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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声渐渐近了, 锦书也不在意, 自顾自低头,对着面前那朵洁白茉莉出神。
她入宫以来,同贤妃关系都不怎么好,只是贤妃有意拉拢承安为承庭效力,方才勉强维持着表面, 过得去罢了, 暗地里的敲打, 可从没少过。
至于她的身份……
作为二皇子妃的姚氏已经死了,站在这儿的, 是圣上的柳贵妃, 后宫第一人,稳压贤妃一头。
她有什么好怕的。
贤妃扶着宫人的手, 缓缓近了那片茉莉, 便瞧见一道婀娜身影背对于她,正低头赏花, 只一个侧影,都觉皎皎动人。
那毕竟是贵妃, 满宫里都知道她是圣上的心头肉,贤妃如何不忿, 却也不敢放肆, 落人话柄,正待屈膝见礼,敷衍过去, 却见贵妃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
似乎是撞了鬼一般,贤妃一个激灵:“姚氏?!”
畏惧转瞬过去,随即便是惊骇。
只半年功夫不见,她不至于认错人,面前女子分明就是姚氏,可她衣裙繁丽,发髻松挽,簪的却是七尾步摇!
姚氏……竟是圣上最为宠爱的柳贵妃?
这念头一在贤妃心头浮现,便使得她几乎站不住脚,亏得身后宫人搀扶一把,方才稳住:“你……你……”
她一连说了两个“你”,都没能继续吐出半个字来,毕竟是在深宫中摸爬滚打过多年的人,没一会儿,便理顺了其中关窍,冷冷扫一眼面前贵妃,斥道:“狐媚,不知廉耻!”
锦书被她骂了,却不动气,只扶着宫人的手,往一侧长凳上坐了,含笑道:“我听说贤妃出身大家,规矩更是连先帝都夸过的,怎么见了我,连行礼都不会了?”
倘若这个冠压后宫的柳贵妃是别人,是任何一个贤妃此前没见过的女人,即使是个出身低微的宫人,贤妃也都能忍,可偏偏是从前的二皇子妃姚氏,却结结实实踩在了贤妃心肺上。
贤妃怒的几乎站不住脚:“狐媚惑主的妖孽之辈,也配叫我见礼!”
“我狐媚惑主?”锦书淡淡的瞧着她,道:“那也得惑的了才成,贤妃将自己说的这样高风亮节,又将我说的这样一文不值,怎么将最重要的人给忘了?”
“这样大的帽子,我一个人可戴不上,”自宫人手里接了团扇,她漫不经心的打了两下,信手指了指不远处含元殿:“你不妨去问问圣上,听他怎么说?”
贤妃从来都知道姚氏聪慧,能言善辩,但真的被她说到自己头上,却还是头一次,不觉一时语塞。
锦书见她如此,莞尔道:“怎么,贤妃不认识路?没关系,我今日无事,同你一道过去,也无不可。”说完,便站起身,示意她跟上。
贤妃心中的确怨愤,针对的却是锦书,而非圣上。
她很清楚圣上的脾气,也了解承安夫妻的情意,要说是承安自己献妻于圣上,或者说姚氏主动献媚于圣上,可信度都很小。
联系到此前承安被派遣江南,以及圣上在前朝对于姚家的回护,她便知道,这事儿是圣上自己主导的。
那是御极多年的天子,权柄在握,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更改。
至少,她不是那个能够叫圣上更改主意的人。
在圣上将一切遮掩住的时候冲过去将一切掀开,死的只会是她,被圣上厌恶的也只会是她。
贤妃只是高傲,但并不是蠢。
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她道:“不必了,圣上朝政繁忙,哪里能轻易叨扰,我宫中有事,这便离去。”
“急什么,”锦书停下身,叫住她:“你怎么知道圣上这会儿正忙?”
贤妃面色不由一青。
“哦,”锦书似乎没瞧见,继续道:“大概是因为先行去过,圣上却没见吧?”
“不过贤妃也该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她微微挑眉,讥诮道:“备不住,圣上没工夫见你,却有心情见我呢。”
“——你说,是不是?”
