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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缘分

正月二十五,忙碌很久的显荣帝终于消停下来,让人到东宫传旨,让齐崇光带着蕾儿进宫一趟。
旨意一下,齐崇光比谁都忙,一直在玉芝苑指挥丫鬟们,要给蕾儿穿件水红色的衣衫,这样才不显得皮肤黑,首饰也要挑相配的,不必太多,精巧顺眼就行了,又让蕾儿进宫后跟着他,省得闹出笑话来。

蕾儿被他折腾烦了,看了他一眼,变脸道:“上次我进宫去,也没见闹出什么坏事,偏你这样多事。”

齐崇光哼道:“小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我都是为了你好。若是旁人,我才懒得操心呢。”

蕾儿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把我当成旁人算了,我不需要你给脸。”

底下伺候的人见他们吵起来,都互看一眼,脸上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旋即又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这些天来,哪天他们都是要闹腾的,不闹腾才是稀奇呢。

反正大家也都看清了,他们只是嘴皮子上过不去,爱折腾点新花样罢了,打架的事,却是不可能重现的。

那边,蕾儿、齐崇光又嘀咕了一会儿,眼见得时候不早了,才总算消停了些。

因为上次进过宫,这次蕾儿走路时倒是镇定了些,没有露出怯手怯脚之态。

齐崇光陪着蕾儿,进了显荣帝的御书房。

显荣帝正在批折子,见他们进来,搁下笔露出笑容道:“来得还挺快呢。”

齐崇光忙跪下行礼,蕾儿有样学样,也跪了下来。

显荣帝瞧着两人,只觉得两人有模有样,看上去竟很有几分相配。

他忙让两人起身,笑向蕾儿道:“那日你的确助了朕一臂之力,朕可不是没良心的人,因着一直忙碌,没时间赏赐你。这不今儿个闲了,立时就想起来了,先对你论功行赏,旁人都得排在后头。”

说话的功夫,陈勇捧着圣旨过来,笑着道:“李小姐,请接旨吧。”

蕾儿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齐崇光瞧着不像话,忙提醒她道:“快跪下。”

蕾儿这才反应过来,依言跪下了。

陈勇这才宣旨,圣旨曰:蕾儿年少忠义,果敢英勇,因救驾有功,封为长明郡主,年俸八百二十两。赐珍宝古玩若干,书籍典籍、笔墨纸砚若干,上等皮毛衣物、药材饮食等无数。

蕾儿忙磕了头,接了圣旨。

按理,她该说一声“谢皇上隆恩”,但她虽然学了规矩,但都只学了皮毛,宫廷礼仪却是一无所知的。

当然,这时候,也没人跟她计较。

蕾儿虽年纪小,却知道郡主封号代表身份地位。也因为年纪小,得了这样的荣耀,心里很高兴,觉得给父母挣了脸面,捧着圣旨嘴咧得老大,怎么都合不拢,拼命也合不拢。

齐崇光脸都绿了,觉得她这模样太傻,太失礼了。

显荣帝却觉得她性情单纯,有颗赤子之心。

素日里在他面前,无论大的小的,都是一副诚惶诚恐、进退有礼的模样,倒是不如蕾儿这样眉眼生动,让人瞧着就觉得亲近。

因为对蕾儿有好感,显荣帝越瞧心里越喜欢,向蕾儿招手道:“过来,朕跟你说说话儿。”

蕾儿这才回过神来,忙走到他跟前。

显荣帝便拉住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笑着道:“一段时间没见,你模样倒是一点没变,圆圆润润的,一团福气,很叫人喜欢。”

齐崇光撇嘴,看着蕾儿,心说,皇祖父就是有水平,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将肥胖说得这么清丽脱俗。

当然,这话他只敢放在心里。

齐小公子早瞧出来了,自己这皇祖父也跟父王似的,中了蕾儿的毒,将她当成了宝贝一般。

这时,显荣帝又问蕾儿道:“这些天朕跟太子都忙得很,倒是没时间关心你,你在东宫住得好吗?”

齐崇光一听,登时就紧张起来了,忙目不转睛盯着蕾儿瞧,看她如何作答。

自蕾儿跟着他回了东宫后,因为齐逸峥忙得不可开交,他便想了各种法子捉弄蕾儿,简直玩得不亦乐乎。比如送她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好不容易搜罗来的毛毛虫,美其名曰给她练练胆量。再比如,新年的时候带她在院子里放鞭炮,故意将点燃的散鞭炮往她附近丢。甚至还悄悄在院子里挖了个小坑,上面用树叶盖着,让她摔一跤等等。

其实他也晓得,这么捉弄小孩子,不是君子该做的,且父王知道了,必定不肯罢休。但是,一想到父王和皇祖父都被她笼络了去,齐崇光心里就满不是滋味儿,也就顾不得旁的了,先图眼前痛快。

