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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丈

大概是时间的关系，此时在面摊上吃面的食客并不多，总共只有两三人，这让老丈很是清闲，有功夫做做别的事。
“您好，又见面了。”任逍遥冲老丈微微一笑，走到面里，坐下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老丈在听到自己开口后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等再看时，老丈已经搭着毛巾，笑着说道：“这位先生您好，上次您那一身洋服的模样我可记得深呢，这次看您穿这一身差点没认出来。看来是老咯，记性没往常那么好了。”

老丈的态度放的很低，显然是觉得彼此身份有差距，并不觉得自己年龄大就能忽视。

这年头，路边小贩和身穿洋装每天看报纸的“上流人士”，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老者拘谨的态度让任逍遥有些不适，他是从小经受“尊老爱幼”等许多思想教育的新世纪青年，并不讲究那些身份上的事，他更想彼此是能在平等的身份上交流。

他笑笑，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挂着的各种面牌，有“鱼蛋面”“凉面”“牛丸面”等种类，随后温和说道：“上次没能在这里吃上面，这次特地来尝尝您的手艺，给我来一碗牛丸面吧。”

这自然是面子话，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尝尝也好，毕竟这也曾是电影里出现过的一个画面，此时在这里吃食，会让他感觉更贴近电影，跟这个世界又更加融合了几分。

“牛丸面是么，好嘞，您稍等。”老丈应了一声，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撩，矮身进去灶台做面。

艳阳高照，咫尺远处，人声鼎沸，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任逍遥端坐面摊之中，心情却奇异的平和下来，脑子里那些对往后的思考也丢之不见，在这闹市之中竟感受到了几分平和。

哒，哒，哒，面团甩在案板上的声音悄然传来，任逍遥侧头看去，发现老丈虽已年近古稀，但动作行云流水，既不见丝毫冗余，又显得返璞归真。

这一刻，他想起了上学时候学的一则故事，成语“熟能生巧”的由来，此时眼前老丈的动作岂不是也应了这个词？

即使是再平凡的人，也有能不平凡的事。不知不觉间，任逍遥隐有所悟。

就在这时，一股幽幽的馨香忽然自身边不远处传来。

“这味道...”任逍遥嗅了嗅鼻子，侧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站了一位少女。

少女约二八年华，身穿碎花布裙，不施粉黛，姿研清丽，此时俏生生站在那里，竟让他有惊艳之感。

平心而论，少女的容貌不算绝好，只属中上，但那出水芙蓉般的气质却极能撩动人的心弦。

还没等他猜测少女的来历，少女已经迈着小碎步走进了里处，去到面摊老丈的旁边，清脆的朝背对这边的老丈喊了一句：“爷爷！”

任逍遥顿时知道了少女的身份，原来是老丈的孙女，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

老丈听到少女喊自己，转头一看，发现孙女正嗔怪地望着自己，于是纳闷道：“秀秀你咋来了。”

少女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布包，往前面一举：“喏，您看，它落在家里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小布包灰扑扑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样子有些像是香囊，不过不是，里面应该装着其它什么东西。

老丈一拍头顶，“嗳”了一声，叫道：“我怎么把它给忘了，怪不得我今天老觉得丢了什么。现在好了。”他将布包接了过去，然后放到怀中贴身放好。

任逍遥在旁边看着稀奇，那布包似乎对老丈很重要似的，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难道老丈得了什么病需要东西医治，所以里面放的是药材？

念头刚起，任逍遥就把它打灭了，什么药材生病的，别人如果没有，他这样岂不是咒别人得病？这可不好。

少女似乎是特意送布包过来的，老丈收过去后，便转身回头，准备离去。

这一下，刚好对上正好奇看着这边的任逍遥。

两人的眼睛就这么对上了。

对上任逍遥那温润如水的双眸，少女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整个人一个激灵，随后脸上浮现两朵红霞，煞为可爱。

任逍遥轻轻一笑，朝着少女点了点头，后者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忍不住要跳起来，接着慌忙地跑开了，不过等远了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任逍遥没有继续往这边望，心里竟莫名的有点失落。

