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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军纪

二月的比努克稍暖了一些，地上的冰雪虽然还没有开始融化，但树上的老鸦已经开始抖落着翅膀，试图褪去不利飞行的那些软毛。昨天，齐达大师已经带着一百位矮人战士兼工匠住进了临时营地，那些军械也在早些时候由可可巴带领一百多位巨魔战士押运到了比努克，占时存放在营地边上的临时仓库中。
可可巴被梁珂派去纳伦多接收军械，更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矮人和巨魔中挑选随军的战士，并且由可可巴对这个两百人的队伍进行训练。梁珂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厮杀不是流氓打架，光靠个人勇武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所以，梁珂与可可巴商量，这次训练的目的主要是根据矮人和巨魔的能力、特点进行兵种配合训练，以及军令执行力的强化。

约拿学院军事指挥专业的高材生确实不同凡响，可可巴在经过对矮人和巨魔两个种族的身体、战斗方式、武器装备，甚至是脾气秉性的了解之后发现，这两个原本擅长近战的种族，在梁珂的装备强化和技术指导下，居然都变成了远近皆宜的全能选手。

矮人，近战就是一座钢铁堡垒，手中的锤子几乎可以粉碎一切常规铠甲，震碎敌人的内脏；远攻时，他们手中的锤子可以打击到十五步内的目标，一击得手之后可以用皮绳拉回来实施第二次打击，但毕竟作用范围有限，只能冲近了才能发挥作用，始终是个鸡肋。可自从梁珂把手弩的制作工艺传给矮人后，他们不但做到了矮人战士人手一只连弩，这些工神的后代还创新性地将它们装备到了盔甲上，不但双臂上装备了可以三连发的弩箭，就连脑后也设计了一次两发的“低头弩”，梁珂在第一次见到塔克献宝一样给自己演示这门暗器时，给他都吓了一跳，这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叫“荆轲”的家伙，如果当时他有这东西，依靠暗器的突然性，还哪里需要战战兢兢地挨到“图穷匕见”。

巨魔，本来就身材高大，动作敏捷，再有多条手臂的优势，配合梁珂设计的长刀，简直就是战场上的绞肉机。现在，巨魔和矮人在梁珂的撮合下俨然成了最好的邻居，这次从巨魔村中走出来的战士都由矮人帮助打造了半身钢甲。本来依照巴顿族长的意思，他是要将这些邻居武装到牙齿的，可可巴断然拒绝了巴顿族长的好意。从一个指挥者的角度来说，他需要保留巨魔的身体灵活性优势，而不是让他们变成只能站在那里被动防守的木桩。所以，他只是让矮人工匠帮助打造了一身轻便的半身甲护住巨魔的要害，再就是巨魔背后都插着六杆寒光闪闪的投矛。那六杆投矛外面还扣着一个直径足有一米二的蒙皮圆盾，皮德罗开始怎么也不同意背着这个“没用的”家伙，后来还是可可巴找梁珂告了一次恶状，巨魔侍卫长这才在梁珂的淫威之下背起了这个跟乌龟壳一样的盖子。

巨魔的投矛基本可以做到一百五十步以外的精准打击，手弩的有效射程是八十到一百步，臂张弩可以远射到五十步左右，再远就会失去准头，再加上那来去如风的手锤和近乎无敌的近战能力，两个种族的配合已经达到远近、攻防兼具的水平。

在作战能力上，可可巴对这只队伍是极其自信的，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只是对建制编排和战术技巧做了适当的布置和短训，两个天生的战士种族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战斗基因，一教就会，一学就精。但是有利就有弊，他们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也让可可巴吃尽了苦头，军纪在那些嗜酒如命的矮人耳中根本就是催眠曲，要想让那些当了多年土匪的巨魔遵守军令更是扯淡，可可巴又不能把那些铁血手段真的用在这些“友情出演”的朋友们身上，最后他只能抬出梁珂这尊大佛，告诉那些在一起受训的山丘矮人和巨魔战士，凡是不能遵守军纪，严格执行军令者，都剥夺跟随阿拉贡大师北上的资格，这才让这些家伙老实了一些。可是，好景不长，今天下午，矮人战士们刚住进营地不久，就出了事。

梁珂在前几天也搬进了临时驻地中的指挥所，这个指挥所原本就是个民房，内外两间。里间是个卧室，外间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算是个作战指挥室。梁珂吃完午饭小睡了一会儿，这才起来打了一趟军旅拳，巨魔德林柯递给梁珂一块热毛巾，梁珂擦去一头的热汗，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可可巴就气喘吁吁地一头撞了进来。