当然蕾儿也不是吃素的,被他捉弄了之后,每次必定要回敬的。吃饭的时候,往他汤里丢盐巴,拿着散鞭炮与他对着炸,那也是小事。最恐怖的一次,是蕾儿在他的面汤里加了一只毛毛虫。刚开始时,他一无所觉,吃得还挺开心。等到吃了一半,见她笑个半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在碗里一搅,这才发现端倪,差点连隔夜饭都呕出来了。

两人梁子越结越深,但也只是私下闹罢了,倒都很硬气,没有找底下的人当帮手。

蕾儿听了显荣帝的问话,下意识的瞧了齐崇光一眼,见他一脸紧张之色,心中得意起来。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这才道:“旁的都还好,但东宫有一个人很坏,欺负我,我很不喜欢。”

齐崇光眼珠子都瞪圆了,小丫头,真敢说呀。

竟然敢在皇祖父跟前告状,回头必定要将她往死里折腾才行!

显荣帝却是吃了一惊,忙问道:“竟然有人敢欺负你?快快说出来,朕一定为你做主。”

蕾儿却故意不答,瞥向齐崇光,将齐崇光惊得面无人色。

显荣帝见状,不免皱眉道:“崇光,莫非欺负蕾儿的人是你?”

齐崇光额头沁出冷汗来,一时竟张不开嘴。

正惶恐之际,听得蕾儿道:“不是他,是东宫的林良娣。那个女人长得很好看,但心肠很坏的,很用力扯我脖子里的玉佩,还说我将她弄得见红了。”

齐崇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头次觉得,小丫头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

林良娣算计蕾儿之事,显荣帝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很是错愕。

不过他何等敏锐,立时就意识到,里面必定有什么猫腻。

蕾儿年纪小,即便询问也问不出什么,还是等齐逸峥来时,再细问好了。

他想着,便笑起来道:“你放心,朕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娘,无论谁敢欺负你,朕都不会姑息的。”

蕾儿一听眼睛一亮,知道林良娣要倒霉了。

她只觉得心里很舒坦,忙行了个礼道:“谢谢皇上。”

显荣帝点头,转了话题道:“朕给你的赏赐,你可还满意?若有旁的想要的东西,只管说出来就是。”

蕾儿一听更满意了,舔了舔嘴巴,才道:“上次我瞧见,这宫里有新鲜的橘子、橙子呢,那个好。”

齐崇光一听,看向她的目光中透出无法置信之色。

皇祖父问了一声,其实,正常人都该晓得,他只是客气罢了,根本不可能提出旁的要求来。

偏偏这蕾儿不走寻常路,竟然真敢提。

这就罢了,你好歹弄得高大上点儿呀,怎么三句话离不开吃食呢?真是没辜负自己那“又馋又黑又胖又笨又呆”的评语。

正想着,显荣帝却是笑道:“你倒是厉害,这个时节,这橘子、橙子比什么都金贵,有钱都买不着。”

伸手揉了揉蕾儿的头发,转而道:“既然你开了口,朕怎么能让你空手而归呢?待会儿就让内侍送你一筐新鲜水果,另外,还有皇家温泉庄子出产的鲜果鲜菜,也赐一些给你,你带回家去,好叫父母享享你的福。”

这鲜果鲜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的。

京城西郊有个温泉,乃是皇家的行宫,四季如春,开辟了个小庄子,冬季向皇宫进贡瓜果蔬菜,量不多,只勉强够太后、皇上、皇后几人吃用。另外,皇上若是有心,会给自己的宠妃、儿女赐一些。

就连东宫,也没得多少,如今,却愿意分给蕾儿。

东西金贵就不说了,可见,显荣帝真的很喜欢她,才肯这样对待。

蕾儿倒不知道这是莫大的荣耀,但能得到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心里喜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忙叩谢道:“多谢皇上。”

显荣帝颔首,笑着道:“以后若是得闲了,常到宫里来玩,若是有什么烦心事想求朕,也只管过来就是了。”

蕾儿忙又谢了,听得显荣帝说“跪安吧”,先还不懂,其后却是被齐崇光扯着出来了。

显荣帝瞧着两小孩拉扯着出去了,唇边笑容微深,这才转过头,继续批折子去了。

马车里,蕾儿用下巴支着脸,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时不时嘿嘿笑两声。

齐崇光却盯着她,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刚才他一直担心蕾儿会告状,却没有想到,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竟没说一句自己的不是。

另外,之前他是以显荣帝要召见她为由,将她留在东宫的。如今,人也见了,她自是要回家去的。

不知怎么的,虽然十分讨厌她,但如今她要回去了,他却觉得不是滋味儿,仿佛自己要失去一件新鲜玩意儿一般。

正心情沉重呢,却瞧见她傻笑,齐崇光忍不住就讥讽道:“傻笑什么呢?瞧你这样儿,也不知皇祖父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你好。”

蕾儿跟他闹腾了一个来月,早有了经验,立时就回嘴道:“听听你这话,真的很酸呢。我娘亲曾经说过一句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就是那金子,如今发光了,你羡慕不来的。”

齐崇光气笑了:“谁羡慕你了?我可是皇孙,你如今就算得了个封号,又能怎么样呢?能跟我比吗?”

