怒谁,结果还是激怒了自己,拼命把他从身上推下来,去捡自己的衣服来穿,全身都在发抖。
“我明白了。”雷再晖一字一句,慢慢地告诉她,“你不过是想叫我后悔。”
她的心疼得缩成一团。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打给总务,要求另外开一间房,和她分开来住。可是她比他更绝情,他一离开,就收拾好行李,直接回了云泽,一句话也没有留。
很快包谨伦就知道了他们在闹意见,又没有立场调解,只好对雷再晖道:“你也知道,她在筹备甜蜜补给的那支重磅广告,太久没有出镜,大概压力有些大。既然和她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也必须比普通男人抗压。”
不,不是工作压力,雷再晖深深知道,他们都不是会因为工作压力而崩溃的人,她只是在生气。这种怨怼,不仅针对他,更是针对她自己,所以才无法解决。
两个星期后,在甜蜜补给的店庆前十天开始,陆续播出各条店庆广告。
甜蜜补给作为格陵第一大甜品供应商,已经连续独占鳌头三十年,每一条深入人心的广告语,均由已经成年的明星,处于不同的环境中,再次读出来。
第一位代言人已经四十多岁,现在电视剧中总是饰演恶婆婆的角色,若不是拍这辑广告,大家还真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那么清秀,不由得感叹时间弄人,尤其是女人。这样的反转陆续出现,有好有坏,有高有低,其中引起了讨论热潮的是少年海缇。其他的童星大多数还在娱乐圈苦苦挣扎,他却已经上岸,考取医生执照,正在内科实习,真正有了一技之长。大家公认他是前后反差最大,也是最让人意外的:“如果找海缇医生看病,会不会有客串群众演员的感觉?”
不,其实和钟晴一样,海缇不过是个艺名,他既然要做医生,当然和过去一刀两断。
连续九天,每天出现的明星引得大家的回忆排山倒海。甜蜜补给造起很大的势头来,锐不可当。可是有期待,就会有压力,大家都隐隐猜到了,压轴的那一辑会是谁,网上议论得热火朝天——除了鼎盛时期的钟晴,没有人能镇得住。
到了店庆的那一天,钟晴的广告播出。
少女明星之前为甜蜜补给拍摄的广告,一帧一帧地闪过,欢笑的少女,低泣的少女,任性的少女,可爱的少女,那时候的计算机特技假得可怕,钟晴又真的可爱。
最后是她站在云泽的湖边。现在的摄影技术比以前好很多,若是以前的镜头,不可能收到那么美的晚霞。她上镜后显得比现实中要丰满一些,将风华沉淀到最低,反而有种素人的亲切感。她一直在叶嫦娥的督促下保持着最佳状态,所以经得住高清镜头的大特写。她闭着眼睛,睫毛一根根地拂在白皙的眼皮上,美得几近透明,整张脸一点瑕疵也没有。一时间,大家都在想,睁开眼睛吧,睁开眼睛我们就知道了——钟晴的左眼有些斜。于是她睁开了眼睛,露出她那对经典的、有些斜视的黑眼珠。还不及兴奋,镜头已经摇开,再拉远,她的姿态仿佛是在等什么人,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等。此时少女钟晴走进镜头,那特技做得天衣无缝,递给她一块盐味硬糖时,两只交接的手甚至看得到真真切切的碰触。
接过的那一刹那,少女钟晴灿烂地笑了起来,对她挥挥手,一如来时那样,无声消失。现在的钟晴眼中掠过一丝惆怅,嘴角却又带着温柔的笑意。
“甜蜜补给,生日快乐。”
她说这句台词的韵味,又和当年说“一见钟晴,避无可避”完全不同,她的声音穿透了沧海桑田,勾起每个人心中年少时最深的回忆——我们都深深爱过这个小斜眼儿——这才是钟晴的本色。
右下角写着她的名字——钟晴,于九五年至零零年间担任甜蜜补给代言人,梦想:成为金葵影后。
原来,并不是她在等谁,而是大家都在等她,等她回来。
包谨伦与雷再晖在会议的间隙看到这支广告。整整二十七秒,看完了,心潮澎湃的包谨伦指着屏幕对老同学道:“她从来都是属于那里。”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真敬业,和男朋友冷战成这样,还能够若无其事地站在镜头前,笑得那么动人:“再晖,要不然你就放手吧,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太累了。”
见老同学不说话,包谨伦又叹气:“好在你那台车号称‘陆上坦克’,否则前两天的追尾,还指不定把你撞成什么样子。”他轻喝:“不要失魂落魄了!”
