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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 索饷（二）

阮大铖曾经受过东林诸生的欺辱和暴打，对他们早已恨得牙痒痒，他早就料到这事儿那些东林诸生遇到了肯定会插一手，所以闹饷前就和几个领头的人说了，遇到拦路阻挡的东林复社子弟，啥都不用顾忌，把他们狠狠地揍一顿，缺胳膊少腿都没事，别出人命就行！
所以黄宗羲、侯方域、顾杲等人这次却是想差了。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御营亲兵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们讲理。

他们原本都是穷苦的庄稼汉或矿工、纤夫出身，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被豪绅官吏们当牛羊一般使唤，勉强够温饱，没沦落为流民。那些骑在他们头上拉斯撒尿的士绅早看不顺眼了。

难得有机会出口胸中的恶气，一个个变得很是暴戾，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根本不和他们多啰嗦，抡起棍棒雨点般的朝着那些东林诸生们身上招呼，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打懵了。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后，立马爆发出了一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叫，他们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被人这么打过，还是以前万分看不起的丘八们。

侯方域靠得后，只是腰上受了一下棒击，吓得他连场面话都顾不得说了，衣冠散乱，连滚带爬的就往没人的地方跑，只恨爹妈给他少生了两条腿。

少数骨头硬的，拿着棍棒试图反抗的如黄宗羲、顾杲等人都被乱兵围了起来，一阵拳打脚踢，吓得仆人们阵阵惊叫，纷纷上前，试图救出他们，也被乱兵们一阵棍棒老拳打得屎尿齐流，扑街在地。

黄宗羲的发簪早已断裂，散着头发，衣冠散乱，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凄厉的吼道：“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在你姥姥！”

乱兵们根本不听，一顿老拳继续抽了上去，打得黄宗羲惨叫连连，奋起的吼声很快就淹没在了混乱之中。

这时候，侯方域已经成功跑出了混乱圈，惊魂未定的站在圈外看着社友君子们被丘八们打得哭爹喊娘的。身边几个家仆拿着棍棒一脸紧张的四处张望着，生怕哪个角落里突然又冲出一堆乱兵来。

“少爷，乱兵造反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撤吧！”一个家仆红肿着眼睛，哭丧着脸说道。

“我走了，黄兄，顾兄，还有其他的社友君子们怎么办啊！”侯方域想去帮忙又不敢，原地转着圈，一脸的惊怒后怕之色。

“那些乱兵的刀枪棍棒可不眨眼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少爷可去应天府衙门报案，让他们派兵来救人。”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哎！什么世道啊！”侯方域看着身旁几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家仆，踌躇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跺脚，带着仆人朝顺天府衙门奔去了。

留下黄宗羲，顾杲等人继续饱受乱兵的老拳棍棒，时不时的爆发出几声惨嚎。

“别打死了，都收起家伙什吧，咱们正事儿还没办呢！”

好一会儿，见东林复社诸生们已经全部扑街在地了，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乱兵头头这才吆喝叫停。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手。

往那些东林复社诸生身上狂吐了几个唾沫后，众人挥舞着棍棒拳头，继续高喊着索饷，朝着户部尚书高宏图的宅邸而去。最后齐聚高宏图的府邸。

这天是沐休日，高宏图正在宅邸内含孙弄儿，得报后大惊，军队哗变是大事，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随即找来了仆人。

“跟老夫出去看看。”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这时候，乱兵们已经撞开了高府大门，聚集在前院里，挥舞着棍棒刀枪，让高宏图出来，给他们发饷银。

高宏图此刻已经听到了前院的吵闹声，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群乱兵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袭击大明内阁大臣的府邸，内宅门外的十几个值哨家仆一看老爷出来了，立马跑到他身边，将他保护了起来。

看着这些家生子们到了此时依旧如此忠诚，高宏图满是欣慰，也恢复了一些胆色。嘱咐家眷们呆在后院，没有他的许可不准随意走动。高夫人担心高宏图的安慰，执意要跟着高宏图一起出去见乱兵。高宏图有些惧内，拗不过，只得点头同意。

等到了前院看到那些乱兵后，高宏图反而镇定下来了，眯着眼轻声喝道：“国朝近三百年来还未见南北哪个京营敢犯上作乱，你们竟然敢袭击本阁部的宅院，谁借你们的胆子？赵之龙？还是刘孔昭？！”

乱兵们第一次与朝堂阁部大臣如此近距离的见面，心里本来就比较紧张，一见到高宏图如此镇定威严毫无畏惧，便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并停止了挤兑的举动。

乱兵头头知道这事儿是上面默许的，有上面的那位至尊，还有诸位勋臣，朝臣大佬在后面撑腰，面对高宏图的威严，并不怎么惧怕。

他提着嗓子禀告说，近来南京菜价肉价都翻了几番，户部已经欠饷月余了，积蓄的饷银早已花光，妻儿老小在家嗷嗷待哺，众人不愿闭目待死，昨天去向户部讨饷，户部官员肯勒着不给，所以弟兄们一时忍耐不住没能获得刘伯爷和赵伯爷的批准就擅自来围了高阁老讨说法，讨饷银。乱兵头头特意强调此事两位伯爷绝不知情，希望朝廷不要错怪好人！

高宏图听完神情一松，当即表示：“既然尔等不是谋反又不想连累刘侯与赵侯，就不可再轻举妄动，暂且先回营房，等候消息。”

乱兵头头摇了摇头，道：“兄弟们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妻儿还等着粮饷救命呢！天子都不差饿兵，阁部大人还是先给咱们关饷吧，俺的这些兄弟粗鄙无礼，不知尊卑，情急之下万一不小心作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后果难料啊！俺虽然是上官，到时候怕是也节制不住他们了，望阁部大人三思！”

乱兵头头说这番话时语气虽是软的，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这之中的态度很强硬。这摆明了就是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