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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我得意的笑

薄氏去后,太夫人将千柔拉着,越看越是喜欢。
她与千柔,之前从未见过,但千柔的事迹,却早就听说了。

今儿个见了真人,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声音又娇又软,笑容干干净净的,长得清纯却不娇艳,一看就不是心思不纯之辈。

人看着单纯,却并不是任人欺辱的包子,面对薄氏时应对自如,说话也是绵里藏针、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心计。

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看不起李靖行的意思,反而跟李靖行很有默契。

两人并没有受李靖行“不行”的影响,似乎还颇有情意。

娶千柔进门,为的就是当孙媳的。如今,她肯与自己的孙儿好,总算没辜负期望。旁人怎么想的太夫人不知道,但于她而言,这是她认可这个孙媳的前提。

聪慧不自傲,进退有规矩,又肯跟孙子好,这样的孙媳,她岂有不爱之理?

当下,太夫人微笑道:“听说你在林府时,唱了一支曲子惊艳全场,倘若你愿意的话,给我唱一遍,如何?”

千柔见她笑容慈爱,心中自是觉得舒畅欢喜,忙道:“只要祖母不嫌弃,我自当领命。”

太夫人见她落落大方应了,心中越发喜欢,笑眯眯的道:“看你说的,连皇上、太后都赞你大义,我岂会嫌弃?你只管唱就是了。”

千柔闻言,便含着浅浅笑容,清了清嗓子,唱起《精忠报国》来。

她嗓子不算上佳,胜在情感充沛,歌词又熟,虽是清唱,却很流利,很能扣人心弦。

一曲唱毕,太夫人、李靖行都鼓了掌。

太夫人是女中豪杰,年轻时还上过战场呢,被她这曲子唱得触动心肠,心驰神摇,眼角还沁出了一点湿意。

李靖行看着千柔,眸中柔情荡漾,隐约还有几分得意。

那天的事情,他听过太多次,此刻听到她的歌声,心头的震撼却是难以言喻的。

难怪全场人都被征服了,这支曲子的歌词,及她所赋予的感情,值得被如此对待。

真好,这样出色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妻子。

今后,她的好,只有他一人能看见呢。

正欣喜得意之际,太夫人已经回过神来,含笑望了过来,打趣道:“你小子真是走运,这么好的女孩儿,竟落到你手里了。以前你的那些荒唐事,我就不说了,如今你有了好媳妇,可要好好对她,不能再胡闹了,不然,我定然饶不了你。”

李靖行闻言,忙正色道:“祖母放心,你发了话,我不敢不遵的。”他说着,侧头看了千柔一眼,微微红着脸,含着情意道:“有祖母为你撑腰,从今往后,我定然将你捧在手心,绝不敢错待。”

千柔一脸娇嗔,忙避开他的目光,脸上却已经羞红了。

太夫人见状,更是笑个不住。

李靖行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转了话题道:“祖母,有一事孙儿想请你帮忙。今天喜帕的事儿,闹成了这样,府里不知会生出多少闲言碎语来。孙儿求祖母,出面说明一下情况,不然,你孙媳的名誉就会受到影响的。”

千柔听了这番话,先是愣了一下,其后,不由得生出一抹深深的感动来。

他肯惦记自己的名誉,说明在他心里,自己是很有分量的。

之前,他承认没有圆房,是因为身体出了问题,如今,他又这般为自己着想。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千柔的性子,最是吃软不吃硬。

因自小没有得到多少爱,凡是对她好的人,哪怕只是小恩小惠,她都记在心头,从未忘记。

被夫君这般对待,一颗心仿佛被潺潺的温水润过一般,又似乎微有涟漪泛起,与旁人相比,似乎有什么不同之处。

如是,千柔芳心可可,看向李靖行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多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太夫人揶揄道:“不用你提醒,这事情我心里有数的。你疼媳妇儿,我自然也疼孙媳,绝不会让她受人闲话的。”

