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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管家扬起头来,神色有几分呆滞,几分茫然,几分痛苦,他安静了好一会,才找到措词:“我、我一直对自己有所怀疑,因为经常会出现记忆断片的事,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你电了一下,很多消失不见的记忆又都回来了……饶是这样,我也并不完全清楚他都做了哪些丧心病狂的事,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让他在以我的身体,做这些事了。”
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眼里尽是决绝。
却再这时,还算温良的神色又变成阴霾,他也没看着我们,而是盯着某个不存在的焦点,阴狠地骂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事实上你根本不是主人格,你是被我创造出来的一张让别人看的脸皮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抗争,给我乖乖地躲着,没让你出来!”
马上,另一种神情转换在那张脸上,脸上是绝望的,痛恨的:“呵呵呵,你觉得,你把我创造出来,我就该感激你吗?”
他朝我看过来,对我说道:“就在小葵的头发里,有一根不属于她的头发,只要将那根头发烧掉,她就能醒过来了。”
“你给我闭嘴。”
“以后小葵,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师父不在了,她又没了其他亲人,我要也走了,她就只有你们这些朋友了,拜托了。”
“善于恒,你……”
不等善管家再骂什么,善于恒强行夺回身体的掌控,转身朝大洞里跳了下去,不等我们探头望去,里头就发生了爆炸声,轰得我们刚上前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等烟雾散尽,洞底下的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善于恒决绝得连自己的魂魄都没打算留下,因为他们的魂魄也是一体,无法分割。
看着底下死无全尸的人,心情是很不好受的,好的善于恒,坏的善管家,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不同的意识,谁都知道好的善于恒是无辜的,却得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债,连个好下场都没有。
仇诗人揽着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无声地安抚着。
“这或许,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我低着头叹息:“……不知道等小葵醒来,该怎么跟她说这些事。”
……
十个人,外加小秋小冬,重新地聚集在客厅里,挤着坐在沙发里。
徐英俊失而复得,搂着自己的老婆不肯松手,张颖故作轻松地想调笑他两句,看自己老公抱着她时手都抖了,心疼之下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
梅丽也紧紧缠着许贯洋,娇声说着自己害怕什么的,许贯洋倒也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不过和徐英俊比起来,倒显得他无情了,但他和梅丽,本就不算是什么正经的男女朋友。
我旁边也坐着班戟,我非常能够体会徐英俊的心情,跟惊弓之鸟似得,每过两分钟,就会惶恐地伸手去碰碰我哥,确定他真的在才安心。
班戟表现得很不耐,却始终坐在我身旁没有走开,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他还在,他还活着。
闫斌走过来道:“已经成功联系到下面了,但现在已经晚了,等到救援得明天早上了,大家再忍耐一晚上吧。”
“之前恐怖的一晚都熬过来了,现在大家都回来了,再待一晚又有什么关系。”殷湦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出事后,他一直是愁眉不展的,现在总算舒展不少,不止是他,大家都是,以为死了人全都回来了,这栋别墅看着,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那就好。”见其他人也点头同意,没有太多负面情绪,闫斌松了口气,“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像昨晚那样,大家在一起窝一晚吧。”
各自分开的话,哪怕现在觉得还好,各自回房后肯定还是会怕的。
更甚者,这里是善管家的地盘,他虽然死了,可不敢保证是不是就没有藏着其他的同党了。
“那现在……小澜,能麻烦你弄点吃的吗,他们估计饿了。”他们自然指的是梅丽张颖和班戟了,梅丽昨天就被抓走,剩下的一个昨晚一个早晨,算算最晚抓去的仇诗人从下午就没吃东西了,而我们这些人,下午出去忙活找食物,回来就找善管家算账,也没有吃晚饭。
我自然不会拒绝,我一起身,仇诗人就跟着,闫斌还调侃一句:“我说仇队长,要不要跟这么紧,我本以为你是个大爷们,没想到也粘媳妇啊?”
