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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载入史册的谈判（上）

米雅诺历五七八二年四月十七日，是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这天早上，整个比亚索平原上空都压着厚厚的云，本来已经带有丝丝暖意的北风又忽然变得凛冽寒冷，似乎预示着人类与兽人帝国的第一次谈判的艰辛。
兽人帝国果真造出了超级大船，当那艘楼船慢慢驶近，巨大的船身将石桥的栅栏挤压得粉碎，石桥上嘉伦特帝国的谈判代表全都被兽人的精湛技艺惊呆了。要知道，在这个科技落后，资源匮乏，民智不开的时代，以龙骨为构架的巨大木船是不可想象的，在人们的认知中，船有多大，完全取决于作为船体的那棵树有多大。即便是近海作业的渔船，也只是将单体独木舟拼接在一起，竖起简单的桅杆，以兽皮做风帆，要想深入海洋，那是强大的战士和魔法师们驾驭飞行类或水生类魔兽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阚德伦将军对选择兽人的大船作为谈判地点有些后悔，不是他害怕兽人耍什么花样，只是这艘船让他原来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荡然无存，从其他人的表情中能够看出，有这样感受的不止他一人。兽人是一个战力强大的种族，他们中的大部分种族是天生的战士，但神是公平的，在赋予他们战斗天赋的同时，也剥夺了他们智慧的进步，所以，这么多年来，人类世界才能依靠不断的科技进步将兽人压制在北部的冰寒之地。今天，这艘大船一下颠覆了人类对兽人愚昧落后的认识，这样的楼船，即便以嘉伦特的造船实力，也无法短期造出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在造船能力上，兽人已经超过了人类。坐在这样的一艘大船上，他们似乎开始觉得自己缺乏谈判的底气。

兽人在大船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甲板，又用桐油漆过，甲板上以兽皮围了一圈帷幔，中间摆放了一张长桌，两侧置了十几把椅子，四角点着些炭火盆，这就算是谈判的会场了。

没有什么升国旗、奏国歌，检阅双方军队的仪式，双方联络官互换了国书，并宣读了代表两国国王陛下意志的照会，谈判代表沿长桌两侧坐好，梁珂这个联络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在桌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没有谈判的任务，眯着眼睛喝着兽人特有的奶茶，可等了半天，却不见双方代表说话，正当他心中纳闷的时候，一名高大的兽人战士抱着一只厚重的铜盆走了进来，他将那只铜盆放在地上早已摆好的一个硬木支架上，转身退了出去。

桌子左侧，沃尔夫王呲牙一笑，努嘴说道：“拜尔！你去试试吧！”。粗壮的暴熊战士拜尔呼着白气，迈开大步走到那只铜盆前，挽起袖口向嘉伦特的谈判使团勾了勾手指，然后伸出带倒刺的舌头舔了舔手掌，伸出一根手指，用锋利的指甲在那个铜盆上弹了一指，铜盆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阚德伦坐在对面面颊一阵抽搐，扭头冲着一脸茫然的梁珂说：“阿拉贡上校！你去跟他比试比试吧！”

梁珂被叫得一口奶茶噎在嗓子里，他猛咳几声，这才避免了英雄死于一口奶的悲剧，他晃着脑袋站起来，傻愣愣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旁的可可巴赶紧走上去，附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梁珂这才恍然大悟。他二话不说，走到那个铜盆前，一把将暴熊战士拜尔推开，抡起拳头砸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那厚足有一公分的巨大铜盆被梁珂一拳打穿，就连那个厚重的支架也被压的粉碎，露了底的铜盆在地上滚出老远，直压到傻乎乎站在那里的拜尔的脚趾上才停了下来，暴熊战士又惊讶又茫然，无奈地望向沃尔夫。

“呵呵！英雄出少年！阿拉贡先生果然不凡，既然这样，那就请贵国的代表先说话吧！”

这个世界的确崇尚力量，就连谈判的话语权都要用角力的方式决定。梁珂从可可巴的提醒中了解到，那只铜盆就是角力的工具。按照历史上不成文的约定，在开始谈判之前，应该先由客方派出一个人，对那只铜盆击打一拳，再由主方派出一人击打一拳，双方以铜盆上留下拳痕的深浅，决定由谁来先说话，而双方击打铜盆发出的巨响，也代表着谈判的正式开始。梁珂知道了这其中的规矩，哪里还能给拜尔留下机会，本来在这艘船上就没有什么主客之分，他先把铜盆废掉，让拜尔直接失去了比试的机会。

康拉德亲王向梁珂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回去坐下。

“大祭司阁下！我们首先想知道，你们挥军十二万，夺我两座要塞，冒死跨过天泪湖，围我拉姆贝特角，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康拉德亲王声音如金铁交击，一字一顿。