雷再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别人不知道,但雷再晖知道,她穿的是那天他去提亲时的家常衣衫,只是换了双鞋子。
闻柏桢也看到了广告。卫彻丽哇的一声喊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和云泽一样漂亮。”
如同一桶凉水兜头浇下,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彻丽,你喊我叔叔,喊她姐姐?”
卫彻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拘束地看着他:“我喊错了吗?”
不,她没有错,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甜蜜补给事先完全没有放出任何消息说钟晴会出来接这一支广告,任凭公众期望值越来越高。终于,钟晴在广告中既神秘又优雅的表现完美地瓦解了所有压力,当然也少不了甜蜜补给的操作。各媒体对这支广告好评如潮,网络视频点播排名瞬间达到最高,与此同时,突然很多人冒出来说自己是钟晴的粉丝,纷纷想当年:“那时候我们年纪还小……”
不错,她红的时候网络还没有流行起来,现在这些在各行各业忙忙碌碌的人们突然想起——原来,我的成长过程中,有过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原来,我们都默默地爱了她很多年;原来,她长大之后完全没有变残,还有无与伦比的镜头感:“你看她的眼神,好镇得住场面。”
更奇怪的是,一般来说,人在成长的过程中脸型无论如何也会变化,但钟有初并没有变化:“她那张鹅蛋脸,辨识度很高,哪像现在一打又一打的尖下巴。”
还有百家信的旧同事,当然只说她的好话。她做演员也好,做白领也好,都游刃有余:“标志性的斜眼儿,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当然好演技!不如对你们说说那劫持事件……”
是啊,连钟晴都有洗尽铅华做白领的那十年,他们这些小人物的人生,也总会有灿烂的那一天。
很快,又有所谓化妆师出来透露,钟晴拍这支广告,根本处于人生低潮期:“亲眼见她在开拍前,换上私家衫,突然失控痛哭……无论脸蛋、身材还是演技都得天独厚,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情烦恼……哭完了,重新匀面,走到镜头前,立刻笑出来,给足情绪,真是敬业。”
钟有初鲜少上网,还是病榻上的利永贞看到了几乎一面倒的赞誉。“如果你成立后援会,我要做荣誉会长!”她开心得不得了,“现在的粉丝都要起代号,钟晴的粉丝叫什么好?就叫晴天好了。”
“别傻了,我只是接个广告而已,不会再做别的。”
“为什么不?大家都说你演得好,有初,你迎来了第二个晴天。”
第二个晴天?钟有初心中一跳,什么叫第二个晴天?她的第二个晴天早就在她身边了,可是她却要不起。
“永贞,你呢?”钟有初不想谈这个事情,又问她,“治疗结束了,什么时候再做检查?”
利永贞闻言一呆。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个多月,最痛苦的时候已经挨过来了,终于可以云淡风轻:“……一开始好有信心,要把病魔KO掉,过了几天发现,咦,原来我和它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就开始有点儿躁郁……尤其是最难过的那几天。不,有初,虽然你也受过苦,可是我们并不能彼此了解。一闭上眼睛,就想象会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拿着仙丹来给我吃……一睁开眼睛,就想着如何找个最佳时机,避开爸爸妈妈,干脆利落地结束生命……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当然会不开心。看见街上的女孩子,便会想到我和她们从此不一样,以后要处处小心,时刻担心。”
钟有初大为震动。利永贞笑一笑:“可是不一样又如何?这么多人爱我,支持我,鼓励我,我如果还郁郁寡欢,实在对不起。不,即使没有人爱我,支持我,鼓励我,我也要坚持下去,人生的谢幕一定要谢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我与它抗争过,不论结局如何,我已经很努力,有初,我现在就是这样想。”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