蕾儿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我这封号是自己挣的,你呢?你这皇孙的身份,不过是你会投胎罢了,与你自身没有一点关系。”

齐崇光听了这应答,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一缓,他才道:“你不过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罢了,这一点你得承认。”

蕾儿笑着道:“我承认呀,就算是凭运气又如何?我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得到跟娘亲一样的封号,多么厉害呀,可见连老天爷都很喜欢我,这才赐给我福气运气呢。”

齐崇光越发被她弄得无言以对,咳嗽一声,转了话题道:“刚才皇祖父问你时,你是不是想说我欺负过你?怎么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呢?”

蕾儿哼道:“我可不想你那么没品,斗不过我,就去齐伯父跟前告状。我们的事儿,我自己能应付。”

说着,斜睨了齐崇光一眼,跟着又道:“对上你,我不觉得自己会落下风。”

齐崇光又气又恼。

本来刚才蕾儿没将他扯出来,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感激的。

如今听了蕾儿这番话,登时将他气得倒仰。

自己只做过那么一次告状的事儿,就被她扯着不放了,且她还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去,必定会觉得,她是个好的,而自己是个小人。

最令人恼火的,是她最后斜睨着自己,目光、声音中带着不屑之意,仿佛自己不堪一击一般。

心思转了一转,齐崇光压住心里的火,冷笑道:“好,你说得好,咱们的恩怨,确实不该牵扯旁人。以后咱们斗个你死我活,谁都不许找长辈告状,也不必将旁人扯进来。”

蕾儿笑着道:“我倒不怕你,但我如今宫也进了,又得了赏赐,得回家去了,没时间陪你闹。”

齐崇光嘿嘿一笑:“放心,来日方长,即便你不来寻我,我也会揪着你不放的。”

蕾儿听了不以为意,仍旧慢悠悠笑道:“你只管闹,我绝不会害怕的。”

两人斗着嘴,丝毫不知道,彼此的牵绊,果然是一生一世。

蕾儿回到锦绣园时,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道圣旨,以及两车的赏赐,立刻就引起了轰动。

家里人都跑出来迎接,蕾儿喜笑颜开,直接扑到千柔怀中,甜甜叫着“娘亲”,又连声说:“娘亲,我很想你,也想爹和弟弟。”

千柔将女儿抱起来,笑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只觉得一颗心这才踏实了。

李靖行则忙着向齐崇光道谢,笑着道:“小女在东宫打扰多时,多亏小公子包涵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齐崇光嘴里说着“不用客气”,眼角余光却瞥着蕾儿,见她笑得像一朵花儿一般,不由得暗自腹诽起来。

自己跟她相处了一个来月,这样的笑容,可从没瞧见过呢。

那边厢,千柔跟蕾儿正亲近着呢,却感觉得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裙,偏头看时,却是浩儿。

千柔便将蕾儿放下,笑着道:“你弟弟很想你,跟他说句话吧。”

蕾儿点头,拉着浩儿手舞足蹈,噼里啪啦讲起自己得了郡主的封号,又得了很多赏赐等等。

浩儿才一岁多,根本就听不懂,但见到姐姐很开心,眉开眼笑起来,又连连拍着手,很是兴奋。

李靖行跟齐崇光寒暄着,见他们一个炫耀一个拍手,丝毫不知道低调是何物,不免有些挂不住,忙开口道:“好了,女儿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里有贵客呢。”

瞪了蕾儿一眼,正色道:“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收敛些吧。”

蕾儿被父亲训斥,立刻瘪着嘴不再言语,情绪很失落。

千柔忙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道:“别受你父亲影响,你做得很好,娘亲以你为荣。”

蕾儿一听眼睛熠熠闪光,笑容也回来了,兴奋的道:“真的吗?”说话之时,抱着她脖子撒娇痴缠,眉眼间神采飞扬。

千柔颔首:“当然是真的。”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女儿浓黑的飞眉和黑亮的凤眼,心里升起自豪来,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得意,喃喃道:“我的女儿长大后,一定很乖巧懂事,是个令母亲骄傲的好孩子……”

蕾儿鼓着腮,腮颊盈笑。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夸赞自己,她心底很欢喜也很得意,觉得母亲对自己真好,母亲的夸奖,比皇上给自己的赏赐还要让人有成就感。

李靖行见母女两个抱成一团,千柔又一改低调,百般赞扬蕾儿,不由得心抽了一抽,皱眉道:“她还是小孩子呢,捧着她做什么?让人笑话了去。”

千柔想也不想,便道:“我可不怕人笑话。女儿得了赏赐,虽然是皇上的恩典,但她在外面住了一个多月,如今平安归来不说,还入了皇上的眼,多么不容易。她做得好,我赞她是应该的。”