“那就好,”李靖行露出释然的笑容,忙奉承道,“有祖母出马,自然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太夫人摆手道:“你别拍马屁,这件事情,其实不太好圆过去呢。”

话音一落,千柔忙道:“圆不了就罢了,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请祖母千万要顾全二爷的面子,不然,还不知会有多少闲话呢。”

方才,李靖行承认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千柔感动之余,其实也很愧疚。

倘若为了圆话,让更多人知道这事儿,必然会让李靖行的男人尊严受到严重打击。

权衡之下,千柔宁愿自己被流言蜚语包围,也不想事情演变成那副模样。

太夫人听了这番话,自是合了心意,笑呵呵的道:“放心放心,靖行是我孙子,我自然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她目光在千柔、李靖行身上流转了一圈,连连点头道:“你们这对小夫妻,愿意为对方做想,又肯互相维护,真是极其难得。但愿以后的日子,你们也能这么好,早点给我添个重孙子,那就完美了。”

千柔听了满面羞红,李靖行却是含着微笑道:“祖母放心,你的心愿,孙儿定然会实现的。”

正和乐融融之际,外面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原来二房的人到了。

太夫人便出声让他们进来。

定国公府现在住着四房,排行靠前的两位,及最小的那一个乃是同父同母,感情很深厚。至于三老爷,乃是庶出,自然就远了些。

大老爷李明卿,继承了国公爷的爵位,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二老爷李明远也就四十岁的样子,头戴文士巾,一身暗竹纹长衫,显得儒雅风流。妻子萧氏,也是极端庄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个上得厅堂的主儿。

三老爷李明延,虽然长得也不差,但时常低着头,有些畏畏缩缩的。妻子连氏,乃是富商之女,一双眼睛溜溜转,很精明的样子。

至于四老爷李明年,放了外任,连家眷都一同带去了,并没有在家。很快,大房的人也陆续到齐了。

千柔便在李靖行的指点下,给长辈们一一见礼敬茶。

一圈下来,收获了不少见面礼,有贵重的,也有略差一些的,不一而足。

旁人都罢了,薄氏自是无比气闷。

众目睽睽之下,她却是发作不得,反而赔进去了一支点翠衔珠金步摇。

没法子,她是李靖行的嫡母,再者,李明卿在这里看着呢,礼物若是太轻了,真真拿不出手。

千柔毫不客气的收了,还大声道谢,那含笑欢喜的模样,自是让薄氏越发难受起来。

接下来就是和同辈间的见礼。

除了李靖希之外,屋里站着的少年少女,都是李靖行的弟弟妹妹。

故而,千柔只给李靖希、千媚奉了茶。

千柔含着恰到好处的浅浅笑容,从容唤了“大哥、大嫂”,行了礼,接着奉茶。

她自然记得,之前与李靖希见过一次的事情。但她心思坦荡,又不知李靖希的心事,自然从容应对,没有丝毫失礼之处。

千媚死死盯着千柔,恨得要吐血。

她的恨意,不止是因为千柔平安躲过了算计,还因为李靖希。

从进了这屋子开始,李靖希的目光,就似凝在了千柔身上一般,很是失态。

千媚暗自掐了他好几下,才让他略略回神,不至于让人发现不对劲之处。

谁知等到千柔走到跟前时,李靖希竟然只顾盯着她瞧,忘了接茶。

千媚恨得要命,想再掐他,又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只能拼命使眼色。

李靖希眼波未动,丝毫没有察觉。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她。

比起上次,她长高了一点,整个人仿佛长开了一般,袅袅婷婷,气质清雅。

容色不及千媚,但她眉眼却极生动,不似寻常闺秀那样规矩死板。

李靖希暗自一叹。

这些天来,他与千媚的感情还算不错。

但此刻,见了她,心中却觉得不足。

倘若当初他不自以为是,这个女子,该是他的才对。

此刻,他心底满是怅然,却忘记了,薄氏根本不可能让他娶顾府的庶女。

千柔不知他心头正思绪翻滚着,见他迟迟不接茶,心中自是惊讶不已。

正不知所措,李靖行已经出声道:“大哥精神有些恍惚,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李靖希登时清醒过来,“唔”了一声,调整了心情,才伸手接了茶。