梅根抬起昏黄的眼睛缓缓扫视帐内的所有人，人们虽然看不见他犀利的目光，但却人人能感受到那昏黄之后发出的森寒。片刻后，老人擦了擦眼角，慢慢地说：“其实，我们真的不想与嘉伦特为敌，那不明智。可是去别人家里取回自己的东西，这种说法也不会得到主人的认可。所以，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武力来解决。”

“呵呵！到我们嘉伦特的土地上取回你们的东西，用武力解决？听上去你们毫无愧疚，反而满是无奈和委屈呀！”康拉德怒极反笑。

“为什么要愧疚？那东西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要取回来的，哪怕需要付出再多战士的鲜血。使用武力是兽人的习惯，就像嘉伦特的女人喜欢在大街上互相辱骂一样正常。”

“梅根大师！既然这样，那我们还谈什么？”康拉德被梅根的话气得发抖，可他依然强压怒火，让自己保持必要的理智和清醒。

“亲王殿下！我只是陈述了我们的观点，如果能和平解决，谁又会舍得让战士们流血呢？何况，约克殿下也不可能总是留在嘉伦特做客。”梅根表情淡然地说道。

康拉德眉尖一挑，露出一丝冷笑。“嘿嘿！我还以为大师已经忘记了约克殿下。既然如此，大师能告诉我你们要在我们这里取回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这个……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能告诉您的是，那确实是属于兽人的东西，当然您也能理解，那确实对我们非常重要。”

“理解，当然理解。这么说来，那东西就在这不远了？”康拉德亲王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轻声问道。

“是的！就在天泪湖里。呵呵！如果不是距离拉姆贝特角太近，我们也就不用冒险想要夺下这个城堡了，我们都知道，嘉伦特是不会允许我们在北方军团的眼皮底下找东西的。”梅根毫无隐瞒的意思，干脆给出了答案。

康拉德亲王的感觉实在不好，他本以为约克在自己手中，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就应该牢牢掌握在自己这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梅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约克的死活，他词锋尖锐，志在必得，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出筹码的几乎。

梅根用眼角瞄了一下康拉德阴郁的面庞，起身走向船舷。

“尊贵的亲王殿下，您请来看。”当康拉德也来到身边，梅根指着河北岸说：“为了迎回我族的圣物，我们几乎动用了兽族几十年来所积蓄的所有力量。您看，那些巨大的战争巨兽有着金铁不及的皮肤，它们身上背着的弩炮可以在一分钟内发射四枚超过三百斤重的石弹，我们英勇的狼骑兵可以踩着它们的肩头跳上拉姆贝特角的城墙。您再看看它们身后，那些独眼怪天生就是投石机，它们可以轻松地将一百斤以上的石块扔进拉姆贝特角的居民区。”梅根话音微顿，也不理康拉德那惊讶的表情，抬手指向天空。

“您再看看那里，一直以来蓝天总是我们的禁区，可现在，兽神终于垂怜了他的子民，我们的巨鹰战士再次回到了蓝天，他们手中的投矛能洞穿所有盾牌，他们的利爪可以击碎所有盔甲，他们的眼睛可以看透敌人的伪装，天下，哪里还有城墙能挡住他们的翅膀呢？”

如果刚才康拉德亲王看到那十几头十几米高的人形巨兽感到震惊，那么现在看到那上百头翱翔在天空，如黑天使一样的巨鹰战士就是恐惧了。一直以来，整个人类国度都没有将处于极北苦寒之地的兽人放在眼里，虽然他们个体战力强大，但人口数量和科技水平一直远远落后于人类，兽人几乎无法逾越那些坚实高大的堡垒。但今天的见闻彻底粉碎了康拉德那高傲的想法，兽人变得非常有组织，他们的科技水平也远远超出了人们的认知，现在，就连一直受到诅咒的巨鹰战士都拥有了重回蓝天的权利，那么，正如梅根所说，城墙已经失去了阻挡兽人步伐的能力。

康拉德抓着船舷的右手骨节有些发白，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咬着牙问道：“梅根大师！您这是在威胁嘉伦特吗？”

“呵呵！亲王殿下，您知道，兽人从来不需要恐吓别人，要打就打，不打我们就不会出声。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亲王殿下明白，我们并没有与嘉伦特为敌的打算。作为一个人类，我也不想轻启战端，把双方的子民拖进战火，我其实很感激阿拉贡先生给我们创造了这个坐下来谈判的机会，不然，莱茵大帝是不会放弃拿下这座南大门的机会的。”

梅根似乎觉得楼船上的北风有些冷，他将干枯的双手收进袖子中，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么多年来，拉姆贝特角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扎在兽人帝国的咽喉上，它看上去有利地保护了人类国度不受野蛮兽族的侵扰，但在我看来，它更是引发战争的根苗。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那个木板小屋后面有一个更小的仓库，那个小仓库总是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我很好奇，于是，我常常会问我的母亲，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可妈妈总是说小孩子不要乱问。终于有一天，我长大了些，有了足够的力气，我带着几个比我更有力气的小伙伴砸开了那道门，而从里面偷出来的却只是一些发霉的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