仇诗人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话都懒得回。
小秋小冬战战兢兢地想要帮忙,她们怕我们以为她们跟善管家是一伙的,始终怕我们对付她们,现在便想着办法要讨好我们。
然后被闫斌拦下:“行了,你们也被吓得不轻,别折腾了,让那两口子去吧,你们要去了,估计还嫌你们当电灯泡呢。”
进厨房前,就听到闫斌说了这么句话,我没有反驳,相反,我确实……一进厨房,就转身扑进仇诗人怀里,抱住他的腰。
我很担心。
哪怕知道仇诗人没事,在看到那跟他一样的等身娃娃时,我依然被吓到了,心突突的跳,差点控制不住破坏计划。
“死人,你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
“嗯。”他温柔的吻落在我发上,“我答应你。”
晚上大家再次挤在一个房间后,跟我同一张床,代表着大伙的张颖小声地问我:“班、班澜妹子啊,你、你跟仇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好像、好像有内功的样子?你们真的有武功吗,还是,小说里的异能?”
从我质问善管家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东西一定会暴露,我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就当做彼此的秘密,好吗?”
“你不说也没关系啦,我老公也执行过不能说的任务,我懂的,但是……”她看了眼到现在还要依偎在许贯洋身边,不肯过来的梅丽,“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我淡淡地笑着:“没事,自然有她开不了口的办法。”
张颖倒吸一口气,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想跟我拉开距离:“你、你不会是想……”她紧张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我好笑道:“想什么呢,想灭口我还救你们做什么啊。”
我压低声音:“你不是说我有异能吗,那我修改点她的记忆,总还可以吧?”
张颖总算松了口气。
知道我不愿意说,她也没再问这些,而是换了个话题,跟我聊一些正常的事,比如明天能不能救援能不能到,要是能离开了,要如何如何来庆祝一下等等。
我听着,偶尔回应着,眼睛却瞄向独自坐在椅子上的班芷,过了一会,我又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
煎熬地在这别墅里熬过一晚,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等到了救援,当有第一个人过了悬崖后,那会禁锢我的结界,就算破除了。
到警局备了案,做了口录,好一顿折腾,总算可以回家了。
“妈妈!”
早早等在家门口的小宝,一见我下车立马就跑了过来,跟小炮弹似得撞进我怀里:“小宝等你们好久了。”
话里满满的抱怨,小脸却在我身上使劲蹭着:“爸爸妈妈太坏了,我们老师说了,爸爸妈妈的陪伴很重要哒,要给宝宝爱,才能快乐健康的长大哒,你们老把小宝丢下!”
我哭笑不得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这小家伙越发伶牙俐齿了:“爸爸妈妈怎么舍得把小宝丢下呢?我们这么爱你!”
在得知要困在别墅里,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时,最担心的就是小宝,万一不能如期的回家,小家伙不知得多生气呢,看看,现在都提前回来了,他都辣么不开心,要是晚回来或者……不回来……打住打住,不能想,小宝经历过的分离,不能让他再经受一次。
“你们真的爱我吗?”
“当然啦!”我抱起小宝往屋里走。
“那果果的妈妈很爱果果,周末还要带她去动物园玩。”
在后面提着行礼的仇诗人嗤笑地弹了下小宝的脑袋:“你胡子叔叔宾馆里的动物还不够你看吗?”
“可他们都不给我摸。”
“……动物园里的动物也不会给你摸的!”
屋里头,在沙发上睡得四脚朝天的黑蛋在我们进去后,连眼睛都不睁,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就算打招呼了,我好笑地故意地对小宝说:“今晚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小宝想吃什么呀?”