见状,千柔、千媚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轮到千媚时,千柔仍是如常微笑,十分妥帖。

千媚皮笑肉不笑的接了茶,以一支极寻常的金簪打发过去了。

之后,李靖行的弟弟妹妹嘻嘻哈哈上来,给千柔见礼,以“二嫂”唤之。

千柔从容受了礼,一一给了见面礼。

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样约莫值个二十两银子,不算贵重,却也不至于太简薄。

待见完了礼,太夫人便笑着道:“好了,男人们都走吧,咱们女眷一起自在说说话儿。”

众人一听,忙都凛然领命。

李明卿便站起身来,含笑带着大家离开。

李靖行深深看了千柔一眼,才随众而去。

人群中,李靖希咬着牙,才强忍住心头的冲动,没有再将目光落到千柔身上。一时,屋内的人去了大半。

太夫人挥挥手,先向几个女孩道:“你们年纪小,坐不住,去隔壁喝茶,自在说话儿吧。”

女孩儿们自是巴不得,都眼睛一亮,笑嘻嘻应了下来。

千媚见她们都走了,自是合了心意,笑了一下,迫不及待的道:“祖母,你似乎极喜欢我这妹妹呢,看来,他们没圆房,必定是事出有因,而且,那理由祖母你还极赞同,是吗?”刚才千媚被李靖行、太夫人联合发声刺了两句,不得不掩面离开。

因失了面子,千媚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将妆弄花了,只得回了自己屋子补妆。

而薄氏出去后,正巧有下人来请示家事,就忙碌了一番。

婆媳两个是在太夫人门口遇上的,并没有碰头。

故而,那内情,千媚一点都不知道。

她心底对李靖行的说辞好奇极了,又一心盼着千柔被打到地底下,故而一张嘴就一针见血,一点都不想拐弯抹角。

她话一出口,屋内静了一静。

萧氏、连氏互看一眼,都惊讶不已。

什么情况?一对新人竟没有圆房?婆婆竟没有发火,还挺高兴的?

千柔听了千媚的质疑声,不由得在心头冷笑。

多日未见,昔日端庄大气的四小姐,竟像个刺猬似的,见人就扎。

不,应该说,是见她就扎!

千媚来势汹汹,千柔心里却无害怕之情,因她知道,太夫人定然会出头的。

故而自己要做的,不过是静静等着,当个安静的美女子。

见千媚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太夫人果然冷哼了一声,看了薄氏一眼,才缓缓道:“方才,二郎媳妇的守宫砂,我们都亲眼见过了,确实是白璧无瑕。关于这事儿,其实原因很简单。二郎说,他媳妇儿才满十五岁,年纪太小了,小时候又没调养好,怕太早圆房会伤身。呵呵,你们听听,二郎是不是很懂事很体贴?大家都说他不成器,但由这事儿看,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感情,真是好得不得了。”

千媚再料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理由,呆了一呆,气得抿了抿唇。

倘若这理由是假的,那证明顾八魅力很大,连太夫人都肯站在她那边百般护着她。

倘若是真的,那同样也证明,顾八魅力很大,不然,身为浪荡子的李靖行,怎么会这样相待,这样尊重她呢?

自己嫁进来之后,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才偶尔得太夫人一个笑脸。

至于夫君,即便再用心,也是面和心不合。

看看人家的待遇,再想想自己,想想自己的丈夫,真是天壤之别呀。

千媚心中思绪滚滚,气得一口老血涌了上来,又默默咽下。

太夫人却不放过她,盯着她瞧,接着道:“大郎媳妇,你行事向来妥帖,对于你,我一向是极喜欢的,但今儿个你却屡屡逾越,我只能破例提醒了。嗯,你是什么心思我不管,但今后小叔子房里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妙,不然,只怕会有闲话呢。”

千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却不得不低着头,闷声道:“孙媳知道了。”