做父母的,就该赏罚分明。

尤其千柔,十分重视对孩子的教育,重视赏识激励。

俗话说:“良言一句如春来,恶语一声如冬至”。表扬如春天般温暖,如春风般和煦,可以抚慰孩子的心灵。

一直以来,赏识教育在中国得不到重视。传统的教育思想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殊不知,打压式的教育方法,无形之中就在孩子与大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墙,令彼此不能亲近。

千柔做母亲之后,深刻感受到,温暖向上的鼓励,让孩子充满笑容,表现得越来越好。相反,一味的体罚责骂,会让孩子失去自信,变得胆小笨拙。

蕾儿出了一个月的门,救了显荣帝是误打误撞,千柔倒不是很重视她立的功。

不过,小小的孩子,能不哭不闹,独立在外面生活一个月,回来时,性情一点儿都没怎么变,还是阳光活泼的小美妞,真的很不容易。

她做得这样出色,如果自己不称赞,反而跟李靖行一起打压,孩子心里该多失落呀。

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得意时,该欢喜时,就该尽情大笑,给她最多的赞美。

笑过了,继续前行的路上,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教她谦虚低调。

齐崇光见蕾儿得意洋洋,千柔满脸赞赏,心中吃了一惊。

佳禾郡主这种教孩子的方法,他真是没见过。

传统的做法,做母亲的即便为儿女得意,也只会私下夸赞孩子,可不会像佳禾这样,当着众人就笑个不停,将女儿当成宝。

他心中酸酸软软的,觉得佳禾郡主太张扬了,这做法不太好,但是,心底那一股子羡慕嫉妒,是怎么回事呢?

曾经,他在学业上有了进步,得到夫子夸赞时,多么希望父王也能抱自己一下,朝自己笑一笑,赞赏自己做得很好。

可是,他期盼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无论他多么出色,多么少年老成,父王都只是一句“知道了,以后继续努力”,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看着将蕾儿抱在怀里的佳禾郡主,看着围着她们打转的浩儿,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头次觉得,自己真挺羡慕这个小丫头,能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母亲,活在这样亲情浓郁的小家里,过得这么幸福。

带着叹息,他向蕾儿道:“我该走了,你好生待着吧。”

千柔听得这一声,忙将蕾儿放下,笑向齐崇光道:“眼看就到中午了,不如齐公子留下来吃顿饭吧。”

齐崇光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没开金口,蕾儿就道:“母亲,齐公子可是大忙人,留他做什么?会耽误他的事儿。”

冲齐崇光一笑,旋即倒是客套了一句:“多谢齐公子送我回来。”

齐崇光气得倒仰,立刻就道:“走就走,若不是父王,我才不会送你呢。”言罢哼了一声,直接抬腿走了。

李靖行头晕,却又没法子,只得赶上去说了几句客套话,送他到门口,这才回转来。

等回屋来,见蕾儿在比手画脚讲着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千柔、浩儿听得聚精会神,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

李靖行忙也凑过去,看着女儿笑。

咳咳,说实在的,他心里,其实也很为女儿自豪骄傲的,只是碍于齐崇光在,不敢太高调,这才出面说了蕾儿两句。

如今既然没有外人在,他倒是不必再掩饰了。

一家人正和乐融融,突然赵姨娘步了进来,看着蕾儿笑成了一朵花:“哎呀,我以前只当女儿家要嫁出去,是没用的,如今才晓得,我的孙女,比旁人家的男孙都强呢。”

这话虽然不中听,好歹也是夸蕾儿。

千柔略略收了笑容,倒没跟赵姨娘计较,只是道:“蒙皇上恩典,蕾儿得了些赏赐,待会儿我挑些适合姨娘的,给姨娘送过去。”

赵姨娘越发欢喜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其后腆着脸道:“要说皇上的赏赐,你舅舅家的表妹,和你史表妹也是没见过的,不如也分她们一些,也是大家同喜的意思。”

千柔见她贪心不足,心中只觉得厌烦。

李靖行也觉得赵姨娘这吃相太难看,忙道:“姨娘这是什么话?这赏赐看着不少,但咱们也都是没见过的,自当好好珍惜,如此才不辜负皇上的恩典。分给你是情分,至于旁的人,却是不必的。”

千柔接过话头,绵里藏针的道:“上次见史表妹,瞧着她倒是不错的,尤其她有自知之明了,也知道人贵知足,这一点我挺欣赏的。”