贤妃脸色难看的厉害,掩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哆嗦,然而即使被贵妃挑衅到头上,也依旧不敢回敬过去。
她不敢跟贵妃一道过去,也赌不起。
倘若她过去的时候被赶出来,贵妃过去却被迎入,那才是真正将脸面丢尽。
而依照这半年来圣上对贵妃百依百顺的心性,这种事情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贤妃家世所致,合宫里也只被圣上打过脸,然而到了今天,终于又加了一个人。
更叫她心中郁结的是,即使被打了脸,她也只能忍下。
将一口银牙咬的死紧,她抬眼去看锦书,恶狠狠的,锦书同样不怵,懒洋洋的看着她。
终于还是贤妃先败下阵来,屈膝致礼:“臣妾宫中还有杂物,不敢叨扰贵妃娘娘,这就告退。”
在势不如人的时候,素来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也是很识抬举嘛。
锦书心中觉得讽刺,扫她一眼,也没说话,转身走了。
宫中这一亩三分地,从没有能遮掩住的消息,没多久,贤妃与柳贵妃狭路相逢,却被贵妃踩了脸面,这事儿便传的合宫皆知,只叫贤妃恨得心口作痛。
贵妃的身份是她致命伤,然而贤妃却不敢抖出来,相反,还得帮着遮掩。
只因那是一把双刃剑,在击伤贵妃的同时,还会损及圣上声名。
妃妾不知维护君父,本就是大过,更不必说因内宫妒恨,而致使君主威名受损,见笑天下。
至于借他人之手抖出来,她就更不敢了。
圣上登基十多年,耳目众多,若说宫中真有人觉得能偷偷做什么而不被知晓,那才是真的蠢。
到最后,她也只能认了。
午膳的时候,圣上往偏殿去瞧锦书,想起这事,问了一句:“碰见贤妃了?”
锦书拿汤匙触了触碗中鲜虾云吞,淡淡道:“嗯。”
圣上自己不在乎声名如何,倒是怕贤妃说些有的没的,惹她伤怀:“没被欺负吧?”
“怎么会,”锦书微微一笑,也没遮掩,将自己同贤妃说的复述一遍,道:“圣上倒是一杆好旗,用来遮风避雨,最好不过。”
圣上很宠爱的笑了笑,温声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既然见了贤妃,表露身份,锦书也不欲再闷在含元殿里,时不时的出去走走,权当散心。
圣上乐见她如此,只当她想开了,每每得空,便陪她一道散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也自在。
这天晚上,二人相携去赏昙花,归殿时,圣上握住她手,道:“明晚是七夕,朕在承明殿设宴,你要一道去吗?”
这便是想叫她在宗亲与宫嫔面前露面的意思了。
自从那日见了贤妃,锦书便没了这层拘束,左右姚氏已经死了,她又何必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下半辈子,还不如随意些,图个自在。
担了妖妃名头,却过得畏畏缩缩,那才滑稽。
“去吧,”她道:“该来的总要来,遮遮掩掩也没意思。”
圣上原本也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哪知她竟应了,真真是意外之喜,怕她忧心,又温声道:“便在朕身边坐着,没人敢说什么,有朕在呢。”
锦书微微点头。
待到七夕这夜,陈嬷嬷亲自伺候她着妆更衣。
朝云近香髻高挽,簪七凤金步摇,并累丝嵌宝牡丹钗一对,耳畔的红宝花纹金耳环,正红色衣裙昳丽,金红宫纱轻挽,华贵逼人。
那本是皇后可用的色泽,然而圣上宠她,也没人会在这上头自寻晦气,只当没看见便是。
至于锦书自己,就更不在意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嫁与承安之后,为谨慎见,多着素净,少有浓艳,骤然如此盛装,当真国色倾城,竟叫圣上失神几瞬,待她到了近前,方才反应过来。
“美极了。”握住她手掌,圣上道。
每逢佳节,宫中便要行宴,七夕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的宫宴,比起此前,叫人多了几分期待。
隐晦的扫一眼圣上席位一侧的位置,宗亲与宫嫔神情各有不同。
“听说柳贵妃也要来呢,”一个宫嫔低声同身边人道:“能叫圣上独宠,不知生的如何美貌。”
贤妃耳朵尖,听得一句入耳,眼神阴鸷,冷冷刮了她一下。
那宫嫔想起此前贤妃被贵妃打脸之事,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开口了。
贤妃心思乱的很,倒没打算死盯着那几个低位宫嫔,扫一眼坐在赵王旁边的楚王承安,凉凉一笑,隐约讥讽。
待会儿,怕是还有一场好戏瞧。
承安静坐在自己席位上,感觉到贤妃投过来的视线,却也没有在意。
也好。
她跟在圣上身边,没人能给她气受,便是被人欺负了,他也会为她撑腰。
不像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叫她跟着自己低眉顺眼,逢人便先低头。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很难过。
大概是先行饮过酒的缘故,总觉得眼眶里辣辣的,像是有什么要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他……还是很想她。
内殿里人声鼎沸,端的热闹,待到内侍唱喏声传来,方才齐齐安静下来,一道起身,恭敬向圣上与贵妃示礼。
圣上带着锦书往上首去坐了,方才示意众人起身,态度倒是和煦。
一众人听闻那位贵妃过来,心里早像是猫爪子挠一样,这会儿有了机会,虽不敢直视,却也不免偷眼拿余光去看,想见见究竟是何等美人,竟叫圣上这样爱怜,乃至虚设六宫。
只是在看了几眼之后,他们便齐齐低下头去,不再抬首。
并不是忽然明白规矩,而是借此遮掩自己心中惊诧。
这位柳贵妃,分明同此前的二皇子妃生的一般模样!