太夫人见她应了,这才转过头,转而看向千柔,笑眯眯的道:“说实话,你们成亲前,我还有些担心你们合不来,但如今看,二郎是极喜欢你的呢。”

萧氏是聪明人,察觉到太夫人极喜欢千柔,忙凑趣道:“当然喜欢了,老太太你是不知道,昨儿个二郎脸上的笑容,真是太耀眼了。”

连氏也忙道:“我从不知道,他竟然会笑成那样。嗯,看来他心里,必定是爱极了新人,才乐不可支,又百般体贴,能让靖行这般相待,可见侄媳是个有本事的。”

几人一起打趣着,将千柔说得低了头,脸上仿佛有桃花绽放一般,娇羞不胜。

一时,大家又说起昨天添妆的事情,都说这样的荣耀太难得了,对千柔赞不绝口。

千媚、薄氏忍着气,听她们说笑,心情万分复杂。

如此热闹一阵,方才各自散了。

按照规矩,千柔自是跟在千媚身后,随着薄氏一同款款而行。

在人前,薄氏、千媚一直含而不露,但当她们跟二房、三房的人分道扬镳之后,自然就无所顾忌了。

千媚心里憋着火,频频回头张望,盯着千柔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千柔并不畏惧,唇边反而还带着清浅的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心底,也的确并不惧怕。

在顾府时,她与千媚、简氏屡次交锋。那时候,她处境万分艰难,却一点都不害怕。

如今到了这里,少了简氏,多了一个薄氏,却也算不得什么,反而还于自己有利。

至少,这里的太夫人宽容明理、慈爱大度,对她很不错。比起顾府的祖母,眼前这位,自然要好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李靖行。

对手差不多的,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管外界怎么看,不管李靖行是什么心态,他们都是夫妻,要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风雨波折。

有人相伴的感觉,比起独自一人,要好得太多。

千媚见她笑得肆意,心中大恨,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止住步子,开口道:“你似乎很得意。”

千柔也停了下来,微微冷笑不答。

千媚恼恨道:“为什么不说话?哼,我是你大嫂,你不答我的话,可是看不起我?”

薄氏见她们争锋,不但不制止,还看得津津有味。

她心里实在期盼,千媚能让千柔吃些苦头,如此一来,就能稍微发泄一通。

千柔懒得看她,直接道:“大嫂不必给我扣帽子,你想听我回答,好,我告诉你,我的确很得意。不论是昨天众位贵公子给我添妆,还是夫君对我的爱护体贴,都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欢喜又得意。”

千媚怒色大现,指着千柔恨声道:“你这该死的贱人,你……”

刚说到这里,便被人生生截断了:“大嫂慎言,我的妻子,容不得人折损。”

千柔回头看时,见李靖行踏步而来,冬日的晴光落在冷峻的脸庞上,衬得其人竟有几分俊朗不凡。

李靖行走到近前,先向薄氏行了一礼,随即方道:“太太见她们斗嘴,竟然不阻止,似乎还看得很开心呢。”

薄氏嘿嘿一笑,声音很冷:“她们是姊妹,如今又做了妯娌,想要说说话,我岂能拦着?自然是由着她们了。”

李靖行淡淡道:“倘若只是心平气和的说话,自然就无所谓,但方才我分明听到,大嫂在辱骂我的妻子。太太,阖府都赞你待我好,视我如己出,如今,该不会厚此薄彼吧?”