赵姨娘听了李靖行的话,早气得脸色一变。

其后,又听了千柔的话,先是不懂,其后却是会过意来,她是在提醒自己,要有自知之明,要知足。

赵姨娘想明白之后,气得要呕血,正想发作,李靖行却适时瞧了过来,目光中透着冷意。

赵姨娘立时就醒悟过来,儿子跟千柔一条心,自己跟千柔闹,必定讨不着好。

心思转了又转,她只得忍住气,哼了一声,悻悻出去了。

等到回屋后,她闷闷想,儿子如今被千柔迷住,吃得死死的。

形势于自己不利,看来,自己得快点将大外甥女塞给儿子,夺了千柔的宠爱才行。

到那时,倘若外甥女能将儿子笼络住,这整个家,就不会是千柔的一言堂了。

她心里想着,立时就往韩氏屋里去了,两人嘀咕了一番。

不提赵姨娘暗自算计,且说千柔抱着蕾儿说了一会儿话,便拉着蕾儿、李靖行,一起瞧了蕾儿带回来的赏赐。

旁的都罢了,最叫人瞩目的,是一大筐子水果,几篮子水灵灵的新鲜蔬菜。

京城的冬天,吃口新鲜蔬菜可不容易。

有了这赏赐,可以给孩子们改善伙食了。

她当即命厨房晌午做一个高汤菜心,再将菜叶拧出汁来,搀在面中包饺子,这样带着绿色,很是赏心悦目,可以增加孩子们的食欲。

菜肴做好了,虽然千柔很腻歪赵姨娘,但到底还是让人给赵姨娘那里送了一盘饺子。不为别的,也只为做个面上光罢了。

一家人围着蕾儿,欢欢喜喜过了一天。

等到了晚上时,赵姨娘的丫鬟突然来了,说赵姨娘有要事,让李靖行务必去一趟。

李靖行无奈,只得随着丫鬟去了,一个时辰后转了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千柔瞧在眼里,问了两句,李靖行叹气道:“不必问了,姨娘的性子,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明岩已经将房子找妥了,我让他略微弄一弄,过几天就跟姨娘提,让韩舅母带着两位表妹搬出去算了。”

他说得遮遮掩掩,但根据话里的意思,及之前说过的话,千柔很容易猜出,赵姨娘必定是又起了心思,逼着他纳了赵家表妹当二房。

虽然很烦闷,但夫君既然心里有数,又有了决断,自己倒是不必掺和进去了。

千柔想着,便没再继续追问,只笑着道:“既然没事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吃晚饭就是了。”

李靖行颔首,瞧着娇妻儿女,心情这才好转了些。

一夜无话,到了次日,赵姨娘却领着韩氏和赵丽、赵姣过来,说是要出去逛一逛,又说,要带自己院里和韩氏的仆从伺候,省得不自在。

千柔自不好阻拦,也没必要阻拦,便让绯红给她们拨了马车,由着她们闹去。

赵姨娘一行人坐上了马车,也没留外人伺候,只她们四个坐了一车。

赵姨娘便向赵丽道:“事情我与你母亲已经决定好了,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不识趣,闹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赵丽脸色苍白,咬着唇道:“姑姑的厚意,我实在领受不了。表哥跟表嫂感情很好,我插进去算怎么回事?且我早下定了决心,要做正头娘子,不愿给人当妾。”

韩氏一脸阴鸷,冷笑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了。你表哥身上有举人的功名,又日夜苦读,就连他的女儿,如今也入了皇上的眼,得了郡主的封号。来日,你表哥的前程能差得了吗?”

她顿了一下,又扯着嘴皮道:“那佳禾郡主,其实真不是个好的。四月里,她跟那一位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前不久,又是将庆元公主的儿子招到家里来了。我可听底下的丫鬟说了,那蒋公子身受重伤,旁的地方都不去,就直接奔到锦绣园来,为的就是见她一面呢。啧啧,这样不守妇道,真是让人瞧不过眼。”

赵姨娘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她不但不守妇道,勾搭了些贵人,还不敬我这个婆婆,我早瞧她不顺眼了。无奈,靖行就跟中了她的毒似的,对她死心塌地。昨儿个我让他纳丽儿,他立刻就变了脸,根本不顾我以命相逼,直接跑了出去。哼,他这样的态度,我倒非要将事情做成了。”

韩氏忙瞅她一眼,才看着赵丽道:“你表哥也不过是被她压惯了,又念着她生了三个孩子,这才给她几分好脸色罢了。实际上,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你这张脸,就比佳禾郡主好看,年纪比她小,性格比她温顺。你表哥没跟你接触,这才不知道你的好。”

她露出期盼的笑容来,旋即道:“放心,等咱们算计的事儿成了,他得了美人,自然就晓得你多么难得了。你嫁了他,刚开始时,自然比不得佳禾郡主,但只要你小心奉承,又有亲姑姑帮你,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郡主压下去的。啧啧,到那时候,你富贵双全,锦绣园你最大,连佳禾都得看你的脸色过日子,岂不是好?”

