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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凌家的往事

从龙三爷的话里来看，他好像并没有太多责怪我的意思。对于他的解释，我也没有太多的感想，我只是觉得，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季雨薇不会再死而复生，更不会与他争辩一个是非。
我沉默地坐在他面前，当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这种沉默就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沉闷，两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谁也不同谁说，谁也不能真正理解对方，仿佛又开始陷入某种僵局。

龙三爷从盒子里拿出一支卷烟，在手里磕了磕，忽然叹道：“遥遥啊，我只有两个女儿，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我身边只剩下你！”

我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不知他是何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他，随即说道：“您还有凌天翼和钟期昀。”

“天翼是大哥的儿子。”他忽然说道：“当初他妈妈本来是说定了要嫁给你大伯的，但是你大伯身体不好，还没等到正式婚礼的时候就没了。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天翼，性别也知道了，凌家不愿意放弃长孙。所以你爷爷的意思，既不想让凌家的子嗣流落在外，也不想因此伤害和孟家的关系。我和你大伯感情最好，所以你爷爷就叫我娶她，她自己也愿意嫁给我。”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龙三爷，我一直以来都以为龙三爷是看在孟氏夫人的面子上才对凌天翼那么好，而且自己又正好没有儿子，这才当儿子养了。没想到凌家还有这样的隐情，难怪龙三爷一直对凌天翼视如己出，对孟氏夫人和孟老虎也一直再三忍让！

按照当年那种情况来看，孟氏怀了一个遗腹子，如果她继续嫁入凌家，那么她生下来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凌家长孙，而且是凌家长子唯一的儿子，地位自不待言。可如果她因为凌家长子去世而放弃联姻，要么只能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离开凌家，要么就直接把孩子打掉。

不管是哪种方式，这在当年那个时代，对于一个未婚女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很跌身价的事。即使孟家也是大户人家有钱有势，但女孩子有过这种未婚产子的丑闻，应该也很难再找到像凌家这样的好对象了，即使有这样的好家世背景愿意娶她，恐怕也只能给老头子当续弦。

凌家提出的条件也很宽容，长子去世了，她还可以嫁给老三，既不用守寡，而且还能享受凌家夫人、长孙之母的待遇。加上龙三爷跟他大哥感情又好，肯定不会苛待她和她儿子。按照孟氏当年的处境，她应该是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站在凌家和孟家的大场面上来考虑问题了，却忘记了，龙三爷身边早就有一个季雨薇。在所有人都觉得可以皆大欢喜地解决问题的时候，只有季雨薇开始迎来了她一生中无法磨灭的厄运。

我虽然不知道细节，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细节，但我完全可以想象，在凌家长辈开始对龙三爷施压，命令他娶孟氏的时候，季雨薇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孟氏在决定嫁给龙三爷以后，一定也采取了各种手段，甚至以一些极端的方式逼季雨薇离开。所以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可以倚靠的实习老师季雨薇，只得在多重迫害和被刻意营造出来的误解中一点一点地绝望，离开南都。也许她当时只以为是开始另一种没有龙三爷的新生活，却没有想到，罗县的生活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凌家的三兄弟，当年龙三爷是和大哥感情好，却和二哥成了死对头，在他大哥去世以后，这兄弟俩最终闹到了不死不休，季雨薇也成了其中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龙三爷又是一声叹息，这才把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的烟卷点上了，抽一口，继续说道：“我不想看自己的女儿和大哥唯一的儿子争斗不休。你们都是凌家的孩子，如果不能团结一致，说不定哪天，凌家的这艘大船就会翻。”

这种话，我是听不下去的。我撇撇嘴，索性把话说到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对凌天翼怎么样过。可是他一直在针对我，对我出手。从我刚踏进凌家的那天开始，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看。当初我怀着旻涵的时候凌天翼就对我动手，好在旻涵命大。现在他照样是怎么看我都不顺眼，若不是上次正好被三爷撞破，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三爷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或许不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看在眼里。但我孟遥，却容不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所以这些什么兄弟和睦的话，三爷大可以去同凌天翼说说。”

