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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是人

“光复南朝？”苏筠昱却猛然笑了起来，甚至笑容还带那么点扭曲，如果是以前，林落一定会觉得这厮抽风了不正常，可是现在他的笑容看在眼底，却是如此的讽刺而惨淡，直刺林落的心底。
心中就好像有血在蔓延一般，锥心刺骨的痛。苏筠昱笑着笑着，渐渐停了下来，眼眸深处是可怕的沉寂，他死死的盯着她道：“你以为，南朝还光复得起来吗？所有人都死了，就算我用你的血，杀了楚崇轩，当上了皇帝，那又能这样？连你都已经死了

……”

说到最后，苏筠昱的眼眸陡然变得暗淡而沉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般，里面是满布的哀伤，就算复兴了南朝，此后也只是他孤独一人，那又有何意义？

到了此时此刻，他心中复国的执念早已渐淡，他原本就不想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奈何这是压在他身上的责任，上面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他根本无法卸下。

可是如今，那些人全都死了，就算他一个人走上巅峰，陪伴他的，也只有孤独寂寥，还不如这些冰冷的墓碑来得真实。

复国，终究是一场虚幻而又残忍的梦。

在那个梦里面，他们所有的前朝人都被自己的执着拷上了沉重的枷锁，苦苦不得解脱，最终被囚禁在自己的执念中消亡，带着绝望与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亮两度经历了国破家亡之痛后，如今的苏筠昱，心中只剩下一片灰败的寂灭。

林落看着他的眼眸，只觉得有种深深的悲哀与无力之感，一切是显得如此苍白，就如同眼前的这片白雪一样，无论再试图去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可是，你不想报仇么，我活着只会连累你而已……”最终，林落望着眼前的这片白雪喃喃的对他道。

他的心中难道已经连一丝不甘都没有了么，自己的亲人，师长，还有同胞们就这么死去……

苏筠昱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恨。

苏筠昱同样眼神灰暗的望着她，还有眼前的情景，只是声音里面，却没有了涟漪：“报仇？若是牺牲了你的命去报仇，那么这到底是报仇，还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林落的心微微发怔，仅仅是从他的声音之中，便能听出他此刻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绝望与孤独。是啊，她死了尚可结束，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的痛苦，可是苏筠昱，却又将要承受一次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这是怎样的打击？此后的他，将一直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余生，这又将比现在面对的还要残忍

。

可是除了用自己的性命去帮助他复国还有报仇，林落此刻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她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因为这样一个问题，两人再度陷入痛苦与绝望的迷茫之中，人生意义问题，好像一下子摆在了眼前，以前的林落死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因为自己想死而不能死的问题这样去痛苦煎熬。

可是她却不能够一直躲在这个地方，记得在此之前，她明明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去做的，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梦幻泡影。

突然间，苏筠昱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林落，声音幽沉的道：“这是你以前便一直想要的，这一次，我将它带了出来，虽然知道你现在多半也不需要了，但既然它还开着，看看也好。”

林落定睛看去，才发现，这还是那一次，他们进入迷雾森林时，摘下的那朵依米花，原本这种只盛开两天便会枯萎死去的花，却因为苏筠昱用药水强制养着，而一直盛开到了如今。

这朵花看上去，依旧如初般娇艳绚丽，美丽的就好像才刚刚摘下，可是这样长久的生命，也不过是通过其他方式所维持着。

这原本是给楚浔解毒所需的药材，可是现在，她连那七味药材都未集齐，那个人便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林落怔怔的伸手接过苏筠昱递来的花朵，竟是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花败了还能再盛开，可是人没了，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即便这朵花经过了这么长久的时候还经久不衰，可是人事的变化已经经过了