赵丽气得身子发抖,忍不住回了一句:“既然母亲觉得好,不如将妹妹许出去,我真干不来这种事儿。”

韩氏立刻柳眉倒竖,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赵姣冷笑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你拿什么跟我比?我比你长得美,比你嘴甜比你聪慧,自然得嫁个比表哥还强些的男子,这才相配呢。”

韩氏听了这话,生怕赵姨娘心里不痛快,忙道:“你表哥其实很好的,但姣儿年纪小了些,却是得等一段时间再议亲。”

赵姣恍然醒悟过来,自己方才失言了,忙向赵姨娘道:“我刚才胡说的,姨娘别放在心上。”说着,便挽住赵姨娘的衣袖,撒娇撒痴起来。

见赵姨娘脸色好看了些,赵姣这才斜睨了赵丽一眼,接着道:“上次表嫂见了我们,只赞你好,可没给过我好脸色。既然她欣赏你,以后你们就在一个锅里吃饭去,也算是天赐的缘分了。”

赵丽捂了捂脸,心中发苦,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赵姣一眼,心中满是悲愤。

说起来,都是姊妹,但她们的待遇,从来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她活了这么多年,素来大家都说,赵姣长得比她好,将来必定前程比她高。

唯一听到的赞誉,却是从刚见面的表嫂口中听来的。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真要如她们所言,去算计表哥,去跟表嫂做对吗?

不,绝不。

她心中柔肠百转,眸中渐渐流露出冷厉来,赵姣却要气疯了。

素来这个姐姐都是唯唯诺诺,很是柔顺的,怎么今儿个竟敢这样瞪着自己?

哼,不给她个教训瞧一瞧,她还真将自己当盘菜了呢。

赵姣眼珠子转了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轻咳道:“看姐姐这模样,似乎不屑与我们坐在一起呢。既如此,姐姐就下去,自己寻回去的路吧。”说着,不由分说扯着赵丽,要将她拖出去。

韩氏、赵姨娘见状,都吃了一惊。

赵姣一个人,倒是扯不动赵丽,便朝正在发呆的韩氏使了个眼色,示意韩氏过来帮忙。

韩氏迟疑了片刻,宠爱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再者,赵丽素来千依百顺,偏在做妾这事儿上执拗起来,令她心里生厌。

她便拿定了主意,开口命车夫停车,旋即,她也走到赵丽身边,给女儿帮忙。

这车夫乃是赵家仆从,倒是言听计从,立刻就将马车停靠住了。

韩氏与赵姣折腾了一通,竟然扭着赵丽,将她的荷包扯了下来,就是她头上的发饰,也拔了下来。

这一切,赵姨娘都瞧在眼里,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两个外甥女儿,赵姣会来事,嘴也甜,她是很喜欢的。

相反,赵丽沉默寡言,又不肯顺应她的心意,让赵姨娘喜欢不起来。

没人阻拦,如是,母女两个不顾赵丽的央求声,将赵丽扯下车,命车夫重新启程。

赵丽头发散落了几缕,目瞪口呆地站在风中,看着马车远去。

她倒是还算清醒,明白即便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便只咬着唇,默默退到路边上,思量起来。

赵家败落后,赵丽身边的丫鬟就被裁了。

等到来了锦绣园,当管事的绯红看不过去,倒是给赵丽配了两个丫鬟。

但今儿个她们出来,因为事涉隐私,并没带丫鬟。

谁都指靠不上,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马车里,赵姣格格笑道:“姐姐近来最爱唱反调,如今赶她下去,让她明白没有钱寸步难行的道理,哼,等她得到教训了,自然会回心转意,明白嫁给寻常百姓当正室,跟嫁给表哥享受荣华富贵,两者根本不能比。”

赵姨娘这才明白她的打算,忍不住点头道:“你这主意很不错,就该这么办。”说着又歪着头,到底心存不忍,皱眉道:“你这想法很好,但她到底是闺阁弱女子,这样将她独自撇下,若是出了事怎么好?”

赵姣撇嘴,不以为意:“姨娘放心,我这姐姐心深着呢,再者,这里又是皇城,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要多寻几个人问问路,自己走回去罢了。咱们只管将东西采买好,回去了,保管能在锦绣园见到她的身影。”

赵姨娘一想也是,便点头抛下担忧,只瞧着赵姣道:“倒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见识。你容色绝美,又有主见,来日必定能嫁个佳婿的。”

赵姣微微红着脸,拉着赵姨娘的手臂道:“说到佳婿,我倒是觉得,上次见到的蒋公子不错,真乃不可多得的良人。”

蒋毓年少成名,人人皆知,他是京城第一美男,且凡是见过他的都会说一声“名副其实”。

他远走边疆几年,如今骤然归来,虽然痴念千柔令人恨得咬牙,但其出身显赫,本身才貌出众,又跟太子殿下交好,前程远大,令其成为赵姣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君。

尤其上次惊鸿一瞥,赵姣方知蒋毓翩翩如玉,温文沉稳,让人心生倾慕之处,犹在传言之上。

赵姣满腔的少女情怀,不免尽数就落到他身上去了。

赵姨娘听得她仰慕蒋毓,吃了一惊,皱眉道:“蒋公子自然是不错的,但他出身显赫,与你似乎不太配呢。”