薄氏眼中的恨意和不屑一闪而过,静寂片刻,才道:“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何必耿耿于怀?再这样下去,府里的人都要笑话了。”

李靖行皱着眉道:“太太执意护着大嫂,我无话可说,只能就此罢了。”

他说着转首看向千媚,面无表情的道:“我不知道在顾府时你是如何对待她的,但这里是李府,不再是你的天下。我是庶出,但这并不代表我的妻子就得受你欺辱。今日就罢了,但倘若你再敢辱骂她,我定然将这事儿捅到祖母那里,让她来做主。我就不信了,祖母那么公正的一个人,会不顾事实偏帮你。”他咬重了“偏帮”二字,讽刺之情溢于言表。

千媚气得额角青筋跳了跳,绞着手中的帕子,尖声道:“你哪里眼睛看见我欺负顾八了?这么迫不及待出头,可见你是被她的色迷住了才如此,哼,真是可笑极了。”

李靖行面不改色的道:“你这话才可笑呢,我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别说我没好她的色,就是好她的色,也是理所当然的,有何可笑之处?倒是大嫂你,千万不要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人人都说我是纨绔,办事不顾后果,但其实,我在府里,并没有干多少大事。倘若你惹恼了我,我定然会咬着你不放的,反正我没什么名声了,再多一条跟女人斗的事迹,算不得什么,但大嫂你就不一样了,你嫁进来之后,名声还不错,不值当为了我,惹得众人侧目。”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也很坚决,让听到的人不敢小觑。

千媚气得身子发抖,说不出话来。

千柔却是芳心如醉,看着李靖行的眸光,不知觉亮了几分。

刚才还在想,自己不是一个人战斗,他就来了。

来了后,言语中对自己百般维护,将自己视如珍宝。

这种感觉,嗯,很特别,很美妙,让她一颗心,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李靖行警告完千媚,见千柔呆呆看着自己,神情恍惚,不由得失笑,缓和了神色道:“劳累半天了,我们跟太太告辞了,回去吃饭吧。”

千柔连声点头,笑眯眯的道:“好哇,夫唱妇随嘛。”

李靖行听了,便转头看向薄氏,行了一礼道:“太太,我们先告退了。”

经历了昨晚、今早的两场戏,薄氏早已经心力交瘁。方才,本来还指望着千媚出头,不想李靖行竟来了,不但口齿好,还颇有几分气势,竟然将千媚打击得灰头土脸。

薄氏心里自是恨极,却又没有理由来反驳,只能闷在心里。

此时见他出声告辞,薄氏自忖将他们留下,也不能讨到什么好。再者,李府规矩,新成亲的小辈,头一个月不许过于苛责。

有了这两个缘故,薄氏只得点了头,允许他们离开。

李靖行回头去看千柔,温和的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千柔颔首,临行前,眸光在千媚身上一闪而过。

她并没有提及简氏之事,而是抿着唇,笑容满面的道:“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她如哼小曲一般,反复重复这一句词。

天下还有比她更贱的家伙吗?

魔性的曲子钻入千媚耳中,令千媚怒不可遏,“嘶”的一声,竟将手中的帕子扯烂了。

千媚将帕子往地上一掷,转头去看薄氏,用委屈又恼恨的腔调道:“婆婆,你瞧她那轻狂样儿,真真让人受不了。”

薄氏心中也是怒火滔天,冷声道:“我都看在眼里了,不需你提醒。”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千媚,断然道:“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回去再说不迟。”

千媚恍然醒悟过来,连忙答应下来。

一时随了薄氏回屋,千媚遣散伺候的人,迫不及待的道:“婆婆,他们没圆房的缘故,真的只是因为二弟体恤那贱人吗?这理由,旁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不信的。”

她知道薄氏恨极了千柔,言语中自然不必顾忌,直接以“贱人”呼之。

薄氏略一迟疑,便将李靖行之前的那番话和盘托出。

虽然按照规矩,小叔子房中之事,千媚不宜听,但在薄氏心目中,这个儿媳与自己同心,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千媚听得目瞪口呆。

她实在想不到,李靖行竟会说出不行的话,将事情圆得毫无破绽。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倒还罢了,如果他是编的,那证明,在他心目中,娶进门的妻子,比面子和尊严都重要。

千媚想到这里,脸都要扭曲了。

凭什么那个贱人只是庶出,低贱如草,却能得到那么多贵公子的添妆?凭什么那个贱人可以得到一心一意呵护自己的丈夫,自己却得忍受丈夫的貌合神离?