“队……队……队长，你……你……”

“哈哈哈！我的副队长阁下，什么大事给你急成这个样子？坐下来慢慢说，放心，天塌不了。”梁珂看着满头大汗的可可巴，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可可巴急得一拍大腿。

“队长，你……你快去看看……去看看吧！那些矮人跟…...跟巨魔战士打起来了。”

“哦！带我去看看。”梁珂听完可可巴的话眉头一皱，将毛巾扔给德林柯，抓起披风向外就走。

梁珂和可可巴急火火地来到事发的营区时，冲突已经基本被先行赶来的齐达和皮德罗控制住，参与殴斗的双方共有十多人，现在正分做两帮，大声向两个头领控诉着不满，偶尔还夹杂着互相的指责和谩骂。齐达和皮德罗看到梁珂在可可巴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赶紧安抚了一下族人，走上前来。

“大人！”

“阿拉贡兄弟！你看这……都是老哥哥无能，没有约束住这些臭小子……”

梁珂向齐达和皮德罗点头致意，抬手打断了齐达，然后转向那两伙闹事的兵痞，梁珂用鹰一样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开始时那几个家伙还骂骂咧咧互相言语攻击，可看到梁珂如深渊一样的目光，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心知惹了祸，偷偷看着齐达和皮德罗，可这两个头领也只能狠狠瞪着他们，梁珂不出声问，他们也没有直接张嘴分辨、求情的机会。

过了数吸之后，梁珂一抖身后的大氅，向前跨出两步，昂头挺胸、吐气开声。

“巨魔战士，你们曾经发誓永远追随我的脚步，发誓会挡在我的身前，与我一同斩杀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与不是？”

皮德罗听到梁珂语气严厉，头上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带着几个侍卫齐刷刷单膝跪在梁珂面前，身后那几个闹事的和看热闹的巨魔战士也赶紧跟着跪了一地。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梁珂这一声大喝真没有让阿喀琉斯用任何黑魔法加持，但却响彻云霄，震的营房上空的军旗扑啦啦作响。

“是的，大人！巨魔从没有，也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发过的誓言。”在皮德罗的带领下，巨魔们回答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好！我阿拉贡相信，并感谢你们的忠诚。”

梁珂摘下铁盔，抚胸低头，向巨魔战士们还了一礼，然后抬手示意皮德罗等人起身站在一边，转身面向那些喝得满面通红的矮人战士们继续说道：“山丘矮人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互相欣赏、彼此帮助，阿拉贡自认对待纳伦多的朋友们肝胆相照，竭尽所能。此次，巴顿族长和纳伦多大祭司鼎力支持阿拉贡，帮助嘉伦特帝国应对兽人的春猎，阿拉贡感激不尽！”说完，梁珂单膝跪地，以头碰膝，向矮人们行了一个大陆上对待朋友的最高礼节“碰膝礼”。

塔克和皮德罗等人眼看自家大人都单膝跪地，赶紧跟着在后边跪倒一片，老齐达哪里想到阿拉贡没有指责那些惹祸精的不是，倒是上来就先给他们来了一个大礼参拜，臊的老齐达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搓着双手嘴里念叨着“这可怎么好！”上去把梁珂搀扶了起来。梁珂起身拥抱着齐达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这才请老矮人站在一边。

梁珂凌厉的目光从那些闹事者脸上划过，继续说道：“感激的话说多了就不值钱了，阿拉贡自然应该披肝沥胆来对待我的朋友和追随者。”说到这里，梁珂略一停顿，话锋陡然一转。

“可是，我想问问你们，有人求着你们来吗？你们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吗？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什么是军纪吗？你们知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吗？”梁珂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大，每一句都好像敲在人的心尖儿上，让人觉得就好像有人在叩问心门一样。

操场上出奇的静，大家都被问的低下了头，就连呼吸都尽量控制得缓慢悠长，除了偶尔飞掠过的惊鸟和呼呼的北风，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怎么？没有人愿意回答我？”梁珂踏着积雪，来到那几个矮人和巨魔面前，擦着他们的肩膀，逐一穿过每个人中间，对视每一个人的眼眸。当他绕了一圈走回去之后，场上依然是鸦雀无声。

梁珂猛地抬起手，指着那些一头冷汗的闹事者，大声吼道：“你们不说，我来说给你们听。”

