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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姐。”季歌立在屋檐下,略显几分手足无措,不知要说什么好。
余氏立即去了厨房,泡了杯温开水过来。“柳姐先喝口水,我再去打盆温水洗把脸怎么样?”
“谢,谢谢。”柳氏接过温开水,喝了两口,垂着头低声应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看的出她情绪不稳定,也很紧张。
见这情况,季歌就更不敢随意说话,怕一个没说好,反倒把人刺激了。
花大娘见余氏端了脸盆过来,忙放倒了把椅子。余氏便把脸盆搁到了椅子上。花大娘拧了条半湿的布巾递给了柳氏,和风细雨的道。“擦把脸,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对。这世上啊,就没有迈不过的坎。”余氏也安抚着,帮柳氏拿着茶杯。“洗把脸吧,缓缓情绪。”
柳氏低着头呆呆的坐了会,才伸手接过花大娘手里的布巾,一把捂住脸,忽的嚎啕大哭起来,哭的特别地伤心,带了股瑟瑟秋雨的凄凉感。
别说俩个小的傻住了,就连三个大人都僵僵的看着彼此,面露难色。
过了会,待哭声渐渐小了,花大娘把手搭在了柳氏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觉的心里苦,哭出来缓解不了,可以跟我们说说,说出来兴许就好过了,或许还能帮你想想法子呢。”
到底是要生分些,说话间不免有些顾及。
“柳富贵这个畜生!手里有了几个钱,他竟然接二连三的在外面喝花酒!”柳氏这话声音虽低,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带着股浓浓的恨意。
喝花酒!季歌倒吸了口凉气,火锅店才开了多久?还不及一年吧?“柳姐,火锅店现在不需要柳哥看顾麽?”就算生意好,也应该是生意越好越忙啊,哪来的时间喝花酒?
话音刚落,情绪才稍有缓和的柳氏,又突然的哭了起来,这回的哭泣很是压抑。
季歌怀着孩子,情绪波动会比较大,很容易受到影响,前面的嚎啕大哭还好,这会的压抑哭泣,她听着分外心酸,眼眶发热,心里特不是滋味。“柳姐,你别哭了,你得把事说出来,你不说,我们不知道,就不能帮你想法子了。”
“就是这么个理,你莫哭了,大郎媳妇怀着孩子呢。”余氏心里有些不得劲。有钱挣的时候,生怕她们沾着了边,这边出了事,闹的满城风雨,也不见过来说说话。这会遇着了困难,倒是巴巴的赶了过来,过来也就罢了,这总低着头哭算什么?把院子里好好的气氛都给破坏了。
柳氏用已经透凉的布巾捂着脸,翁声翁气的道。“火锅店现在交给大儿夫妻俩在管着,他隔三差五的查查账就行了,我平日里只是在店里打打下手张罗张罗琐碎事,店里雇了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二百文一个月,管着一日三餐。”
这,这,这……季歌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以前都是由我管着钱财,自这家火锅店开起来后,刚开始也是由我管着账本,后来大儿夫妻俩过来了,慢慢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大儿夫妻俩管着火锅店,大儿媳另立了个账本,夫妻俩把店里的事管的妥妥当当,我这边的账本完全就废了。”说着说着,柳氏渐渐平静了下来。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经常劝柳富贵,让他别老在外面遛哒,该多用心管管火锅店的事情,他把手里的事交给了大儿,没了他那边的明细出入,我这账本自然就没法做。一两回还好,说的多了,柳富贵就特别不耐烦,甚至会骂我……”
“隔壁住着大儿夫妻俩呢,我和大儿媳是面和心不和。柳富贵就这么吼吼的对着我骂,我臊的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灰了心,也就不太管着他了,任他死活,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模样。”柳氏拿着布巾当手帕使,擦着涌出来的悔恨泪水。
不对。季歌明显觉的有些不太合理。“柳姐,依着柳哥的性子,他应该热衷于管着火锅店啊,怎么就把手里的事都交给了柳大哥?”这里头透着古怪,说不定就是那大儿媳在中间捣鬼,听柳姐说,当初那五两银子的事就是她背后撺掇柳哥干的。当然这话她不能说出口,现在她俩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份上。
“是大儿夫妻俩,经常温温情情的说,我俩辛苦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生意总算有点模样,合该多歇歇,享享福,店里有他俩顾着出了不差池。话里话外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当时挺欣慰的,还当这大儿媳是好心,现在想想,这是狼子野心啊!早知道她是这么个性情,就不该让大儿娶她进门!”柳氏说的咬牙切齿。
原来柳姐心里也清楚麽?季歌暗暗想着,忽的想起小安来,问道。“这事小安知道麽?”
“知道。昨晚柳富贵一宿未归,吃早饭那会,才悠悠闲闲的回来,我在他的耳朵旁看见一个痕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这些日子经常外出,有时还不着家,却是吃花酒去了!”柳氏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情绪开始激动。“我没忍住,闹了一顿,在我的逼问下,柳富贵恼羞成怒的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柳氏又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骂。“这个挨千刀的畜生,刚刚有了点钱,净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作派,把我们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都抛脑后了,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若不是小安在旁边拦着,他就要给我扇巴掌了,我恨呐,我恨呐,这个畜生,人面兽心的畜生,他不是人啊,真不是个东西,我怎么就遇着了这么个男人,大半辈子的苦都喂了狗了,呜呜呜呜呜。”
摊上了这么桩事,旁人也不好有什么实质性的安慰,只能说些宽心的话,要不然,还能怎地?