命运何其不公呀。

正思绪翻滚,薄氏已经开口道:“真实的原因,不宜宣之于众,老太太才编了几句话,勉强将事情圆了过去。我虽然告诉你了,但你也要管住嘴,不能外传。不然,传将出去,他固然会被人笑话,我这个做嫡母的,也落不到什么好。”

千媚听了,忙放下思绪,点头应了下来。

薄氏回想起这两天的事情,不由得满脸愁色,叹息道:“之前还以为能对付她呢,没成想,那二愣子竟然为她出头了。哎,二愣子重视她,老太太看上去很喜欢她。你不知道,你公公也吃了迷药一般,赞她是女中豪杰,夸她是小辈中第一等人物。她一进门,就有这么多人护着,我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对付她了。”

千媚唇畔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容来,声音也寒得没有一丝感情:“有人护着又如何?婆婆怎么忘记她的身份了?哼,即便她再受重视,再被喜欢又如何?她是你的儿媳,就有责任伺候你,就必须到你跟前问安伺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召她来,她就得来。来了之后,无论你想让她干什么,她都得听着。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任凭谁,都不能说半点闲话。

这番话提醒了薄氏。

她越听,眼睛越亮,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唇角勾起的弧度,冷厉又欣喜:“你说得有道理,哼,她再厉害又如何?我是婆婆,孝字当头,我想怎么揉捏她都行,都是理所当然的。”

千媚见她听进去了,自是十分欢喜,兴奋的道:“不如现在就让人将她弄来,出口恶气,如何?”

薄氏听了,沉思须臾,却摇头道:“不行的,我们李府有规矩,新媳妇进门,头一个月是可以逍遥自在过过小日子,不必到婆婆房里伺候的。”

这条规矩,是体恤小两口,让新婚夫妇多些相处的时间,也好早日生出感情来。

千媚听了,自是有些失望,其后道:“也罢了,且让她消停一个月吧,反正来日方才,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薄氏颔首,默了一瞬,转了话题道:“昨天她得了那么多添妆,那些贵公子个个大方,好东西自然不计其数。我压箱底的东西,都被那二愣子砸了,如今,他的媳妇却带了一堆珍宝进门。想一想,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得很。”她说到这里,脸都扭曲了,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千媚早知道薄氏想悔婚,惹得李靖行发怒,将薄氏的玉饰砸了个稀巴烂的事。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笑眯眯的道:“婆婆不必生气,那些东西没有就罢了,如今,既然进了我们李府的门,自然就属于李家了。哼,他们只是二房,又是庶子庶媳,将来我们使些手段,多下些功夫,自然能够据为己有。”

薄氏沉吟道:“但愿如此吧。”顿了一下,侧首看着千媚,神色有些许不满:“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母亲办事,也太不靠谱了些。那顾八虽是庶出,但有了县主的身份,又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她拿那么些嫁妆就打发出门,这不是平白让人看笑话吗?我自不是为顾八抱不平,只是觉得,她行事太鲁莽了,有些失身份。”

千媚听了,自然要站在简氏这般,忙解释道:“嫁妆之事,我听母亲提过。原来,她给了管事的五百两银子,让管事的自行置办。在我们顾府,庶女出嫁,原本就是这个标准。母亲因气恨她风头太盛,才来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下她的面子。却是没想到,底下的下人办事不利,将办嫁妆的钱克扣了大半,更是没想到,那些多事之徒会出来凑热闹,令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旋即含恨道:“那些公子哥儿的添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即便顾府将嫁妆备得足足的,他们还是会出面的。”

薄氏听了,沉吟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她也叹了一口气,旋即转了话题道:“罢了,事到如今,攀扯这些没什么用。倒是靖希,你最近要多花些心思。我看得出来,刚才他与那贱人相见时,神色有些不寻常。之前他说,会放下心事,但这次一见,却仍旧失神。看来,这贱人一来,又将他那些痴念勾起来了。哎,真是作孽呀。”

