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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另攀高枝

他身上的温度一向都很低，而现在似乎比平时更低了几度。他离我那样近，但又好像远在天涯海角。
我脚步沉重，向他走了两步，“程公子……”

他站着没动，眯了眯眼睛，“才多久不见，原来孟小姐已经另攀高枝了，佩服，佩服！”

我愣在那里，不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我想跟他解释罗县的那件事，也想告诉他孩子的事。可我没想到，我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换来的是他这样的一句话。

他和徐家这么多年的纠葛，一定是认得薛女士的。而薛女士刚才这么大声地说话，还蹲下来把耳朵贴在我肚皮上听，应该都已经一点不差地落在了他眼里。我身旁还有一车的婴儿用品，他应该已经看出我怀了孩子。而他，分明对我没有半点信任。

我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的忧伤，几乎让我完全喘不过气来。他转身离开，留给我一个冷峻的背影，冰山一样，好像我倾尽毕生的努力，也不能融化哪怕只是一角。他远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口，痛不欲生。

我一阵头晕，险些倒下，这时跟在不远处的祝华坤已经大步跑了过来，扶住我的身子，对薛女士说道：“夫人，孟小姐可能有点累着了，我们先送她回去。”

薛女士在这一点上好像有点迟钝，也或许是她坚信我和薛麓才是一对，所以根本没放在心上，稍微收拾了一下车上的好几个大纸袋，大手一挥：“那遥遥就交给你们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也得回去了，刚才逛着还不觉得，是挺累的呢。”

我无力地靠在祝华坤的肩上，他宽厚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扶着我的身体。先前我并没有告诉过他身孕的事，但这回住院的事一闹，估计整个凌家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我看见他的目光在我的小腹上稍微停留了片刻，仿佛眼里闪过瞬息的痛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过多不合时宜的关注，只是低着头，安守着身为保镖的本分，沉默地扶着我离开。

出了商场的时候，钟期昀已经在车子里等着我。见我神色有些异样，他握一握的冰凉的手，“程公子不是一般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爱上那样的一个男人。”

商场里的事，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的眼睛。钟期昀这个人好像有那样一种特异功能，他仿佛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隐情。

见我神色有些讶异，他很快解释道：“我看见程公子刚刚离开，猜到他可能又误会了什么，他车子和三爷的很像。”

我咬着嘴唇，疲惫地靠在座位里。钟期昀把车子的隔板放下来，让我躺下，“不要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把养好身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是真。”

我轻叹，“可是他爸爸不愿意要他了。”

钟期昀故意逗我开心，“他不要，这不是有人抢着要么，怕什么。我巴不得白赚个儿子，不过看起来好像还得排队啊，那位薛医生虎视眈眈呢。”

我有气无力：“那就是个误会……”

钟期昀似乎在憋笑，“我看他那个妈可一肚子劲。”

我哀求：“别说了，钟期昀，求你。”

钟期昀果然闭上了嘴巴，只是一直握着我的手安抚我。

到了凌家，钟期昀扶着我的腰，小心翼翼地带我下车，祝华坤和几个黑衣保镖一起，站在不远处。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任何动作。在凌家，等级制度其实很森严，我是龙三爷的私生女，钟期昀身为龙三爷的养子，都算是主子。主子之间的事，他一个小小保镖实际上是完全没有资格插手的。

钟期昀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凑在我耳边，“能走么，要不我抱你进去？”

我连忙摇头。就在不久之前，凌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钟期昀在追凌芷汐，就算芷汐并不喜欢他，我也不打算让旁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我什么都要跟她抢。

钟期昀也没有再坚持，他扶着我进了西楼，往我的房间里走。我走进西楼的客厅时，看见凌芷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进来。