“你们来到这里，我阿拉贡乘了情，敬了礼，日后自有回报。可你们看看你们穿的那是什么？那是军装！胸前佩戴的是代表你军人身份的徽章。无论你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在穿上这身军装，带上这枚军徽之后，你就不再单纯是我阿拉贡的追随者或者朋友，而是一名嘉伦特北方军团东北战区新编第一师团的一名战士，是我们这个军械养护队的一个兵，跟我阿拉贡一样。”梁珂说到动情处把胸前的徽章拍的啪啪作响，吓得那些痞子兵直眨眼睛。

“既然我们已经不再是一个强盗，不再是一个工匠，而是一名战士，那就要守战士的纪律。我们的可可巴副队长已经明确传达了该守的纪律有哪些，可依然有人酗酒闹事打架斗殴。可可巴副队长已经说过，如果你们不想守这些军纪，就没有资格跟我去兽人的国度看他们的草场。”梁珂抬手一指那几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闹事者吩咐道：“可可巴，收了他们的军装，我们这个小小的养护队用不起这些心高气傲的老爷兵。”

可可巴面色一紧，本想替他们说几句求情的话，可看见梁珂一脸寒霜，也只能摇了摇头，无奈应是，转身走向那些闹事的兵。

这些家伙一看梁珂是要来真的，当时就傻了眼，脸上写满怨悔和哀求。他们都是族中的佼佼者，经过层层选拔才得到这个走出山谷，跟着自己的偶像，到外面的世界走一遭的机会。如果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不被朋友笑死，也得让家人骂死。眼见齐达和皮德罗瞪着眼睛生他们的气，却没有上前帮着求情的意思，急得这些兵痞团团乱转。巨魔战士中一个眉间带疤的六臂“哲先”獠牙一顶上嘴唇，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

“大人！我们冤枉，是他们这些……”

那个“哲先”话还没等说完，梁珂钢靴就重重地踏出一步，溅起的泥水差点打到他脸上，梁珂大声喝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他们就是那些喝醉酒的矮人，他们……”这个巨魔哲先本想说他们就是那些小矮子，可又怕激怒了梁珂，所以换了个自认为更合适的说法，但也没忘了先告矮人的状。

“他们是你的邻居、朋友，在这里是你的袍泽兄弟，你说，该怎么对待自己的邻居和兄弟？”

那巨魔脖子一梗，强辩道：“可是，是他们先喝醉了酒，又……”

“我问你理由了吗？我需要知道理由吗？无论什么原因，军中殴斗就是违犯军纪。我刚才问过你们是否知道什么是军人的天职，你们答不上，那么，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服从命令就是军人的天职。军纪，难道不是命令吗？长官说过的话难道不是命令吗？违犯了军纪还要强词夺理，可可巴，先收了他的军徽，让他马上离开营地。”

齐达大师一看梁珂动了真怒，赶紧上前劝道：“阿拉贡兄……队长！这事我问明白了，起因确实是因为这些小王八蛋喝了点酒，嘲笑巨魔兄弟们的獠牙难看，可巨魔兄弟们的獠牙正是他们的骄傲，所以这才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错了，你看，是不是就留下他们，不要赶他们回去。”

梁珂也不看齐达，眼睛看向那些闹事者，大声问道：“他们知错了吗？”

那些捣蛋的家伙赶紧学着那个“哲先”的样子跪在地上，一口同声的说道：“大人！我们知错了，还请大人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愿意继续追随大人的脚步。”

梁珂看火候差不多了，转头望向可可巴。

“副队长，违犯这样的军纪能饶过吗？”

可可巴怎么会不懂梁珂的心思，他丑脸面皮一抖，痛快地答道：“军法如山，饶是不能……不能饶的，但可以换一种惩罚方式。”

“你们都听到了，是否愿意以惩罚代替驱逐？”

“大人，我们愿意！”

“好！可可巴，记录下来。矮人军中饮酒、寻衅滋事、侮辱袍泽，三罪并罚，参与者领受三十鞭；巨魔不知隐忍，出手伤及袍泽，参与者领受十五鞭。即时行刑，请齐达大师和皮德罗监刑。”梁珂说完，向前走去，伸手扶起那个“哲先”，拍了拍他的胸甲，说道：“一个六臂哲先，要把能耐用在杀敌的战场上，而不是跟袍泽间的私斗，我希望在战场上看到你顶在最前面，而不是第一个跳出来告别人临阵脱逃的黑状。”

那个巨魔听完梁珂的话，低下了头，羞愧的不说一句话，眼中却闪出一种决然的光芒。

一旁的可可巴副队长把梁珂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场种族间的冲突危机，就这样让他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那些挨了鞭子的蠢蛋今后还会更加遵纪、忠诚，真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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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