柳氏在刘家院落里哭哭啼啼了一个多时辰,心里积的怨啊恨啊苦涩和心酸等,众多负面情绪全都倒出来了。她走的时候,精神恢复了些,整个人也显轻松了不少,可刘家院落却蒙了层灰似的。
“大郎媳妇,你可得管紧家里的钱财,这男人啊,有了钱就容易生别的心思。”余氏很严肃的说了句,顿了会,一脸唾弃的接着说。“村子里就有一户,挖了个鱼塘,一年多了几两银子的出息,不想,这钱啊他没有贴补家用,反倒是攒了两年整,第三年春上,学了周边地主家的作派,买了个二十七岁的妇女当妾。”
“二十七岁的妇女?”季歌愣住了。
花大娘在旁边隐晦的解释。“有些人家啊,究各种原因,会把家里的妇人卖掉。”
“我的话你听进耳朵里没?净问些不着调的。”余氏哭笑不得,重点不是这个好麽?
季歌笑盈盈的道。“余婶的话定是会听进耳朵落在心里的。”
她想起在现代看到一个故事,丈夫在外面找小三,妻子知道了,搁了把剪刀在枕头下,睡前故意跟丈夫说起一桩事。便是有个男人在外面找小三,被家里的老婆知道,怒火中烧的老婆,随手拿了把剪刀,把男人的那啥给剪掉了。丈夫听着这故事,还挺自然的调侃了几句,结果,躺下后觉的枕头有些硌着,掀开枕头一看,顿时魂都吓没了。
哪天刘大郎真生了旁的花花心思,她是不是也该学学这个故事?搁一把剪刀在枕头下?季歌心里腹诽,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笑什么呢?这么甜蜜,定是想着大郎了吧。”余氏凉凉的说着,又道。“我看大郎就是个好的,绝对不会做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季歌思索着,可以拿这个当笑话,缓缓院子里的氛围,便把这故事有声有色的讲了出来,讲完后,余氏和花大娘都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妇人好手段啊!”余氏讷讷的道。“最毒妇人心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花大娘想的却是深些,拧着眉头说。“这事做的不妥当,当时是泄恨了,往后日子就难过了。”
“像柳哥那等性情,这招也不好使,说不定,还会起了反效果呢。”余氏不太喜欢这柳富贵,说话就有点带鄙视。
这柳家的事啊,季歌怔了会。“这事收不住了,指定还会闹起来。”
“沾了腥,刚在兴头上,哪是说收就收的。柳家的安分不了,柳家妹子心有不甘,看不透想不通,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啊,还得柳家妹子吃亏,希望这事莫要闹的太过了,柳家妹子也可怜,孙子都抱上了,临了到老,碰着了这么个糟心事。”花大娘叹着气。
余氏小声嘀咕。“换我,我也看不透。”说完,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的转了话题。“终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也管不了,说点别的吧,大郎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俩呢,这俩小家伙鬼精着,到了时辰没走动走动,他们就知道在肚子里闹腾。”
“这会乖着呢。”季歌低头看着大大的肚子,一脸的幸福。
围绕着孩子的话题,院落的气氛重新温馨起来。
二月中旬,柳氏又过来了趟,除了哭还是哭,满腔的情绪充斥着愤恨怨怒,那些心酸伤心悲痛,随着柳富贵越发张扬无所顾忌的行为,悄然转化成了满满的愤恨。
刘家院落里的几人都有些担心她,她的状态特别不好,几乎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柳富贵再不自我收敛一下,拉她一把的话,柳氏尽早得爆发出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还真是不好说。
担心柳氏的同时,季歌也很担心柳安。那孩子看着冷冷清清,实则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孩子,这事不知道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让阿河阿水寻个空,把柳安喊过来吃午饭。过了年,阿河阿水没有当乞丐了,在酒楼里寻了个活。用他们的话来说,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啥可顾及的,能活一天算一天。现在却不同了,他们也是有家的人了,得好好的把日子拾掇拾掇,不为着自己,也得为着家人着想,别给家人脸上抹了黑。
阿河阿水打算好了,就算刘大哥他们回来了,也没什么事,酒楼管吃管住呢,到时他们搬过去就好,歇着的时候,就过来窜窜门,领了工钱就带着三朵和阿桃逛逛街,买些零嘴嚼着。喔,他们还要攒钱,刘姐的孩子生了,得送点什么才成,听说刚生的小娃娃,要送长命锁小福锁平安扣镯子等,还得再打听打听,得个具体些的答案。
柳安过来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没提,等吃过饭后,季歌浅浅的提了一嘴,见柳安答的挺正常,眉宇间也没什么情绪,心里松了口气。这孩子可能比柳姐看的要明白点?或者是对柳富贵没什么感情?甭管哪样,没被影响就好。
临近三月,都说三月暖阳,最是春景迷人时。季歌时常会晒着暖暖的太阳昏昏欲睡。
这日,她在睡梦里,觉的有些不太舒服,暖暖的阳光怎么变的这么灼热了,她拧了拧眉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黑黑的瞳仁亮的很是惊人,清清楚楚的倒影出她的模样,那一瞬间,毫不夸张的说,她真的,真的觉的心跳都停止了好麽!一眼即是万年什么的,原来真的存在啊,就那么短短的一眼,恍若过了好久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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