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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油尽灯枯

扶苏跟在雅欣后头，心中一阵暗喜，该不会是太后茅塞顿开，要将我逐出怀香寺？太好了！这样一来，等她死了，我就不用陪葬了！
扶苏跟着雅欣，一路转进侧殿，看到太后正奄奄一息地卧在软塌上，雅兰跪在地上不住地抽泣着。

扶苏才觉得不对劲，这一幕，竟然似曾相识。

看到扶苏进来，太后微睁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张开嘴无力地说道：“妖女......你就是那个妖女的转世......”

妖女？

“别怕。”雅欣低声嘱咐了一句，引着扶苏来到了太后身边，轻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浼儿来了！奴婢把浼儿叫过来了！”

太后大约是有些神经失常了，游离的眼神，望着扶苏说：“你这个妖女......为何不能放过我的孩儿？为何不能放过我南离国......”

扶苏抿了抿双唇，听着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话：“你别得意，老天爷会收了你......迟早会收了你......”

雅兰冲着扶苏招了招手，扶苏有些防备的意思，小心地走过去，在太后身边轻轻坐下。

忽然，太后又拉着扶苏的手，笑中带泪地说：“姝儿，你来了......多久没见到姝儿了......莫要与你皇兄怄气，害苦了自己......”

太后轻轻撒开她的手，脑袋软软地耷拉在一边，口中断断续续地述说着：“梁儿......最苦的......是你......”

人之将尽，其言也真。

太后临死前说了一段话，她说：“哀家的孩子......每个都是哀家的心头肉......皇上，难道心里不明白吗？皇上......可否解除姝儿的禁令......”

说完，便闭了眼睛，不再言语。

扶苏晃了晃她的手，轻声问道：“太后娘娘，你还没说要不要浼儿给你陪葬呢，快说不要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雅欣见状，忙上前探了探太后的气息。气息全无，身体渐渐转凉，这是......

“太后殡天了！太后殡天了！太后殡天了！”

雅欣快步走到殿门口高喊三声，随后跪在地上，头点地。

院中的侍卫等人听闻喊声，纷纷行跪礼，低头默哀。

听闻太后殡天，本就惊恐万分的小呆当场昏厥，不省人事，吓坏了众位师兄。抱到屋里，又是掐人中，又是凉水洒面的，折腾了好一阵，他才睁了眼。一睁眼，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大师兄遣退了众人，问道：“小呆，你为何如此反常？后院无故失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呆边抽鼻子边说：“我......是新来的厨役......他说要见浼儿姐姐，我就帮忙让他去了，谁知，竟会失火......害死了梁嬷嬷，又害死了皇太后......大师兄，怎么办？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全杀了？”

“你......皇上早就铭文规定，不许随意出入后院......”大师兄扬起巴掌正要照着小呆的脸打下去，转念一想，说，“算了，反正厨役失踪了，也没人知道事情的缘由......记住，不要怕！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暖阁中，皇上刚换了药，正坐在软榻上看折子，忽听门外有人来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殡天了！”

“什么？”花陌琛惊座而起，牵扯到了伤口，眼眉不禁跟着牵动了一下。

小太监将信函呈给裘公公，说：“这是怀香寺的侍卫统领送来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裘公公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将信函打开，将里面的书信取出递到花陌琛手上。

花陌琛看了书信，勃然大怒，把书信扔到地上，大声骂道：“朕要你们何用！怀香寺那么多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火呢？”

裘公公忙跑去将信件拾起来，看了一眼，随后拱手说道：“皇上，皇上请息怒。事已至此，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置太后娘娘的遗体。”

花陌琛叹了口气，用手按了按被扯痛的胸口，开口说道：“暂且搁置在大雄宝殿。你速去长安宫，遣一部分僧人，回去主持法事。”

“是，皇上。”裘公公低头应道，“那事后，怀香寺众僧该如何安置？”

花陌琛提起笔，在宣纸上狂躁地写下一个“杀”字，口中无情地蹦出一个字：“杀。”

裘公公拱手掩住微蹙的眉头，应声说：“是。”

夜里，扶苏跟着两位姑姑守在灵前，陪着默哀烧纸。

扶苏低声问道：“姑姑，太后娘娘为何一直说我是妖女？”

雅兰悄声答道：“太后天赋异禀，看到一个人的瞳孔，便能看到此人的前世，知晓此人前世种下的恶果，知晓此人，今生的运势如何？”

“这世间竟还有这种人！”扶苏不禁惊叹道，“我前世是个妖女，可我今生是个人啊......”

雅兰似笑非笑地说道：“太后口中的妖女，指的是诸如妲己、褒姒，此等祸国殃民的妃子。”

“哦......”扶苏撅了撅嘴说。

雅兰叹了口气，说：“皇上极为宠爱先皇后，可就是因了太后的挑唆，说先皇后是妖女转世，因此皇上和先皇后的感情，逐渐破裂。先皇后意外身亡，皇上怀恨在心。太后在怀香寺的行动受到限制，身边的奴婢减半，并且被罚每日诵经礼佛，不得间断。至于长公主为何被下禁令不得踏入金夏城，姑姑们也无从知晓。”

说完，雅兰双手合十，对着灵柩叩拜了一番。

“太后娘娘是个可怜人......”扶苏微微扯动了下嘴角，默默地跟着叩首。

太后殡天，举国哀痛。

尊贵的天子同失两位至亲，换作常人，也是莫大的打击。

次日一早，便开始了超度，寺中所有的僧人出动，大雄宝殿前到处撒的都是纸钱，空气中弥漫着悲哀的气息。

宫中的妃嫔们在逍后的带领下，结伴而来，吊唁一番，便匆匆而去。

逍后命人唤来了扶苏，在一旁谈话：“你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事？”

扶苏福了福身，回道：“皇后娘娘，浼儿好歹服侍过娘娘一段时日，如今浼儿遭殃，皇后娘娘就来落井下石，皇后娘娘，莫非是在气浼儿，没能达成皇后娘娘的心愿？”

“我有何心愿？”逍后皮笑肉不笑，往前倾了倾身子，说，“话不可乱说，管好自己的舌头，否则说不准哪一日，它就不翼而飞了。”

扶苏倔强地翻了翻白眼，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逍后笑着说道：“哦，得提醒你一句，听说太后临走时，死死拉着你的手。看来，太后她老人家，十分舍不得你啊，因此，纵使有天大的理由，也挡不住你去给她老人家作伴了。”

说完，逍后便转身离去。

扶苏无言以对，只恨自己点子太背，总能踩到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