因只有婆媳两人,李靖希的心事她们都知道,自然不必忌讳。

千媚听了这番话,心跟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这些天来,她与李靖希相处得还不错,但她能感觉到,李靖希并没有付出真心。

多么荒谬呀,她的丈夫,心里最惦念的,是她的八妹,自己的弟媳。

这真像一个笑话,但于当事人,一点都不好笑,反而还很想哭。

当下,千媚咬了咬唇,暂且将心事压下,强颜欢笑道:“婆婆放心,夫君那里,我会留心的。”

“那就好,”薄氏露出释然的笑容,声音也很和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妻子,靖希只是一时糊涂,才没有看到你的好。你好好待他,用不了多久,他自然会回心转意的。”

千媚颔首:“儿媳知道。”

薄氏又拍着她的肩膀,再接再厉道:“今天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靖希已经是举人了,今年定然会去考的。他的才华,连先生都经常夸赞,考中进士指日可待。将来他金榜题名,你自然也就妻凭夫贵,成为进士夫人了。到那时,你们自然就风光无限,而那个二愣子和那小贱人,嘿嘿,自会被你们比进尘埃里。”

千媚听了这番话,渐渐容光焕发起来,抿着唇道:“婆婆说得有道理,我们且拭目以待。”

薄氏颔首,脸上的神色格外得意。

婆媳又闲话了几句,方才各自散了。

待千媚回到自己房中,才刚喝了一盏茶,便有人领着顾府的丫鬟进来,说是有要事禀告。

不待千媚询问,那丫鬟就跪在地上,将昨天千柔出嫁时发生的变故,及简氏已经被顾耀仁亲自发话,押进小佛堂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千媚一听自是惊得魂飞魄散,忙让人去给薄氏说了一声,自己则匆匆收拾了,赶回顾家探看。

待进了顾家,千媚直接去了书房,求见顾耀仁。

顾耀仁却避而不见,只让身边的长随出来,将昨日种种细数了一遍。

千媚恨得跺脚。

自然,在她看来,简氏即便对千柔动刀子,也是值得谅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千柔一点伤都没受,活蹦乱跳的,凭什么要惩戒母亲呢?就算真要惩罚,训诫一番也就行了,怎么能押起来呢?

这么一来,母亲的颜面何存呢?

千媚气得不行,对书房门外的小厮们又是利诱又是恐吓,只想见顾耀仁一面,为薄氏辩解辩解。

无奈顾耀仁有言在先,大家都不敢放她进去。

如此僵持了一番,千媚身边的丫鬟便小声提醒道:“小姐,不如你去简家走一趟,为太太说情吧。你现在是出嫁之女,无论如何,老爷都要给你几分面子的。”

千媚恍然醒悟,立刻答应下来。

还没等她动身,简家就派人来了。

原来昨儿个,简氏刻薄庶女的嫁妆,引得满城贵公子添妆的事迹传遍了京城。简相自然也得知了,心里那个气呀,掐死简氏的念头都有了。

待忙完了公事,回到家中,简相立刻就让人将长孙简昊清召来,指着他责骂了一通。

这次添妆,简昊清也是参加了,证明他事先就收到消息了,却一直知情不报,这才让事情到了无法回转的境地。

简昊清低着头,恭恭敬敬受他训斥,待他骂完了,才辩解道:“旭东给不少人都写了信,但给我的那一封,却是最后才送来的。接信后,孙儿其实也意识到事情不妥当,但旭东在信里,一而再再而三让孙儿保密,还说,倘若将事情泄露出去,就要跟我绝交。孙儿一则顾念兄弟之情,二则觉得,姑姑已经出嫁多年,即便受人指责,也不太可能牵扯到简家头上,这才……”

简相怒得将茶杯都砸了,直接出声打断他,恨声道:“糊涂,你倒是全了兄弟之情,我简府的脸面何存?你姑姑就算嫁得再久,始终是姓简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简字来。你既然得知了消息,就该立刻告知我们,也好让你姑姑及时改正才是。”简昊清见他气得横吹鼻子怒瞪眼,担心他身子受不住,只得敛衣下跪道:“此事是孙儿考虑欠妥,请爷爷责罚。”

