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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并立而行

竹林入口处，日光已经慢慢要隐去，刚刚的余晖在此时也已经不太明朗了。
陈际天在这落日之下的竹林入口处站立着。晚霞透过竹林，映衬在他的脸上，透着一股奇异的感觉。

像是时间也被凝结住了一般，静止的犹如干涸了水源或是枯萎了的生命。

陈际天忽然觉得有些累，深深的看了几眼沐，仔细的想了想沐的话。他没有往回走，却也再没往林子外面走的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子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他一瞬间有些厌恶自己，因为，他知道这种相信的根本源于自己的害怕。

是了，游侠陈际天居然开始害怕了。而且，怕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上，这种无所谓的观星上。

当然，他也是有理由的。

本身，陈际天对这次的事情就抱着强烈的不安感。他不确信自己究竟能不能做成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这种不安感来自于什么地方，正是来自于君墨浅。他也知道，君墨浅也在聚贤楼里。他更加知道，自己要动手的对象，温孤翊柒，和君墨浅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么多，所以，即使是他，也开始害怕了。

“为什么？”一句没头没尾的问句从陈际天口中说出。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问什么，但似乎只要有东西问出口，就能又答案得到手一样。

“因为你将要去的地方，有克星。君去东首，灾在东，君往西尾，祸起西。灾祸各相依，不动，不听，不作为，方是此时最佳。”沐仔细的瞧着陈际天，幽幽的开口，只是那语句中带着的，分明是观星之语，倒是又凭添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东西都不行？”陈际天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聚贤楼的位置，若是以竹林来算，倒真是在东面。不过，西面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也不行？

沐笑了笑，“我只观星，不解惑。你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自然也就知道究竟是东面不行，还是西面不行。”

沐这话说的实在是轻巧，把所有的事情直接推给了陈际天本人。她也没有具体的说究竟东面的什么不行，或是西面的什么不行。这下便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每个人心中是什么，便想到什么。

陈际天有些微恼，他在武林中虽没有什么太出彩的排名，但知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被人所熟知并认同就在于他的洒脱，可此时，听到沐的这些话，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洒脱不起来。

古往今来，这世上不知多少人，是真正懂得占星观星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是有机会等到这些人为自己观星的。大多人都是明白的，观星的人，大部分都是被朝廷笼络的。剩下的那些，也是隐世不现，乐得清闲的。

所以，眼前这个叫做沐的女子，若真是有着观星的本事，那就是个隐世的奇才。

沐也不急，根本不开口做什么解释。她心思密如丝，转眼间就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讲。

人对观星占卜之类的，最为相信的便是他们说话从来不说全。说话留余地，于是，对方心里是什么，便想到什么，如何不准？

陈际天沉默，他心中所想的，自然就是自己夜探聚贤楼这件事。可他又仔细的看了眼沐，仍是觉得，这种事情若是自己不说，怕是对方也不能知道的。

“你，其实并不知道东面和西面究竟有什么。”陈际天想了想却还是这么开口。他知道，这对于占星的人来说，算是一种折辱，但有些话，自然还是说出来，才会有好的判断。

沐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不说话通常表示默认。但，沐这个时候的沉默究竟是不是默认的意思又是见仁见智的了。

陈际天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时观星的？”观星应当是夜间，此时还未曾天黑，自然不是今日的事情，但昨日夜间自己不就和沐聊着天么？

沐还是没有回应，仍是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的意思，就会变成是她根本不想要把这件事告诉陈际天，或是，她根本不屑于跟陈际天讲出她的观星过程。

这么说来，东面也好，西面也罢，危险的事情无疑都是沐不想说出口的事情。

陈际天仔细的瞧着沐，似乎想要从她的目光中看出点端倪。如果对方并不愿意说出口，是不是代表，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把握？

他沉默了一会儿，迎着沐的眼神，他知道，并不是自己所想的没有把握这个原因。

所以，陈际天也不再问。

陈际天只问，“你说东面有灾，西面有祸，可有躲避之法？”

沐沉默了一会儿，才扯出一丝笑容，缓缓开口，“我早就说过，今日不宜出行。”她指了指林子深处，“不若我们回林子聊会儿的好。”

陈际天抿了抿唇，他知道，沐的意思是说，这件事的躲避方法便是不要再出行，今日不行，怕是日日都不行。

他想了想，“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黄昏，竹林，寒冬冷风。

此时的竹林就处于这样的冷风之中，竹子的顶端的叶子摇曳的美丽。在远处看去竟像是一道绿波。

黄昏的竹林总是显得神秘又惹人注意的。

何况这两个人还就这么站在林口，陈际天总觉得有些不适应，他挪动了一下步伐，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一字一句，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就连语气都与先前一句同出一辙。

遗憾的是，沐仍是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只是摇头，仍是沉默。

沉默是最容易让人多想的举动，无止境的沉默配上各种表情，便会让人理解出各种含义。陈际天也沉默了，他分不清，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是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泸县城镇里的人也并没有再往城外走的了，大抵是因为已经黄昏，夜很快就要来临，所以入城的人也没有了。整个林子的入口处只有这两个人对立而视，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陈际天撇过头，往城门的方向看了眼，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过了今天还有明日，他是这么想的。

沐见对方似乎已经放弃了入城的想法，便笑了笑，“我不知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回答让陈际天瞬间的沉默，只不过，只用了一会儿，他便知道沐究竟在说的是什么。

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陈际天皱眉看向沐，“既然不知，如何知道有祸？”

“这世上的事情太多，我又不会当真什么都知晓。”沐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了些许的无奈，“我也说了，我只观星，不解惑。”

陈际天叹了口气，也算是不再去想今日一探聚贤楼的事情了。其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夜探聚贤楼会发生什么。但既然沐的占星告诉自己，此番前往必有祸难，还是不去为好。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

陈际天缓慢的向林中走去，准确的说，是朝着沐的方向走去。他笑了笑，那表情似乎没有代表什么，又似乎是另有深意。

沐倒是没有理会这么多，眼帘微微垂了垂，便转身想林子的深处走去了。

沐的步子并不快，依陈际天那缓慢的步子，竟也一会儿就追上，并与之并行了。

昨日，陈际天和沐还是两个陌生人。何为陌生人，就是两人从来未曾见过面，也并没有过任何交集。

可今日，沐与陈际天说起观星的结果，而陈际天也顺应这种结果，放弃了原本准备要做的事情。

两人现在甚至并立而行，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如果没有今时今日，陈际天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和女子走的如此靠近。

他向来是厌恶女子的，他觉得世间的女子大多矫揉做作，让他很不舒服。再加上害他灭门的落樱堂的主子又是个女子，这让他更加对女子有着天然的敌对感。

但，沐和旁人不一样。

这是这么短短的时间的相处，陈际天就知道，沐和旁的女子是不一样的。不在于长相，不在于家世，甚至无关本事，只是那种处事的风范和态度，就足以让陈际天觉得她和旁人是不同的。

沐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陈际天，也并不是十分想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刻意的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两人竟就已经到了昨日相遇的湖边。沐回身看了眼陈际天，发现他并没有离自己太远，却始终保持了些许的距离。

虽是并立而行，却始终保持了些许的距离。

“离我如此之远做什么？”沐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便摇了摇头发问，“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惹的陈际天也是勾起了唇角，眼含笑意的看着沐。“小姐多虑了。”

沐摆了摆手，并不是十分在意陈际天这个时候说的多虑，自己也未曾多想，这话题也就算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