黑蛋立马睁开了眼睛,蹦跳过来,殷勤地人立而起,帮我叼着放下来的背包到一边放着,待我坐下后,还用两只前爪在我酸软的腿上踩奶,讨好地用一双圆咕噜的眼睛看着我,那里头只差没印上两个大鸡腿了。
我舒舒服服地靠着,还在央求着说要去动物园的小宝正在我肩膀上捏着,仇诗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要打开关了几天的窗户透气,要打扫屋子,要烧水……虽然他总吆喝着让我干什么干什么,也总是一家之主大男子主义的模样,可除了做饭一直是我外,两人都在家,我要是累了,家务活都是他承包的。
整个人在这温馨的家里都放松了。
我不知道善管家对我下了什么催眠暗示,虽然后来知道了大家都没死,哥哥死人也没死,稍稍减了戾气,可我能感受到那心底生长起来的“芽”并没有断,那颗“芽”代表着负面的情绪,代表着黑暗,让我几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将善管家杀了,哪怕事情已经解决,善管家也已自取灭亡,午夜梦回,我还是梦到了身边的人,血淋淋死在我身边的场景,更可怕的是,我手中拿着刀,刀上全是血,我的手我的衣服也都染了血,好像……好像所有的人,都是我杀死的。
我被这个梦吓到了,我承袭了一点卦者的天分,很害怕这会是什么预知梦,提起精神跟大家从临寻山下来,心里的害怕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这会,在这堪称港湾的家里,心头才有片刻安宁。
真想就这么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了。
……
第二天,我们就到了阴阳医院。
仇诗人伸手在巫小葵的头发里拨弄,等他的手离开巫小葵的头时,他的手里真的抓着一根细细的发丝,就是我们平常头发那么细,单单一根揪在手里都不易被发现,放在头发堆里根本找寻不到,要不是善于恒死前告知,小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那根头发到了仇诗人手里,竟如虫子一般扭动起来,似乎想要挣脱掉仇诗人的手跑掉,细细的一根,扭动间还真的可以从指缝里跑掉。
可它现在落在了仇诗人的手里,要跑得掉就真奇了,仇诗人手一动,头发丝就着起火来,任它如何扭动挣扎,最后都只有被烧为灰烬的下场。
之后,仇诗人又细细检查了遍,确定没有第二根头发丝才作罢。
之前之所以没发现,主要还是男女有别,他不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翻找,而那根头发有隐匿的效果,又在一堆头发里。
又过了两天,巫小葵终于睁开了她沉睡许久的眼睛。
病房里,不止我和仇诗人,夏左夏右,张晓芳,狐狸全都到齐了。
张晓芳推了下墨镜,挥了下手:“好久不见啊小葵,我火锅料都买好了,就去你店里吃怎么样?”
巫小葵眨了眨还看不太清楚的眼睛,然而笑着拒绝:“才不要,我好好的咖啡店,让你煮火锅算什么事,还不把我客人吓跑啊。”
其他人跟着笑了。
总算是,醒了啊,可让大家好的那个。
大家做着聊天,聊最近发生的事,聊阴阳医院,阴阳局,特殊部门等进来的状况,还有我们工会如今的程度,据张晓芳说,办公地点已经落成,找个时间带大家一起去看看,有什么意见再提。
然,不管说到哪里,都有意地避开了单主任,巫小葵靠着床头安安静静地听着,面带微笑,心中没有任何阴霾的样子,可大家说得正嗨,渐渐放开时,她却忽然提了起来:“我师兄,他怎么样了?”
病房里沉静了下来,末了,还是我出声说道:“小葵,单主任,他走了。”
巫小葵除了没了那始终挂着的微笑外,平静得好似没听出“走了”的意思。
我见了,顿了顿还是接着说:“其实,你师兄并不愿伤害你,唔,也可以说伤你的并不是他,他……”
“我知道,师兄有两个人格。”
“你知道……你知道!”我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又缓缓地坐了下去,看看别人,多少也表现出震惊的样子,我才舒服点,总归没一个人丢脸。
巫小葵微微低头,那扯出来的笑容里含着一丝苦涩:“是,被伤那晚上我就知道了,我师兄,其实是被创造出来的人格,在面对主人格时,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可即便如此,那天晚上,主人格是想直接把我杀了的,是我师兄感应到了,拼命阻止,才让我只是昏迷而已,大概怕我清醒后把这件事说出来,所以封印了我的意识。”
怪不得,我就说那人心里那么变态,怎么会放过了小葵,仅仅只是让她沉睡。
但也让人觉得悲伤:“在临寻山的时候,你师兄,自毁了,为了,为了不让他的主人格再……”
一件很简单的叙述,在此刻却觉得艰难,临寻山的事说出去,大家只以为一个变态报社的人,潜伏在一个俱乐部游戏的别墅里,将做游戏的人一个一个悄悄杀掉,最终被解法,自杀死了,唏嘘几声便过去了。
而对我们这些临寻山一行的人来说,更是皆大欢喜,因为谁都没死不是吗,除了凶手。
可对巫小葵来说,她的师兄没了。
巫小葵静静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扫着,她看着自己放在白色被子上的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好一会,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挺好的,这样师兄,就不会再痛苦了。”
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句话。
“对了,”倒是她宛若无事地道,“我还发现了件事。”
“什么?”大家都勉强提高情绪,不是期待小葵说出什么事,而是以为她想转移心情所以转移话题,大家想陪着而已。
谁知,她真的丢下一个有力的消息:“我师兄的主人格,表面看好像是为仇家办事,但我发现并不是,而且,我怀疑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出手害你,嫂子,他应该是要激怒你,我师兄以前研究过一个课题,关于人性阴暗的生长,还真的让他弄出了一颗种子,但后来,他告诉我,这种子一个处理不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便销毁了,可实际上,他对销毁过程的记忆十分模糊,当时我没多想,现在再想,我怀疑种子并没有被销毁,而是被我师兄的主人格藏起来了,而现在这颗种子在哪里?”
