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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队老板是个干瘦的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脖子上的金链子跟闫儒玉的小拇指一样粗。
闫儒玉进门时,他正坐在屋里叹气。
“怎么了这是?”闫儒玉微笑上前道:“我们找您的包工队,就是例行询问而已……您贵姓?”
“我姓马。”
王局长接过话头道:“马老板,这位可是京北市里来的专家,你可好好配合,敢撒谎隐瞒,以后你这包工队可就别想着接工程了。”
“规划局的领导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我这儿出了问题,要停我的工,之前包给我的工程,现在都给别人了……哎!”
闫儒玉挑了挑眉,“那规划局打算把工程给谁?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好像是以前也干过修路工程的人吧……哎,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二十多张嘴等着吃饭呢,我容易吗我。”
闫儒玉拍了拍他的肩道,开始询问道:“你们昨天几点钟完工的?”
“大王村路段昨天下午4点多铺设完,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差不多5点撤的。”
“4点到5点之间,有什么异常吗?或者说,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活儿按时完工了,大家心里都舒坦,再加上昨天我给他们发了一部分工钱,大伙就陆陆续续去村里的饭馆开荤了,我看他们把工具都收拾得差不多,就开车回县城了,异常得话……我自己没亲眼看见,倒是傻牛今早上跟我说剩下的半桶沥青不见了。”
“哦?什么情况?具体说说吧。”
“昨天临走的时候,我看见还剩了大半桶沥青,就让傻牛把桶盖盖上——自己做生意嘛,能省一点是一点,好好的材料以后还能用呢。
哦,对了,傻牛是我们这儿负责烧沥青的小工,有膀子力气,就是人有点愣。
沥青的事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今早傻牛跟我说那半桶沥青丢了——丢就丢了呗,指不定哪个老乡觉得有用,趁晚上偷偷拿走了,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你们的东西都在哪儿放着?很容易被偷吗?”
“嗨,别提了,刚开始施工的时候,水泥就在工地边上堆着——我们那工地,您也看见了,也没有围栏,四处敞着,晚上有人住在工地,还丢了好几袋水泥呢,你可别说,有些人啊,出门不捡点东西就跟丢了东西似的,看见什么,甭管是不是自个儿的,都往家拿。
天天偷我哪儿受得了,最后没办法了,材料干脆天天早上往工地送,用多少送多少。
昨儿完工了,就剩下点不值钱的废料,大伙也就没上心。”
“行吧,您这边的信息我清楚了,马老板您先回,我跟傻牛聊聊。”
“好。”马老板起身就往门外走。
闫儒玉又道:“对了,咱们的聊天内容,麻烦您先别跟施工队里的人说。”
马老板又停了脚步,踌躇地问道:“那个……凶手不会是我们施工队的人吧?”
“现在还不好说,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才让您先别跟人说。”
“那成,我知道了。”
马老板刚走,王局长就低声对闫儒玉道:“你这招可真精。”
闫儒玉挑挑眉,“怎么说?”
“你越是这么说,怕是’凶手就在施工队’的谣言就传得越凶越邪乎。”
“那不好吗?”
“好得很,如果凶手真的在施工队里,氛围越紧张他越容易露出马脚。”
“不愧是能当局长的人,我这点小把戏一下就被您看穿了。”
闫儒玉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王局长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起来。刚刚因为闫儒玉多问了两句猪圈的事而产生的芥蒂也淡了不少。
闫儒玉便又道:“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您说。”
“马老板说工程不叫他干了,顶替他的人是不是村长家的儿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不愧是京北市的专家,啥都瞒不住你。得,我承认,是村长家的儿子。”
闫儒玉压低了声音道:“村长家本事不小啊,吃到嘴里的肉都能叫人家吐出来。”
王局长试探道:“你们不会把凶手往他身上想吧?”
“咱们都是干刑侦的,我就说几点,您自己揣摩。
第一,案发以后相关人员多少都受了损失,只有村长儿子获益;
第二,村长儿子常年在罗家的小卖部赊账,欠下了上千块的债;
第三,因为罗家老太太上门要债,村长儿子儿媳妇扬言要烧了人家的店。
就凭这个,他难道不该怀疑?”
王局长摆了摆手,“您说的事我多少也能想到,要我说,他就是个混蛋,犯起混来连他老爹都敢打。
可是,他虽然总欺负人,却也只有屁大点的胆量,杀人的事他干不出来。
再者,你可以到村里问问,跟他们家有矛盾的多了去了,这些年谁还没被他家占过点便宜?仅凭这个还不能说明他有嫌疑……”
正说着话,傻牛来了。
果然如马老板所说,是个憨厚的汉子。人一进屋,也不知道坐下,就先冲着三名警察傻笑。
小白示意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闫儒玉开口问道:“听说你弄丢了半桶沥青?”
“冤枉啊,老板叫我把桶盖盖上,可没叫我看着那沥青,再说了,半桶沥青真不值钱,谁有工夫专门去看着,丢了也不能怨我。”
“如果仅仅是丢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你应该听说了吧,有个孩子被浇筑到路里了。”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施工的事儿不归我管,我就是个打下手的,铺路的活儿还没学会呢。”
“隔行如隔山,这就得向您请教了,铺路是个特别需要技术的活儿吗?”
见闫儒玉如此谦虚,傻牛挺了挺胸脯,“那当然了,别看我们这活儿不起眼,没个两三年可上不了手,熟能生巧,你懂吧?”
问出这个问题,傻牛觉得不妥,赶紧改口道:“我忘了,您是文化人,还能不懂这个。”
闫儒玉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细节,他便继续道:“我这么跟你说吧,铺路这活儿谁都能干,把沥青往地上倒谁还不会啊,可要说平整,那差别就大了,新手铺出来的路就跟王麻子的脸似的,而且花的时间还长,你懂吧?”
看来“你懂吧?”是傻牛的口头禅。
“那你们这儿谁的技术好?”
“那得数老段头儿,他干工程几十年了,不光铺路,泥瓦匠、砌砖、铺地的活干得也漂亮,有的装修公司专门请他干活呢……”
“除了老段头儿以外呢?”
“那就……嗨,反正我们干活都得听老段指挥,要是没他指挥,别人指定了干不好。”
“那昨天老段有什么异常吗?”
“他这个人太闷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要说异常……呃……他儿子来看他了……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异常,他儿子挺孝顺的,得空就来看他。
昨天老段头儿本来要跟我们一块喝酒的,结果他儿子一来,爷俩单独吃去了,收工以后就再没见过他们。”
闫儒玉思忖片刻,从桌肚里掏出一个证物袋,证物里所装的正是早上在现场发现的毛坎肩。
“您看看这个,见谁穿过吗?”
傻牛摆手,“没见过。”
“你仔细看看。”
“真没见过,施工队里要是有人穿过,我准能认出来。”
闫儒玉眼中精光一闪,“好!下一个就询问老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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