赵姣笑着道:“若论身份,我的确配不上,但蒋公子恋慕表嫂,倒是可以从这事儿上做点文章。我想过了,会让人请蒋公子单独见一面,劝他娶了我,这样,他以后就能名正言顺跟表嫂见面了。想来,他也是情愿的呢。”

赵姣心里的打算,自然不止这些,但当着赵姨娘,她只能说得轻描淡写一些,怕惊着赵姨娘。

她兀自说个不停,心里很自信,丝毫不知道,被抛下的赵丽,恰好就遇上了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蒋毓。

蒋毓离开锦绣园,回了公主府后,与父母团聚了一番。

因他身体还没好,倒是不能帮齐逸峥办差,便只在家里静养。

今儿个接了旧友的帖子,邀他到酒楼聚一聚,蒋毓便带了仆从,坐马车前往。

他伤势太重,得处处留心,骑马是不成的,坐马车虽然娘娘腔了些,但也只能将就了。

他几年没回京,倒是想瞧一瞧京中变化,便命人卷起帘子,又吩咐车夫慢一点,不必太着急赶路。

正慢悠悠走着,蒋毓欣赏着京中的繁华景象,突然瞧见路旁有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少女,衣料瞧着不错,但却是孑然一身,眉眼间带着焦灼。

蒋毓不免有几分好奇,再细看时,却认出那少女,在锦绣园里与自己有一面之缘。

因为时间隔得近,他立时就想起来了,当时她与那个刁蛮妹妹,称呼千柔“表嫂”,可见是个表小姐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小姐会独自出现。

他想着,便开口道:“停下来。”

侍从成敏吃了一惊,忙命车夫停车,又问蒋毓道:“公子怎么了?”蒋毓淡淡笑道:“没什么,遇上个认识的人罢了。”看一眼那紫衣少女,旋即道:“我下车去见她。”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街市上,有些危险。既然看见了,怎好不管?

当然,他也不是同情心泛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女子跟千柔有瓜葛,既遇上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心很细,知道这女孩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侍从,这才拿定了主意,亲自下车见她。

赵丽正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在人群里张望,想搜罗出一个面色和善的,上去问问路。

正四下打量着,突然听得有个温润的声音道:“小姐怎么独自在这儿?”

赵丽抬头一瞧,登时撞进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不由得红了脸。

她缓了一缓,忙行礼道:“见过蒋公子。”

蒋毓见她认出了自己,微笑着又问了一遍:“小姐怎么独自在这儿?”

赵丽自是难以启齿,含糊的道:“刚才逛街时,与家人走散了。”

蒋毓见她眉眼间带着愁色,脸上还有红印子,似乎挨了谁一巴掌。

虽然猜出事情有异,但他不好追问,便只笑着道:“原来如此。”

赵丽鼓起勇气,抬头道:“虽然我们是萍水相逢,但蒋公子乃是君子,还请公子帮个忙,送小女子回锦绣园,来日小女子定然会酬谢的。”

蒋毓微笑道:“酬谢倒不必,就凭你的身份,我也不会置之不顾的。我的马车就在这里,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随我同坐一车。若是怕惹人闲话,就在这里等着,我另让人雇轿子去。”

赵丽忙道:“给公子添麻烦已经惭愧了,如何敢让公子再花费心思?”

其时男女之防并不算严重,何况青天白日,同坐一辆车,实在算不得失仪。

蒋毓见她不扭捏,眼中倒是闪过一抹赞许,颔首道:“既如此,小姐请登车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赵丽想说不敢当,其后却是醒悟过来,蒋毓这么做,必定是存了心思,想去见千柔一面。

既如此,自己倒是不好点破的。

想到这里,赵丽便道:“多谢公子厚恩。”

两人上了马车,因为路途遥远,倒是不好枯坐着什么都不说。

蒋毓便带笑问道:“不知小姐与佳禾郡主是什么关系?”

赵丽低头解释了一遍,又向蒋毓致歉道:“公子乃贵人,出门必有重要事情,如今却为小女子耽搁,小女子实在愧疚。”

蒋毓摆手道:“我只是出来会友罢了,赵小姐不必跟我客气。”

赵丽虽然满怀感激,却也知道在言语上客套不怎么好,便转了话题道:“蒋公子伤势好了吗?”

蒋毓颔首:“已经好了大半。”

赵丽便露出微笑道:“如此甚好,大家都能放心了。”

“大家?”蒋毓明眸一转,翩翩风度仿佛春风拂面一般,启唇道,“不知赵小姐口中的大家,都是指谁呢?”

赵丽惊了一下,自悔失言,默了须臾才道:“自然是指蒋公子的亲朋好友,不然还能有谁?”