失落？少女心中一惊，随后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发现烫地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少女不解，难道是刚才那个人？想到这，她仿佛又看到那双眸子，又看到那个俊朗无比的男子正冲着自己笑。

这边，任逍遥面容温和，根本没去多想，他刚才只是礼貌的微笑，总不能两人都对视了，就这么尴尬地再移开视线吧？再说了，对方这么小，就像是看着小妹妹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这却是进入了思维误区，由一直以来的惯性影响，他忘记了民国时期女子的成婚年龄可和后世不同，这个时候的女子十七八岁便正当嫁，而到了二十，便是大姑娘了，再不找婆家就难找了。

老丈的孙女一看就知道平时甚少出门，所以见到的异性就极少，这次碰巧见到外形出众的任逍遥，心生涟漪很正常。毕竟情窦初开的年纪，心绪就如同花儿一般灿烂绽放。

任逍遥本来就相貌极佳，再加上其人温和的性子，就如同那古书经中的陌上男子，对异性充满了吸引力。

与其说是一身现代化的练功服打扮俊朗，倒不如说他更适合宽袍长襟的剑仙打扮。就一如他现在的旧时长袍穿着，比之前的西装领结更加好看。

“面来咯，趁热吃啊，不然待会面浓了就不好吃了。”

这时，老丈捧着香气四溢的鱼丸面来了，面汤上飘着几缕葱花，绿的白的黑的，看得就让人胃口大开。

“真香！”看着放在面前的面，任逍遥由衷赞了一句，随后开动起来。

面条入口，超乎想象的劲道一下子就俘虏了他的味蕾，不知不觉就一口吞下了腹，又夹了一口。

“好吃，真好吃！”任逍遥比出大拇指，不吝夸赞。

老丈听到赞言，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中又夹杂着浓浓的自豪，显然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呼...”一口气吃完，任逍遥直接用手抹嘴，笑着冲老丈说道：“您这手艺真是绝了，以后我一定常来吃。”

“喜欢就好，以后何时想吃了就来，除了逢年过节，我都会在这里。”老丈笑笑。

难得给自己放松，任逍遥就没急着走，他见没其他人再来吃面，老丈完全闲下来了，便就这么和他聊了起来。

“我刚看您孙女来了，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在这里摆摊？”任逍遥知道这问题问的不是那么合适，但是没办法，见一快七十岁的老人还在这卖手艺，他没法不多问。

都说人老了，一双眼便磨炼的极为厉害，此时老丈已经近七十，什么人没见过，所以听到任逍遥的问题后知道他只是关心自己，于是叹了一声，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其实老丈我是北方人，是十几年前才来佛山的。那时为了躲避战乱，一直从老家安徽来到了这里。路上，不幸遇到土匪，我儿子和他媳妇俩为了给我和秀秀争取生机，用命拖住了那群土匪，我这才活了下来...”

这一开口，老丈就打开了话匣子，显然自己这些事他平日里很少和别人说，所以此时有任逍遥在一旁安静倾听，不由就源源不绝说了起来。

“就这样...我和秀秀相依为命，终于在佛山安顿了下来。”一段难忘的经历说完，老丈深深出了一口气，收回早已出神的眼睛，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些许。

这时，他想起自己说了这么久，不由看向任逍遥，略带抱歉地说道：“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真有些不好意思啊...不过，谢谢你能耐下心让我这老头子把话说完。”

任逍遥笑容依旧和煦，他摇头，认真道：“怎么会呢，能听您说这么多是小子我的荣幸，在您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在苦难面前决不放弃的精神，这是我的幸运。”

“哈哈...你能这么想真的很好，你还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心境，真的是难能可贵。”老丈先是高兴，然后就是感慨了，他看着任逍遥，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子，为后者的优秀而宽慰不已。

后面一直没有来客人，似乎上天特意想让老丈和任逍遥多聊一会，他们坐在一起，又聊了很多。

从老丈的身上，任逍遥学到了很多东西，有些时光所带来的感悟，是如何也换不来的，即使他身为暗劲巅峰的高手，在普通人面前已是难以想象的存在，但在老丈面前，他依旧像位虚心好学的学生一样，吸收老丈身上的一切，并牢牢记住那些堪为至宝的人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