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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沈世魁,却和毛文龙之间的关系有几分尴尬。论起来沈世魁年龄比毛文龙大不了几岁,却把女儿嫁给了毛文龙为妾,双方算的上哎呀翁婿的关系。
毛文龙的正室只生了毛东珠一个,却没有儿子。加上年纪大了,顶不住辽东的风雪,便没跟着来辽东,一直呆在钱塘。毛文龙身边没了女人,这货在王化贞手下混的时候,便又娶了一房小妾,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儿子毛承斗。依照此时的习俗,大妇无子的话,就会把小妾的儿子抱过来自己养,于是毛承斗也跟着去了钱塘。
也亏得毛承斗去了钱塘,这才没跟着小妾一起死在建奴手上。第一个小妾挂了,毛文龙身边又没了女人,于是前几年沈世魁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毛文龙为妾。
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毛文龙和沈世魁之间的关系却有几分微妙。
不过此时小妾地位很低,也就比奴婢高一点。再加上两人年纪差不多,毛文龙自然没脸叫沈世魁岳父,沈世魁也不好叫毛文龙女婿。好在身在军中,两人还能按照军中的习惯来称呼,沈世魁叫毛文龙为“大帅”,毛文龙则叫沈世魁为“沈将军”。
毛承禄这货每次见到二人尴尬的相互称呼,便会偷笑不已,为此不知道被毛文龙揍过多少次。
也正是和沈世魁之间的这种哎呀翁婿关系,自然算的上自己人。所以沈世魁虽然才能并不如何出众,毛文龙却也将云从岛全数交给了他。云从岛身为皮岛镇江等地的大后方,肯定得用自己人。自己人嘛,用起来放心,毛文龙经历过太多的生死,被人坑过无数次,大后方这种地方,只有自己人才能放心。
见到沈世魁求见,毛文龙便吩咐亲卫请沈将军进来。
亲卫也头大,今晚到底还会有多少客人啊,都上了三波茶了。
沈世魁坐下后,便开口说道:“今天的事情,大帅有什么打算?”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毛文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按照老套路开口道:“此事沈将军怎么看?”
沈世魁却接着开口道:“其实不管大帅作什么打算都没关系,末将一定跟着大帅走。”
毛文龙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老子想听你的建议,不是想听你表忠心。
如今忠明派来过了,辽东自立派来过了,虽然双方都说为了大帅着想,可惜屁股老早就坐在了一边,心底里打的还是自己的小算盘,说不得就得把自己给坑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正想听听自己人是怎么个看法,你来和我表忠心?
沈世魁打字不识几个,于是毛文龙便尽量用简白的话问道:“沈将军,咱们细细论起来,也算的上翁婿。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生死相随之事我肯定相信。我想问的是如果沈将军处在我的位子上,会如何选择?”
沈世魁想了想,开口说道:“末将鲁钝,不知道大道理。只知道以前一天到晚打仗,但是吃也没得吃,穿也没得穿。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稳了一点,今年终于有点样子了,能吃饱肚子了,手头也活泛了一点,有了几个铜板可以使了。下面的士卒,人心也渐渐的安稳了。苦熬了这么多年,眼见着日子要一天天好起来,不仅末将自己,就连下面的士卒,也想着过几天安稳日子,不想再天天抡刀子砍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大帅下定决心打仗,末将也还抡得动刀子。要是手下那帮兔崽子谁敢不出力,末将亲自砍了他。”
沈世魁的话虽然土的掉渣,不过毛文龙却明白他的意思。以前日子清苦,将领也好,底下士卒也好,都想着打仗。战死了一了百了,活下来好歹能抢点吃食回来。如今日子好过一点了,温饱问题解决了,将领也好,士卒也好,便开始有了惜命的苗头。换句话说,就是不支持出兵援助辽东,不想再去和建奴硬拼。
话中表露出来求稳的意思,却也便是倾向自立多一点。东江的人都知道,东江不招朝廷待见,更招辽东袁督师嫉妒。倘若留在大明之内,必然免不了是非。辽东遇险,你救不救?朝廷强令你出兵,你出不出?倘若自立,以东江的势力,既不会去主动招惹其它势力,其它势力也不敢轻易打东江的主意,接下来肯定便是一段安稳的日子。
见到沈世魁已经表明了态度,毛文龙点了点头,开口道:“沈将军来之前,老陈来过,劝我不要起二心。接下来刘兴祚将军也来过,话里话外,却也想着自立的好处。如今看起来,沈将军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实在难以决断。”
沈世魁却有接着开口道:“末将不懂什么大道理,刚才的话不要误了大帅才好。不过今天建奴信使的话,听起来还算有诚意,倘若真的有这么多东西送过,东江就日子就更好过了。”
沈世魁一提到建奴信使,毛文龙便想起了刘兴祚临走的那句话。如今三伙人两个主意,委实难以决断。索性就索性了,把建奴使者招来,问问看吧!