“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我觉得对于天翼，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以后到地下见了大哥，我也可以问心无愧了。”龙三爷似乎并没有介意我话里的羁傲不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如果他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骨肉之情，我也不想重蹈我和二哥的覆辙。”

我一时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他会站在我这边，并开始限制凌天翼？

对于凌天翼出手害我和旻涵的事，我记得当时并没有和龙三爷说过。但我刚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和错愕的情绪，显然，他早就知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我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龙三爷再次说道：“遥遥啊，这几个孩子里，唯有你像我。”

废话，钟期昀和凌天翼不是他亲生的，凌芷汐被他保护得那么好，只有我是风里雨里跌打过来的，踩着季雨薇留下的余波，一身伤痕累累。我一个女儿家，还真不愿意“像他”，把自己折腾得那么辛苦。

“你大伯二伯都已经不在了，凌家的衣钵只剩下我这里一点东西。如果以后凌家最终要交到你们这一代人的手里，和天翼相比，我更愿意交给你。”他忽然这样说道。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他希望能把我培养成凌家的继承人？他要放弃他一直都在辛辛苦苦培养的凌天翼？

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给的这个馅饼太大，不像是我能接住的样子，更像是想直接砸死我。从我到凌家来，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他可曾给过我一点实质的东西？他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恐怕就是给我成立了一家没几个人的辰艺娱乐公司，帮我出了张专辑上了几次镜头，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在借助程家飞娱的力。

我问得很直：“三爷的话，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雨薇当初也不明白。”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和我并排坐到沙发上，这才继续说道：“我当初也想错了，我总以为雨薇的性子太温婉善良，等着多经历一些事情，多磨砺几年也就好了。那时候我爱她，但我想让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凌家当家夫人，而不是永远躲在我的羽翼下的柔弱娇花。可惜，我想错了。雨薇从一开始就不适合成为那样的人，我反而害死了她。”

我一直好奇的事情似乎答案终于呼之欲出了，也许正如他所说，他不是不爱季雨薇，他只是希望她能尽快地成长为参天大树。可是季雨薇的生活和背景都相对简单，她不懂得这些，对苦难的接受能力也不够强大，所以在这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中，她的心慢慢地被伤到了千疮百孔，最终无可挽回。

“如果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三爷，你会选择在一开始爱上她的时候就好好保护她吗？”

“早知道？”龙三爷苦笑道：“如果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和她在一起。从在一起开始，她就活得很辛苦。我错误地以为，她总有一天会慢慢地适应，却忘记了，如果她真的适应了，她也就不是原来的季雨薇了。与其我们这么辛辛苦苦地在一起撑着，倒不如彼此相安地，生活在另外一个谁都不知道对方的世界里。”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今日好不容易让龙三爷开口说了这么多，我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三爷，那我呢？”

他看向我，“你，你比雨薇坚强。我相信在十六岁以前孟老虎对你的庇护也使你心性跟当年的季雨薇一样单纯，可你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了，并且用自己的肩膀去承受了外面的风雨。”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去，指着窗外，“你看见凌家的这一切没有，这是你爷爷和我一手打造的帝国。我不会给你的，因为我现在放到你手里你也接不住，反而会压垮你。你如果想要，可以自己来拿，你能拿到多少都是你的本事。”

我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着那些花园和楼台，轻声说道：“三爷，我的野心并不大。我要的，也不过就是足够保护我和旻涵的实力而已。但如果这一点都不能给我，我不介意把所有我能拿到的全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转过头看看着我的眼睛，抚掌一笑，“好，好，倒有点像我凌裕祥的女儿。”

我见他心情尚好，顺势提了个小条件：“三爷，在罗县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同祝华坤关系不错的，我想带过来先跟着你讨生活，可以么？”

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说，但还是答应了：“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