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我,我呼吸急促了些,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口又憋不出话来。
“这颗种子,具体什么作用?”仇诗人冷静得近乎严酷地问。
“要说作用,它其实并不是毒药,毒不死人,它只会让内心的阴暗、欲望扩大而已,一点点累积生长,至于到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师兄并没有找人做实验。”
从医院里出来,到坐进仇诗人的车里,我都处于精神涣散的状况。
待仇诗人把车开出老远后,我才晃晃悠悠地开口:“怪不得,我还记得尸骨山那个穿着长裙子的女人,她就使命地唆使我杀人,还有后来……太多太多了,要不是我有白玉,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早变成一个杀人狂魔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魔。
我后怕地握着白玉,最初,这白玉是仇寒尘所得送给陈澜一的,临死前,让陈澜一给儿子,做传家宝来着,后来陈澜一就交给了我,我交给了陈氏一族,又传到了我手中。
因为想要纪念前世,便想着等小宝长大后,再传给他,现在越发庆幸前世陈澜一的安排。
要没有白玉,最早在赵阳赵星两姐弟的家中,我就差点失控地将赵星给杀了?
“我不懂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觉得我变成邪魔了,就能成为跟他们一伙的了?”
我痴呆地看着前方,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了都没发觉,然后被仇诗人揽进了怀里:“不管什么样,你都是我媳妇,没得跑了。”
我觉得他说得好笑,便笑了起来,然而心里破开的洞,没有愈合的痕迹,风灌进去,冷飕飕的。
我很害怕,死人,我真的很害怕不知什么时候,我不是走上灭亡,就是变成一个可怕的玩意。
……
在家里歇息了两天,周末如约带着小宝,背着黑蛋到动物园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我好好的,上蹦下跳的,仇诗人硬是觉得我心理有问题,这动物园游玩,就真的提上了日程。
在猛兽区,在黑蛋的幻觉掩护下,我们偷偷地下了观光车,所处的位置旁边就有一只大狮子,高大威猛的,别问我什么品种,这我可不懂。
小宝咯咯笑着跑过去,这么一个身高都不到我腰部的小孩冲向了一头大狮子,特别是当大狮子还张开足以吞掉小孩大半身子的大嘴巴时,足够让人胆颤心惊了。
“小……宝?”第一个字是紧张的,第二个字是对自己的唾弃。
大狮子在小孩靠近后,不但没有扑上去撕咬猎物,反而往后退去,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察觉到危险,威胁警告着小宝不要再靠近。
可当小宝扑到它身上后,它霎时就不动了,任由着小宝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毛。
“小宝,”我喊着他,“小摸一下就行了啊,别、别玩太久。”看着猛兽之王的狮子,颤颤惊惊地站着不敢动,我有点于心不忍。
忽然,手机响起短信铃声。
是班戟的,他告诉我,殷湦和班芷的订婚就订在下周六晚,地点是殷家一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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