简相见他认了错,心头的怒火却没少半分,正要再骂时,妻子沈氏已经推门而入,冷笑道:“此事与昊清有什么相干?老爷心里有气,只管朝那罪魁祸首发去,可别折腾我的孙子。”一面说,一面行到简昊清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简相虽地位尊崇,却是个妻管严,见沈氏出了头,不敢再骂简昊清,只喃喃道:“我一生爱惜羽毛,到头来,却得了个不能齐家的名头,真是大笑话。”

沈氏轻描淡写的道:“老爷若是不想成为笑话,直接给顾府去一封信,严明跟那个逆女脱离关系,不就成了吗?”

于沈氏而言,简氏这个庶女,她向来不看在眼里。

再者,简氏的母亲乔姨娘年轻时,没少给沈氏添堵。

沈氏心里,自然一直都极记恨的,虽然没在吃穿上刻薄她们,但从不亲近。

简氏倒是个乖觉的,在嫡母面前一直唯唯诺诺,出嫁后又时常从顾府拿些珍贵物事孝敬,苦心经营着,这才让沈氏对她有了几分好脸色。

但去年春天,简昊清兄弟两个去了一趟顾府,带回了简氏刻薄千柔,几乎将千柔饿死的消息。

简家上下立刻哗然,极看不上简氏的行径。

那之后,简家就开始疏远简氏了。

想不到,简氏不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从嫁妆上刻薄庶女。尤其,那个庶女还有县主之位,还得到了皇上、太后的嘉许。

干出这种事的人,得多恨那庶女,多没脑子呀。

简相虽然也恨简氏不争气,但听到沈氏说要断绝关系时,却迟疑起来。

他很清楚,倘若他真写了信,简氏的处境会如何糟糕。

毕竟虎毒不食子,他再爱惜名声,对于儿女,总还是有几分顾念的。

沈氏见他踌躇不决,心中冷笑,再接再厉道:“老爷,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逆女已经走火入魔,一门心思要对付那顾八小姐。偏偏,那顾八小姐运道好得不行,得了那么多荣耀,显而易见,不是她对付得了的。你当断不断,倘若她再干出什么事来,必定更受其害。”

她还不知道简氏拿刀刺千柔的事情,不然更有说辞了。

简相听了,不由得陷入苦思中。

次日早朝后,有太监来传召,说是有紧急公务,命他与右相一道,一同到勤政殿议政。

待君臣相见,忙完了公事,显荣帝便提起顾府嫁女、满城添妆之事,还向简相道:“佳禾县主与众不同,朕与太后都极钟爱,顾夫人却肆意妄为,简直不将朕和太后看在眼里。爱卿忙于公事之余,还应当关心一下家事才行,万不可因为这些事,带累了自己的清白名声。”

简相被说得冷汗淋淋,忙带愧应了下来。

他本就被沈氏说得有几分动摇了,又经历这一出,在皇上、死对头右相面前颜面尽失,哪里还有心情顾念简氏?

回到简府,他大笔一挥写了信函,命人即刻送到顾府,面呈顾耀仁。千媚还以为简府的人是来为母亲出头的,正高兴着呢,不想那下人竟然直接递上了一封与简氏断绝关系的信函,旋即扬长而去。

闻得这个晴天霹雳,千媚自是如遭雷劈,大哭大闹起来。顾耀仁恨极了简氏,连带着对她也没有好脸色,不顾她的哭喊央求,直接去了太夫人处。

母子两个商量了一番,便将顾家人召集在一起,宣布了要将文氏扶正,简氏降为二房的决定。

千媚在李府本就心力交瘁,又闻得这样的噩耗,当下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等她醒来,顾耀仁、文太夫人都避而不见,只让她回李府好生过日子。

千媚求告无门,又想见简氏一面,顾耀仁却坚决不允。

千媚无计可施,只得跟顾云淡、千婉几个痛哭了一回,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怨气踏上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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