再想到二皇子妃前脚病逝,后脚圣上就添新宠,许多人心中登时了然,目光隐晦的在楚王身上一扫,便面上带笑,只做不知一般,同圣上敬酒说笑。
天子强占儿媳,这是丑闻吗?
毋庸置疑,当然是。
然而在圣上将一切处理妥当,叫人挑不出毛病时,也没人会高风亮节,非要直谏,叫圣上给个交代。
玄宗夺了寿王妃后,杨氏家族飞黄腾达后,可没人跳出来说什么悖逆伦常,吹捧的不照样是成群结队?
认死理的人确有,但绝不会存在于依附于圣上的宗室,乃至于身处后宫的妃妾。
再者,人皆有私,都爱听奉承话,世间有真心喜欢听人进谏的君主吗?
未必。
尧舜禹相让,被世人称颂,然而《竹书记年》载:“尧之末年,徳衰,为舜所囚”。
《韩非子说疑篇》:“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誉之。”
便是因善于纳谏闻名的太宗,也在魏征死后,下令推毁自己为其所作碑石,解除衡山公主与其子的婚约。
天子也是人,也会心有不豫,即使碍于外界原因暂且忍了,到最后,是一笑泯恩仇的可能性大,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可能性大?
被一个心怀仇恨,且完全有能力将仇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记恨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刘邦入鲁时,齐鲁儒生为项羽披麻戴孝,恶心到了刘氏天子,一直到文帝时,除去勇于跪舔的叔孙通,朝堂上都没几个出身儒生的两千石。
归根结底,只要没伤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没人愿意出头,去撞圣上这个硬钉子。
到时候真头破血流了,可没人会同情。
锦书此前是二皇子妃,不受重视,只能坐在偏一些的位置,直到今日,随同圣上一道坐在上首才发现,原来当人坐的高了,能将底下人神情瞧的一清二楚。
那些眼底潜藏的谄媚讨好,嫉妒暗恨,统统无所遁形。
那些失意人的惆怅伤怀,也遮不住分毫。
她没有去看承安,承安也没看她,连余光都没有看过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样。
这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他明白,她也明白。
只是忽然之间,锦书觉得有点可笑。
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到了这会儿,连说句话,眼神交汇都是罪过,当真滑稽。
只是,那已经不是她该想的事情了。
淡淡一笑,锦书目光顺势往自己此前惯常坐的位置扫了一眼,却瞧见了此前的三皇子妃,这会儿的赵王妃杨氏。
四目相对,二人都有些怔然,到最后,还是锦书先行举杯,向杨氏致意。
杨氏微微一笑,倒没什么不自在,同样举杯,一道饮了。
半年不见,她清减好些,一眼看过去,竟比锦书还要单薄些,面色也不见好。
圣上将这一幕瞧在眼里,淡淡道:“先前萧家曾有鼓动前朝,册立赵王为储之意,仪国公不肯与之呼应,致使杨氏见恶于贤妃母子,日子不太好过……哦,承庭先前还纳了一个侧妃,是他母家表妹……”
原来如此。
锦书同杨氏关系不坏,可这事儿上,却是无能为力。
虽是贵妃,压住贤妃一头,也不好越过正经婆母去说什么的。
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看一眼杨氏萎靡神情,她向圣上道:“从前,我坐在那儿的时候,脸上什么神情,圣上是不是都看的到?”