不知为什么，一直都很单纯的凌芷汐，她的眼神让我莫名地发憷。

“芷汐。”我轻声叫她。

她转过头来，瞪着我，“孟遥，你好阴险，爹地和哥哥把你从地下室里救出来，就是引狼入室。你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想破坏我们家，想害我和我哥哥，我讨厌你！”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女人”一定是指季雨薇。如果钟期昀说的是真的，那么其实她母亲才是破坏龙三爷和季雨薇的罪魁祸首，可是父母和睦的印象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她固执地不肯相信，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我和季雨薇身上。

我不怨她，毕竟我和季雨薇之间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况且这些往事，和凌芷汐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是我的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也不想和她像仇人一样。

我撑着有点疲惫的身子，“芷汐，我的身份并不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上一辈的事，我们不要去纠结了好吗？”

凌芷汐站起来，“幸亏不能选择，如果可以，我绝不会选择做你的妹妹！我只不过是推了你一下，然后爹地差点把所有的保镖搬空，还训斥了哥哥，你一来，就像那个坏女人一样！”

她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不能容忍跟我待在一起，气呼呼地朝着门外跑去。还没跑到门口，就见一个人迎面拦住她，站定，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道：“孟遥，我果然没猜错，你一回来又要挑起事端。可你要是欺负芷汐，我跟你没完！”

钟期昀的眉头拧起，稍微压低了声音，“凌天翼，不要太过分！从遥遥进门到现在，你哪只耳朵听见她说了什么挑起事端的话了？”

凌天翼也皱起了眉头，看向凌芷汐，“别怕，哥哥在呢，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跟哥哥说。”

凌芷汐没说话，却是瘪了瘪嘴，眼圈就红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样子可怜兮兮的。

钟期昀继续说道：“芷汐只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才这么冲动的。凌天翼，你跟我一样心里清楚，当年夫人是怎么逼走季雨薇的，三爷和夫人当年的感情又是怎么样。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你又何必骗芷汐？”

他转向凌芷汐，“芷汐，你也不应该这样说你姐姐！她怀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你把她推倒在地上，差点流产，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还有理了？”

“流产？”凌芷汐显然不知道这一层，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我的肚子，“你怀了孩子？你没有结婚，也没说过你有男朋友，你怀了孩子！”

我的手抚上小腹，“是，芷汐，我怀了孩子。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不想牵扯得那么复杂。”

凌天翼轻蔑地扫了我一眼，“那又如何？给人当金丝雀养着，怀上了野种，以后也是一样下贱的命！还不如早一点流掉，省得以后再跟你一样，一脉相承，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觉得这个凌天翼简直毫无道理可讲，我根本就不想同他争吵。钟期昀却挡在了我面前，瞪着凌天翼，“谁才是破坏别人感情的人？如果不是夫人当年逼走了怀孕的季雨薇，遥遥又何至于流落在外面十几年，孤苦无依，连个亲人都没有？你只知道芷汐性格单纯脆弱，你就没想过，遥遥当初依傍程公子，是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难！这都是你们造成的，你还好意思拿这个来说遥遥，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这个时候我莫名地觉得钟期昀可爱，那么多人骂我做小三是下贱，惟有钟期昀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我是在吃苦受难，是情非得已。或许不是不理解，只是没有人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

我拉了拉钟期昀的胳膊，“我累了，送我上楼吧。”

钟期昀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等凌天翼回过味来，便扶着我噔噔噔上楼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期昀，谢谢你。”

钟期昀笑笑，“难得你是个好脾气。”

我摇摇头，“不是因为好脾气，我只是现在没有力气吵。”

我想起先前他追凌芷汐的时候，好像格外的笨拙，总是一副用力过猛结果招人反感的样子。但在我面前，他好像都做得很好，使我对他的好感度也比先前高了好几分。

我说道：“期昀，之前我觉得你很不擅长讨好女孩子，但现在好像也不是。”

“我很荣幸能讨好到孟小姐。”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遮到脸上的头发，“那是因为，凌芷汐无所需，无所求，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来讨这样的女孩欢心。而你，遥遥，我们都是有着太过明确目的的人，我们都有一种本能，知道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