几重浪花。

她不由想到了依米花的话语——转瞬即逝的爱。

难道一切美好的东西，注定要如同昙花一现？

她和楚浔之间是如此，而苏筠昱与林落之间的纠葛，亦是如此。

一切，都不过是虚幻一场，最终留下的，唯有这片荒原大雪与无尽的绝望。

眼角有似乎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林落只觉得眼前的花朵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雾色，恍惚得就连眼前的惨白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而接下来，林落什么都未做，只是怔怔的望着手中的花看了一天，仿佛从里面能看出什么东西来，直到夜色再次降临，屋外的风，呼啸得越发大声起来，仿佛厉鬼哭泣之声，久久的萦绕在耳边，却融入心

间。

在天黑下来的时候，白天的那个黑色斗篷衣的人再次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掩盖了许多，林落发现他的时候，这人已经来到了那座简陋的屋外。

林落抬起眼眸，透过屋子的缝隙，便瞧见外面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模糊的夜色下依旧看不清人脸，可是林落却直觉对方在看着自己，好像有一双眼眸在这样的雪夜中直直的朝自己射来。

林落有些怔怔的与对方对视了许久，直到身旁的苏筠昱猛地站了起来朝外走去，林落才从刚才那种诡异中回过了神来。

那个人，好奇怪啊，他到底是谁？

只是等苏筠昱追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又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便不见了。

苏筠昱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如果换作其他人，估计要以为在这地方遇鬼了，就算再厉害的人，又有谁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瞬间就消失在这么大的雪原上？

可是苏筠昱却知道，那人并不是什么鬼，而是真实的人，可是对方到底用的什么方式，瞬间就消失了？

而且刚才出现的时候，竟然可以悄无声息到对方走到这么近了他才发现？

苏筠昱站在风雪中，月色打落下来，将整片雪原照耀得一片银色，却透露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寒风贯穿而过，然而除了近处的白雪与远处的白桦，他什么都没看见。

最终苏筠昱脸色凝重的转身回了屋，刚才林落也出了屋外，自然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一瞬间就消失了，心中泛着与苏筠昱同样的疑惑，那个人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白天的时候，她心还尚未有这么多不解，可是刚才，那个人竟然就那么出现在了他们的屋外，而且还直直的与屋内的她对视，林落根本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却能够感觉到有一道诡异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

要不是因为最近经历的事情令她心辉如死，换作以前遇到刚才那种情况，林落估计得吓得跳起来。

可是刚才，她却与那人对视良久。

总感觉那道看不清的目光里，蕴含着某种神秘而吸引的意味。

那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来到这个地方？

难道她是冲自己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对方站在外面那望进来的眼神，林落根本就不会觉得，这大荒原上的，又是墓地旁，还会有人冲着自己而来。

想着刚才那个瞬间消失的人，屋内的两人有些眼神不明的对视了一会，似乎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一抹不同一般的诡谲和不解，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有些幽暗可怖。

苏筠昱问道：“你方……看见那人的模样了？”

林落摇摇头，道：“我没看清，只是觉得，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我也是感觉到那道眼神时，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屋外的，我一点都没察觉……”

她看着苏筠昱，如实说道，在这种地方遇上这种事，实在太诡异了。

不过就算现在闹鬼，林落心中都没那种害怕了，大概是因为，本来就不想活了吧。

苏筠昱皱了皱眉道：“我也未发现他是何时到来的，只是一看，那人便出现在了屋外，等追出去的时候，却瞬间又不见了，就好像……”

“就好像不是人一样！”林落补充了他后面一句。

而苏筠昱的神情也没多少变化，只是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显然，以他现在的心境，也是到了不怕妖魔鬼怪更不怕死的节奏。

过了一会，苏筠昱才沉沉的道：“看来这人比我白天时候想的还要可怕，只是不知他的目的是为何，以他的本领若是想要做什么也再简单不过，但是为何两次都是出现后又故意让我们发现，再就不见了？”

这才是奇怪之处。

林落也一样的不解，外面的狂风还在呼啸，那个人消失后也再未出现，而屋子中，一男一女诡异的对视着，都在疑惑着同一个问题。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原本进入了睡眠的林落就好像被什么惊醒一般，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