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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九四九（三）

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三日…距离太平轮沉没还有四天……
感觉自己在这里度日如年的封零此时看着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姑婆没心没肺的拉着自己的外公挑衣服……

“你看姐穿这件去见黄家好不好……这件呢？”看她那一脸没出息情窦初开的样子，封零如同看到自己“范二”时的样子，简直觉得丢脸至极……

“穿什么都像乡下人…不是去骗人的吗？得瑟什么…”小外公说出了封零的心里话…她坐在门槛上盯着这两姐弟斗嘴…

她发现外公和姑婆相依为命，看似洛笙是姐姐，但是外公却更少年老成一些，姑婆的性格……只能用“不靠谱”形容……

“你懂什么，作戏要做全套，不能马虎…再说了我哪像乡下人…”此时洛笙嘟嘴扭捏的样子也让她看着心里烦……

她在这里似乎跟在姑婆的身边好几天了，出不了一定的范围，虽然不像刚来时只能看见洛笙的背影，但是还是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让她很是憋闷……原来被人当成是透明的是这么难受的事情啊。

“我看你就是想嫁人了！这么麻烦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嫁过去算了…”小外公说的话怎么句句在理，每句话都是封零想说的……真心替的外公有这样的姐姐感到心累…

“我可是跟爹妈说好了要照顾你直到你成家立业的，当然不能走啊！再说了像黄家这种人家，事儿多的很，可定不能让我带着你一起……”

洛笙的话让封零有点心疼，这几天她在这里看见的，听到的也让她浅浅的发现了…这姐弟两人的工作完全依附在报社，姐姐在报社打杂，弟弟当报童…生活十分的拮据……

但是与时代看着却背道而驰的难得的“幸福”……

“所以你不能嫁人还怨我吗？我可不扛这祸！我长大了，不用你照顾！再说了～人家大光哥不好吗？他东北老家那边可是很欢迎咱们去的！门当户对……”小外公很自立，明显不满意姐姐给他扣的黑锅。

“别跟我提他了，都消失几天了...”封零能感受到洛笙的心情，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大光……

这这个时候没有父母管着，又不能跟喜欢的男人长相厮守的女人，洛笙也不想选择将就。她还是挺钦佩她姑婆对爱情的执着吧……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那败家黄，懦弱公子哥儿哪儿好啊？！”小外公又一次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他哪儿都不好，可是…我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都好～”

封零和小外公被她这话说的…表情一致的“干呕”了两声…感觉到爱情的腐臭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让这两个直性子感觉肉麻的受不了！

“你喜欢人家还额人家把玉给你，你这心也太狠了吧！”是啊，那么喜欢还要玉做什么…这不是让黄家人讨厌她吗？

“你懂什么！第一，玉是咱家的！你给我记住了！第二，我喜欢谁也没有喜欢钱多，这个年代喜欢又不能吃！第三，他黄三福就是喜欢我爱财，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改！我就这样！你个小毛头懂什么？！”

洛笙理直气壮的一番言论…封零和她小外公不得不佩服…还真的无从反驳…

“媳妇~快出来吧！你家男人我来看你来了！！”外面败家子不停的嘀嘀的按着喇叭…是来接洛笙的。

…封零被这大嗓门的黄三福弄的尴尬病都要犯了…

…随着姑婆兴奋的小步下楼出门上车她现在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姑婆！口味有点重啊……”………

“三福……行啊，这武姑娘长得标致，一看就是机灵人，这还没等办酒就给咱怀了孩子，爹真是太高兴了！！”福来酒楼包间里，黄来贵乐得一张老脸开了花，旁边坐着那两个老头的姨太太也是连连称好……

这黄来贵看来还真的是对洛笙十分的满意，一个劲儿的说好！但是封零能感觉到这老头，似乎最开心的是她姑婆省心……不用什么彩礼，酒宴省了还怀了孕…省了不少麻烦和钱财吧……

“要说这彩礼呢，还是要给的~只是呢…儿媳妇，你看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算方便，不如等咱们一家人都安全的到了台湾，无论是彩礼还是婚礼，爹都给你们补上！！”果然被封零猜对了……

“哈哈，爹你说的算，就是咱们去台湾，这武妹儿的小弟还要投奔亲戚，我自作主张给留了两根金条，回头好让小弟好留个过河钱……”

“什么！！两根金条……”惊呼了一声的黄来贵马上脸色一转，又和颜悦色：“好，小弟小嘛，应该的…应该的……这兵荒马乱，货币也不通用，这留点金条才是最稳妥的……”

看老黄头那心疼样，真让封零感叹啊，这作为法租界第一当铺的老板可真够抠！他的钱何止这么一点点…

看来姑婆不用偷的确实不行啊！拿走两根金条都像挖肉了一样，如果再把那少说在这时候值个二十根金条的玉拿走…估计得挖心了……

“这上海…我看是再也不能呆了，这生意也怕是没法做了。”突然话锋一转，老黄头愁容满面，边喝酒边感叹……

“解放军马上就要解放上海了…这一解放不得把咱们这些家当都充公了！拿去给那些穷人们…不走是不行了....”老黄头的话，能让人感觉到他句句“肉疼”……

“…这不，法国佬和那些阿三、还有英租界的人，从我这儿兑了点儿物件儿，一个个的都快跑光了……就剩咱老几家的人啊，还在这儿挺着呢……”

“…但是不走的怕是回头就被解放军给办了，你们大哥那边早就打点好了，回头咱们去了那里，另起炉灶从新开始……只是这上海…也是我的家啊，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啊……”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哽咽了起来。

……封零第一次站在这里看着1949年的人们心里和她的时代截然不同的状态，这就是中国资本社会的末期吧……

社会主义崛起之日已经悄悄的覆盖在整个中国的大陆……老派商人被这个时代驱逐淘汰了……台湾可能真的是他们唯一的去处…

只是在封零看来，并非这些即将背井离乡的资本家抛弃了自己的家园，反倒是家乡驱逐了他们……他们跟不上变化…他们害怕了……

回家？！落叶归根…在对某些人来说……确实是奢求…就像她穿梭在两个世界的家，却从不知道哪里是根，哪个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