蒋毓微微一笑,突然起了玩笑之心,便道:“我以为,还有我的倾慕者呢。”

赵丽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吃了一惊,抬眸瞧着他,眸中透出不敢置信之色。

蒋毓见她瞪圆了眼睛,脸上一副“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蒋公子”的神情,倒是觉得有趣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又加了一句:“我以为,赵小姐也是我的倾慕者呢。”

听他语气近乎轻薄,赵丽登时面如桃花,等回过神来,连忙正色道:“蒋公子,我虽低贱了些,但也不是能容人肆意调笑的。”

蒋毓其实话说出口后,就明白自己说得不妥当,但已经覆水难收了。

如今见赵丽露出严肃的神情,他心中越发后悔了,便朝赵丽道:“在下一时头晕,口出狂言,还望赵小姐不要见怪。”

赵丽别过头不看他,缓缓道:“蒋公子放心,我气量虽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不会放在心上的。”

蒋毓这才放下心来,露出浅淡的笑容。

赵丽面上神色自若,心底却忍不住幽幽叹息起来。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说错,自己确实是他的仰慕者。

如蒋毓这样的男子,真是钟灵毓秀集一身,谁能不心动呢?她就算知事早,但终究只是个少女罢了。

不过,赵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彼此不相配,自己所能做的,不过是仰望着他罢了,根本不可能与他并肩而立。

既如此,就该自爱自重才是。

今儿个能与他同乘一车,乃是上天的厚赐,来日,这段记忆,必定会让自己铭记终生。

蒋毓见她沉默下来,自觉得尴尬,也就默默转过头,没再言语了。不一时,便到了锦绣园。

千柔正与李靖行一道,照顾三个孩子,得知赵丽被蒋毓亲自送了回来,不免都吃了一惊。

千柔略一思索,便向李靖行道:“你去给蒋公子道谢,再让人将赵表妹领过来。”

李靖行见她没有见蒋毓的意思,登时心花怒放,忙依言去了。

一时赵丽低着头进来了,给千柔行了礼。

千柔便向蕾儿道:“娘亲有事要忙,你如今也大了,娘亲给你个任务,要你担当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你能做到吗?”

蕾儿忙拍着胸口道:“娘亲放心,蕾儿保证完成任务。”

千柔便冲蕾儿笑,赞了她一句,赵丽却若有所思看着千柔,心说,原来表嫂平时是这么对待孩子的,难怪蕾儿活泼开朗,聪慧可人了。

走了一会儿神,见千柔起身往旁屋走,她忙跟了过去。

旋即,千柔便盯着赵丽瞧,皱眉问道:“今儿个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一起出去的,怎么独你被撇下了呢?”

赵丽唇动了一下,想合盘托出,又觉得有些碍口。

千柔见她这样,心中闪过一抹了然,便道:“莫非你觉得很为难?若是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不会强人所难的。你也累了,回屋歇息去吧。”

赵丽忙跪下道:“我是没脸跟表嫂说的,但她们做都做出来了,我也不愿为她们遮掩,求表嫂救我一救。”

虽然跟千柔只见过一面,但千柔对赵姣淡淡的,却对她青眼有加,这事儿她一直记在心里。

且千柔的事儿,她也听说了,很佩服千柔的为人。

这是她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她不能与之失之交臂。

赵丽想着,便含着眼泪道:“想来表嫂不知道,姨娘一直对你不满,想让我给表哥当二房,笼络住表哥的心。之前就提过,昨儿个姨娘将表哥唤了去,又是说这事儿。表哥根本不愿听,抬腿走了。这也就罢了,今儿个姨娘说要出去逛一逛,路上竟然跟我说,要去买媚药算计表哥,好将生米做成熟饭。”

她说到这里,泪流不止,又将刚才几人围着她,逼迫她屈服,赵姣将她赶下车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道:“她们心思龌蹉,我是不愿同流合污的。”

千柔听了这番话,早被雷得外焦里嫩。

又是媚药,赵姨娘旁的事不干,倒是专注坑儿子一百年,专会给儿子下媚药。

自己已经屡次让步了,她却偏要这样。

哼,自己想将李靖行的心尽数笼络住,这才给了她好脸色,她既执迷不悟,非要跟自己做对,那就撕破脸算了,以后可不能给她好脸色了。

千柔想着,渐渐拿定了主意,神色平和下来。

她勾了勾唇道:“多谢表妹告知,我心里有数了。”

赵丽瞧着她,揪了揪衣服,旋即贝齿在唇上一咬,哭求道:“我将她们的算计告诉表嫂了,又不肯跟她们一条心,来日只怕要被嫡母欺辱折磨。求表嫂发发慈悲,救我一救,我愿意到表嫂身边为奴为婢,报答表嫂的恩德。”说着,连忙跪了下来。

千柔淡淡笑道:“放心,你不肯跟她们一起算计我,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的,你起来吧。”

赵丽得了这句话,登时安心下来,忙谢了又谢,心中满含期盼,感激不尽。

------题外话------

以赵丽的资质,似乎配不上蒋公子,但世上的夫妻各有不同,我想给蒋公子一份不一样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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