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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拜拉席恩

布列塔尼亚王都圣罗兰，财政大臣拜拉席恩公爵的车驾刚刚从王宫出来，穿过幽静的菩提树大街，进入了那座在整个王国都赫赫有名的府邸。
十年前，先王罗兰七世驾崩，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当其时，王都内风云诡谲，以边境贵族为主的一派想拥戴已成年的王弟艾力克继位，贵族之神教会的黎塞留大主教则坚持应由年幼的王子继位。

眼看内战就要爆发，中立派的拜拉席恩公爵把王弟艾力克和黎塞留大主教请到了自己的府邸，经过讨价还价，最终双方达成协议，三岁的王子得以继位为罗兰八世，艾力克则得到花语平原上富饶的德文郡作为封地。

王国分裂的危机被消弭，拜拉席恩公爵的名望也水涨船高，甚至隐隐超过了摄政的黎塞留大主教。不过，如今离罗兰八世成年也没几年了，国王一旦亲政，维持了十年的权力平衡即将无可避免地被打破。

此时此刻，王都圣罗兰平静的水面下已是暗潮涌动。

年近七十的拜拉席恩公爵，看起来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他刚从马车上下来，早就守候着的管家连忙迎了上来。

“公爵大人，卡托家族的使者又来了。”

“不见。”公爵不耐烦地说道：“让拉斐尔去应付一下。”

拉斐尔·拜拉席恩，是公爵最喜欢的孙子。

自从拉斐尔的父亲，也就是公爵的长子，在前年病死，拉斐尔便跳过几位叔父，开始接手家族的事务。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在布列塔尼亚王国的上层圈子中，拉斐尔已经理所当然地被视作公爵的继承人了。

管家虽然收了卡托家族使者塞过来的钱袋，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分，见公爵这个态度，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转身去找拉斐尔了。

半个小时后，拉斐尔走进了拜拉席恩公爵的书房。

公爵眉头一动，两个年轻貌美，正忙着揉肩捶背的侍女识趣地退下。

“卡托家族的人说什么了？”公爵问道。

“他们希望我们的国王陛下能够下命令，让格里芬家族交还灰岛。”拉斐尔年纪大约二十五六，有着拜拉席恩家族标志性的赤发，样貌英俊皮肤白皙，在王都那些闺房寂寞的贵妇中受欢迎得很。

“哈哈，他们这是病急乱投医啦。”公爵大人满是嘲讽地说道，“灰岛被攻占已经两个月，看来他们是没有本事自己夺回去，才想到来王都活动的吧。”

“大人，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想在王都疏通关系，花费太多啦。我听说这一代的卡托伯爵，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金龙，善财难舍啊。而且，这些年王室的威望也是每况日下，在王都还有教会的骑士团和术法同盟镇压，出了王室的直属领地，说话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呢。”在宠爱自己的祖父面前，拉斐尔并无太多顾忌。在他们这些高门子弟眼中，王室也并无任何神圣之处。

“那位卡托伯爵，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拜拉席恩公爵晃动着高脚酒杯，产自伊利亚半岛的葡萄酒殷红如血。

“灰岛一半的蔗糖收益，这是给王室的好处。”拉斐尔的语气难掩其不屑，“至于我们，卡托家族愿意全力支持我那位表兄——大卫继承格里芬侯爵的爵位。”

“那头肥猪是把我当白痴了吗？”即使是向来涵养极好的老公爵，也被卡托家族的开价气得不轻，“格里芬跟卡托可是世仇，他的支持能值一枚铜角子吗？这个蠢货，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被盯上了。”

公爵的话，顿时勾起了拉斐尔的好奇，“是哪一位盯上了卡托家族？王弟殿下还是大主教阁下？”

“你认为呢？”拜拉席恩公爵反问道。自觉已没有多少年可活的老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考究自己选定的接班人。

“我猜是黎塞留大主教。”

“原因？”

“黎塞留阁下虽然贵为摄政，但他本人的出身并不高，只是一位男爵的小儿子，据说在他名下的领地至今只有一条山沟里的小村子。再过两年，国王就要亲政，我觉得大主教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一下了。”拉斐尔对自己的回答很有自信，对王国的局势，他心里早就推演了无数遍。

“卡托家族的领地虽然不错，但跟德文郡相比，却是远远不如，艾力克殿下应该不至于会动心。”拉斐尔又补充了一个理由。

分散的领地虽然并不罕见，但谷地跟花语平原的距离实在是有点太远了。王弟殿下要是真的动手，未免显得过于贪得无厌了。

“很可惜，你的答案错了。”

“竟然是艾力克？”拉斐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这样做，那些支持他的贵族就要离心离德了。”当年支持艾力克继位的贵族，大多是地方上的实力派，卡托家族正是其中之一。

“呵——”拜拉席恩公爵冷笑一声，“那些人当年支持艾力克，是因为圣龙王国有可能入侵，相比于三岁的小儿，一个成年的国王更能让人安心而已。这些年，圣龙王国自顾不暇，所谓的‘王弟党’早就不存在了。”

“但黎塞留大主教会眼睁睁看着艾力克坐大吗？”

“所以我一直说你太年轻，不明白妥协才是政治的真谛。”拜拉席恩公爵摇了摇头，“人家早就达成了协议。艾力克会被改封为阿基坦公爵，获得整个谷地，而德文郡则还给我们的国王陛下。”

“阿基坦公爵？”拉斐尔深感意外，谷地可是有足足7位伯爵，要是都能纳入麾下，未来的阿基坦公爵绝对能成为整个王国最强大的封臣之一。怪不得艾力克连德文郡都愿意放弃。

“嘿嘿，别说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拜拉席恩公爵自嘲地说道：“要不是黎塞留阁下提早跟我打了招呼，我还不知道是我的那位好女婿在搭桥牵线呢。”

“格里芬侯爵！”拉斐尔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他有点迟疑地问道：“那我们之前的谋划，是否要停止？”

“停止？”拜拉席恩公爵浅浅饮了一口红酒，“为什么要停止？大卫是我的外孙，我帮他那是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三道四。而且，今天的御前会议已经同意册封菲利普·格里芬为灰堡伯爵，我没有反对，已经很给格里芬家族面子了。”

因为灰岛并非布列塔尼亚王国的固有领土，卡托家族对灰岛的统治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王室的正式承认，如今给菲利普一个名分，完全不会落人口实。

“我举荐了你作为册封的使者，到时候你顺路去伊利亚半岛转转一圈，看看有哪些堪用的人，好好帮大卫张罗一下。”拜拉席恩公爵对自己的孙子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