“看得到,”圣上饮一杯酒,缓缓道:“你不喜欢说话,偶然间才附和别人几句,大多时候都再听,眼睫低垂,表面温柔,内里却有种淡淡的嘲讽,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带着冷淡。”
锦书轻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拿酒壶,自己斟酒,一饮而尽:“圣上瞧的倒仔细。”
“那倒也不是,”圣上看着她,语气温和:“你大概不知道,当你静静坐在那里时,总叫人觉得安谧清冷,同周遭欢切格格不入,让朕情不自禁的,想过去抱抱你。”
他这句话说的平和,却别有一种柔情,许是那杯酒太烈,锦书竟从中听出温情脉脉来,怔怔瞧着他,人有些愣住了。
圣上托着腮笑,借着桌案遮掩去勾她手心儿,揶揄道:“怎么,发现朕生的俊,眼睛都转不动了?”
锦书摇头去笑,却不说话。
这日的宫宴过了,锦书这身份便算了过了明路,不管底下宫嫔和宗亲私下如何议论纷纷,但明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一声“贵妃”,随即行礼。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淡中似无波澜,锦书原本还有些忧心杨氏,哪知七夕后没几天,她便被诊出了身孕。
不管贤妃与赵王是否喜欢这个王妃,她怀的都是正经嫡出,无论嫡子还是嫡女,皆是意义非凡,不看僧面看佛面,杨氏的日子总会好过些。
锦书暗叹她有福气,吩咐人送了份厚礼过去,算是全了彼此情面。
直到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日。
宫宴一如既往的遍是欢声,因是中元,更会彻夜不息。
锦书身子弱,难以久熬,待到深夜时候,虽是灯火通明,却也有些禁受不住,瞧一眼底下言笑晏晏的宗亲宫嫔们,暗自钦佩。
圣上年富力强,熬一夜倒不在乎什么,见她连连打哈欠,倒是心疼:“你若觉得疲惫,便先回去歇着吧,免得伤神。”
“再等等吧,”锦书看着底下漏壶,道:“好歹过了子时。”
圣上见她坚持,也就没再多说,示意她随时都可离去,便转过头,同临江王说话去了。
内殿里人声徐徐,舞乐启奏,倒是热闹,锦书撑着额,勉强听了一会儿,忽的发现少了个人:“赵王妃呢?”
“大概是出去了吧,”她身边宫人道:“人太多了,奴婢也没注意。”
宫宴持续时间颇长,今晚更是彻夜不休,若是有人熬不住,外出更衣歇息也是有的,更不必说杨氏有孕之初,正是难熬时候,锦书听了一听,也就没有再问。
如此过了子时,她便生了去意,起身预备离去。
虽是夏日,晚间却也有些凉,圣上替她将披风带子系好,吩咐掌灯宫人仔细些,好生送她回去。
锦书淡淡应了一声,正待离去,身子却忽然僵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承安的位置竟也空了。
他生性沉稳,从不会落人话柄,圣上这会儿正看他不顺眼,怎么会早早离席?
男人毕竟不同于女人,事情没那么多。
余光扫一眼久久未归的杨氏席位,锦书心里忽的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怎么了?”圣上隐约有些醉意,见她不动,温声道。
“坐的久了,脚有些麻,”锦书没有将心中疑窦说出,向他一笑,道:“这就走了。”
圣上轻轻应了一声:“路上小心些,早点睡。”
扶着宫人的手,锦书一路出了承明殿,前边六个宫人提灯,将前路映照的一片清明,然而她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夜色之中,她回首去看承明殿,却觉那像是一只长开巨口的凶兽,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将猎物咬住,撕碎。
可是这时候,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身边宫人会帮她,也会听从她吩咐,但若是圣上起意去查,绝对隐瞒不过。
到时候,只会害了承安。
满腹心事,她回了含元殿,早有宫人用香薰球滚过床褥,她梳洗之后躺进去,只觉温暖馨香。
可心里的凉,是没有办法被消弭掉的。
承安,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心里郁结,她这晚睡得并不安稳,反复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起了几分睡意,然而没过多久,便有脚步声在外边响起,即使被刻意压制,落在寂静夜色里,动静也格外大。
锦书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愈发浓烈,坐起身,轻轻唤人进来。
“外边怎么这样吵,”她轻声问:“出事了?”
暮雨神情隐约有些犹豫,顿了顿,方才道:“承明殿,出事了。”
锦书心头猝然一跳,勉强叫自己平静下来,道:“什么事?”
“娘娘还是在这儿歇着吧,”暮雨叹口气,温柔道:“风高露重,仔细身子。”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在,然而在这关头,只能叫锦书心中担忧之意愈甚:“到底怎么了,你直言便是。”
“娘娘,”暮雨踌躇一会儿,终于道:“赵王妃没了,死的难堪……”
什么样的死法,才能被说是死的难堪?
锦书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
“有人看见,”暮雨看着她,有些不忍:“楚王殿下从她死去的屋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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