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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蒙翻了个白眼,小声给侯霖这个官场愣头青解释道:“袁都尉不满的原因应该是见不到这义安县的县令,按照规矩,京中任何路过县村的官运或督邮县令必要迎接。”
侯霖眉头拧成一团,在长安医馆那几日他一直在恶补官场的一些日常,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大汉近十万字的法典里面有这么一条规定。
“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是谁琢磨出来的,反正如今都是这样,不成文的规矩反而人人遵守,比那些白纸黑字上写着的更让人信服。”
侯霖若有所感,点了点头。
许司茂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在这义安县呆了大半生,像他这种无根的浮萍耗费二十年光阴才等来一个县丞,听了不少关于长安城里那些恶名远扬的将军故事,只怕这银盔三翎的御林军都尉一言不合就砍下他的脑袋,如今颤颤栗栗的陪在一旁,低着头咬着牙关。
“都尉,今天兄弟们可以睡个好觉么?”
袁蒙点了点头道:“今日可以卸甲,驻营在县外,不得进城扰民。”
袁蒙说完转过头对侯霖道:“侯都尉,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驿站内安歇,这几日确实挺辛劳。”
侯霖也不推脱,轻笑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许司茂听到后稍一抬眼,看到侯霖连胡须都还没几根,心里叹了口气。这侯都尉估计还没他儿子大,就已经在龙踞之城里当上了都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到袁蒙转身便要离去,许司茂急忙跟在他后面笑道:“听说将军远临,下官早已命人备好酒席,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将军赏个面子,要不这事传出去,都要说我这义安县不知道待客之礼了。”
袁蒙停步:“只怕要让我这千把兄弟都吃饱,又要劳民伤财,还是算了。”
许司茂一愣,之前路过的官运车队哪有说让手底下士卒也一块登堂入宴的将军,正在思量是不是这袁将军故意推脱,却发现人早就上马出城了。
侯霖看着几骑扬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还踌躇不安的许司茂身旁轻声问:“你们县令人呢?”
许司茂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都尉比面对一身沙场气息的袁蒙时要好上许多,但也不敢有丝毫逾越,毕恭毕敬回道:“县令大人他……公事繁重,近几天好几起案子,县令大人也是夜不能寐,怠慢了几位将军确实说不过去,还请侯都尉在袁将军那里美言几句……”
许司茂还在那叨叨个不停,旁边跑过去几个年轻女子,边跑边喊到:“荀县令又提新词啦!”
几袭彩衣招蜂引蝶,一溜疾风般就穿街而过。
“荀县令?”
侯霖歪着脑袋,看到面前这个毕恭毕敬的许县丞表情凝固,尴尬到面红耳燥、只想一头撞南墙的样子。
“是……下官不是无意欺骗大人的、只是觉得……”
许司茂身后的小吏还是第一次看到许县丞如此窘迫,心里不知叹了多少口气,对那个让义安县年轻女子痴狂的荀县令仅存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之前口中还时不时的吟几首荀县令酩酊大醉时冒出的诗词,如今却觉得更像是无病呻吟。
“许县丞直说呗,我不过是个刚上任的都尉,还没养出官架子。”
侯霖打趣道,更让许司茂不安。
“我会和袁都尉知会一声,毕竟许县丞要尽地主之谊,我们也不好抹了颜面,至于这位风流倜傥的荀县令能否屈尊到场,倒也无所谓了。”
许司茂看侯霖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如释重负道:“大人放心!荀县令定会到场,咱这义安县虽然贫穷,但附近野山上的野鸡是这弘农郡都知道的山珍。”
许司茂跟在侯霖身后喋喋不休,只惹得后者无奈遁走。
————
九边燕阳郡北境。
数百身披红袍重甲的燕阳铁骑同时抬起虎枪,背靠土城墙与前方三三两两成队的匈奴游骑酣战已久。青草离离,几乎有人小腿高的草丛里躺了有不下百具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匈奴人留下的,还有几匹游离在尸体旁久久徘徊的战马。
“燕阳义!起枪!”
燕阳军中传来一声嘶喊,数百骑如奔雷在这片草原上驰骋,几乎所有燕阳铁骑横置的枪头上都滴着血珠,戾气滔天。
残余的几十骑匈奴目露煞光,即便前一刻还与他们一同冲锋的伙伴成了面前那群红色重甲死敌的枪下亡魂,暴尸荒野。也未能让他们有一丝胆寒的感觉,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围猎,至死方休。
这群从遥遥北方逃离的小部落原以为那些在其他匈奴人口中耻笑的两脚羊有多么羸弱可欺,举族不过千人的小部落里选出了三百多精壮男子想要来此掠夺一番,为部落过冬的物资做些准备。
本想着一帆风顺,直到靠近燕阳郡边境时遭遇了六名汉军斥候,三百骑扬尘纵马,那六骑像是吓傻在了原地,随即其中一骑直接撇下了他的同伴,连头都不回的向南奔去。 不管是汉人还是他们匈奴,这种关键时候抛弃同伴的废物总是可耻的,还未等带头的当户大笑起来,这群匈奴人就看到了剩下五骑毫不犹豫的张弓朝他们冲过来。
结果不言而喻,等到当户在五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上挥刀发泄时,他们就看到面前这群连胯下战马都带着面甲,被红色披袍包裹的骑兵整齐的出现在这里。
第一次对冲,三百多匈奴游骑丢下了近百具尸体,而换来的不过是不到十骑的燕阳铁骑坠马。
他们发现手中引以为傲的草原猎刀不能像割破野狼喉颈一样劈开这群人身上的重甲,只能划出不深不浅的刀痕。
但面前那群重骑手中的铁枪却可以轻易的刺穿他们仅穿着羊裘的身体。
第二次对冲,这些自幼时就已经见惯生死的匈奴人将他们的天性和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在第一次对冲时侥幸活下来的匈奴人仅凭经验就能将手中弯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划过这些举起铁枪露出肋骨的重骑。
毕竟双肋下的铁鳞片不比胸前厚实的铁甲,这一次他们用不到百条人命换到了四十多重骑坠马,然后被来回冲杀的马蹄踏成肉泥,骑兵对战里,在战场上摔下马就算是在生死薄上签上到了,见过的人就知道为啥这些汉子待战马比待自己的媳妇儿还要亲。
如果说这群匈奴是草原上的狼群,那带头的当户就是狼群中最凶狠狡诈的狼头。
第二次对冲时他用手中雪亮的弯刀先是将一名横撞来的燕阳铁骑喉咙划开,然后避开直朝着他面首刺来的长枪,身体斜挂在马背侧,将这把险些挑起他的长枪主人一刀砍下马去,并未见血,只是单纯靠力道砸下马,然后被身后同样装束的重骑踏在小腹,吐出足有三尺高的鲜血。
正当燕阳铁骑准备第三次冲锋时,他们身后的土墙上一个带着破烂草帽的老头眯着眼伸了个懒腰。
这土城里的百户居民早在几个月前就逃去了,谁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趴在半塌的土墙上,看着底下惨烈的战况却没任何寻常百姓那般的紧张和恐惧。
“燕阳铁骑啊!独步天下啊?”
看到底下整齐划一抬起铁枪的燕阳铁骑,这老头赞叹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
他趴着的土墙在百来重骑崩涌之势下又出现了几道裂痕,看到如猛虎下山一样正欲撕裂那几十骑匈奴的燕阳铁骑,他露出遗憾的神情又道一句:“可惜不能让老头我如臂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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