于是毛文龙也不避讳沈世魁这个自己人,直接招呼外面的亲卫道:“把建奴信使带过来。”
亲卫领命而去,片刻之后,曲虎这货又到了毛文龙面前。
再次见到毛文龙,曲虎自然十分高兴,劝说东江自立之事看起来颇有希望。见到毛文龙之后,曲虎便跪下行礼,然后开口道:“不知大帅招小的来,有何吩咐?”
毛文龙装作发怒的样子,开口道:“无他,只想见你最后一面而已。据说建奴都不怕死,不知道真也不真?”
曲虎倒也光棍,毛文龙没招呼他,便自己站了起来,回答道:“我家范大人说了,只要小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礼单念完了,便死不了。”
毛文龙也不和他计较,便开口道:“当本帅不敢杀你么?”
曲虎回答道:“我家范大人说了,此事既然已经传扬了出去,倘若大帅再把小的杀了,大明朝廷必然以为大帅背后和大金有了勾结,不得以才杀人灭口。杀了小人事小,害了大帅事大。”
毛文龙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心里郁闷的不行,便开口道:“休想拿此事来要挟本帅,大不了将你槛送京师,自然能向朝廷表面本帅的忠心。”
曲虎却又接着回答道:“我家范大人说了,倘若大帅将小的送去京师。便让小的到了京师后,即使被如何的严刑拷打,也一定要保护好大帅,绝不能把大帅供出来。一定要说大帅和大金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小的也不是出使来东江被擒,而是被大帅在战阵上所俘虏。”
毛文龙想了想,更加的郁闷,吐血的心思都有了。老子把你当劝老子自立的细作送去京师,如果你照实招供,自然能还老子清白。哪怕你说老子已经和建奴联手也没关系,诬陷嘛。就怕你说老子好话!你一个劲的说老子好话,替老子撇清,反而会让朝廷更加怀疑。既然没有和建奴勾结,为何送来的建奴使者一再的替你隐瞒?一个劲的替你撇清?
毛文龙喟然长叹,这建奴的范文程实在太下作了,纯粹的钝刀子割肉啊!
怪不得每次回信自己把皇太极骂的灰孙子一样,皇太极这货也不当回事,过几天又笑嘻嘻的送上门来挨骂。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啊,可笑老子还骂的那么爽,原来落进了陷阱而不自知。估计范文程有一句话没说,自从这曲虎在堂上把礼单念完之后,自己就落入陷阱,没得选择了。
旁边的沈世魁却听不明白二人的意思,如同云里雾里一般,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毛文龙摆了摆手,开口道:“坐下说吧!”
曲虎依言坐下。
毛文龙便开口道:“你家大汗所说的礼物,可是当真?”
曲虎便开口道:“十二万分的当真,此次小的已经带了部分过来。”
毛文龙便回头招呼亲卫道:“把建奴使者带来的箱子搬上来。”
亲卫依言搬上了箱子。曲虎走下座位,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箱子。接着便一件一件的旁边的案几上摆,龙袍啊!衮冕啊!玉带啊!玉玺啊!之类的。
毛文龙走过来看了看,一把扫在地上,开口说道:“有虚名而无实惠,送这些东西来何用?”
见到毛文龙发怒,把东西被扫落在地上,曲虎却是典型滚刀肉,一点也不害怕,慢条斯理的一件件捡起来装回箱子,独独留了两块方玉在桌上。
收拾好东西后,坐回了位子,曲虎继续开口道:“我家大汗说了,礼单上其它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大帅用这两块方玉刻了东江国的玉玺,然后用东江国国主的名义和咱们大金签订和约,则随时可以去把礼物搬运过来。”
毛文龙便开口道:“皇太极当本帅小儿么?刻了玉玺,订了和约,倘若皇太极反悔又如何?不行,至少得先送一半过来,接下来再谈其它。”
曲虎这块滚刀肉由开口了:“我家大汗说了,毛大帅名声有点那个,拿了东西肯定就会翻脸。”
这话却也是事实,当初东江穷苦,又被建奴全力打压。为了让东江生存下来,毛文龙对建奴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多了去了。听了此话,毛文龙不由得脸红了一下,很快就恼羞成怒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谈的了。”
见到要谈崩了,曲虎却又陪着笑脸开口道:“大帅息怒。我家范大人说了,倘若大帅不放心的话,不妨先准备好玉玺,到时候我们将礼物运到青石峪口子上,咱们一手签和约,一手交接礼物。”
建奴把什么情况都想周全了,从这里,毛文龙也试探出了建奴的诚意,却是还算可信。便摆了摆手,开口道:“此事且容本帅慢慢思量。”
曲虎这根老油条闻言,便熟练的磕头告辞,到了门外,主动伸出双手,让毛文龙的亲卫继续绑上,押去了囚牢。
毛文龙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外一闪,探进来一个人头,却是毛承禄那货,只见这货开口道:“大帅,承禄求见。”
说到动手嘛,毛承禄身为毛文龙手下第一猛将,功夫在东江数一数二。至于脑子嘛,这货从来没用过,唯一口头禅就是:“费那脑子干嘛,大帅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如今正在商量大事,又不是和人干架,你一个只懂动手不懂动脑的人进来干吗,于是毛文龙便开口道:“有何事,就在门外说。”
毛承禄便保持这个姿势,身子站在门外,大头探进门内,开口道:“大帅,建奴送礼送过来的那三千匹战马,什么时候给末将拨过来啊?”
毛文龙摸了摸身边,却什么也没摸到,随手便抓起了面前的茶杯,对着房门砸了过去,一边开口说道:“送礼!送礼!战马,战马!就知道战马。老子正烦着呢。”
门外毛承禄哈哈大笑,落荒而逃。
毛文龙也不由得笑了笑,转过头来正要继续和沈世魁说什么。门外毛承禄那货又跑了回来,继续刚才的姿势,把大头探进来,开口说道:“大帅先别动手,末将知道大帅的心思了,此次特来献计。”
毛文龙又好气又好笑,开口说道:“你个憨货能有什么计策?”
毛承禄便开口说道:“末将也知道大帅为今天的事情发愁,这又何苦呢?这种事情,大帅写信问问王军师不就行了么?”
毛文龙一闻此言,便入醍醐灌顶,双眼放出光来:“是啊!建奴有范文程,自己有王启年啊!范文程设下的计策,自己头疼干嘛啊,让王启年去对付啊。何况这王启年身为自己半个女婿,也算的上自己人,不用担心他坑自己。那话怎么说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竟然把王启年给忘了。”便招了招手,让毛承禄走了进来,然后开口夸奖道:“承禄你难得有一回脑子灵光的时候嘛!”
毛承禄便开口道:“大帅,末将只是憨直好不好,末将不傻。”
毛文龙哈哈大笑。
此事关系重大,写信给王启年肯定不行,里面涉及自立等大逆不道的词语,万一被人盗走了书信可不是小事。只能派人亲自跑一趟,去和王启年当面商议,而且此人必须是十分可靠才行。于是毛文龙便开口道:“承禄啊,想不想去京师见识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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