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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老爷哪敢往心里去:“贤侄说哪里话, 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
两家会面的结果是, 霍家将霍桓带回去严加管教, 今天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至于结亲,想都别再想了。
霍老爷和霍柯推搡着小儿子出门的时候, 王瑞追上霍柯, 将小铲子递给他:“这是你弟弟的作案工具,还给你们。”
霍柯一脸的无奈和抱歉, 收起铲子,拍拍王瑞的肩膀:“对不住你们,改天我请客,咱们再聊。”
王瑞知道今夜霍家父子肯定要对霍桓进行男子双打了,默默的点头, 送了他们离去。
第二天, 王瑞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妹妹,包括作案人的底细,青瑗本就不待见霍桓, 得知是他挖墙到自己屋内, 意图不轨后,更是对他厌恶不堪,呸呸呸几声:“恶心死了,看不出他是这种人, 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
虽然霍家将霍桓抓回去管教了, 但王家还是担心这小子保不齐有别的法宝挖墙进来, 于是每晚多安排了巡夜的人,连内院也有壮硕的仆妇巡逻。
王瑞摩拳擦掌的想,要是那小王八羔子再敢来,这一次绝不轻饶,非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霍家将儿子领回去后,严格禁足管教了起来,锁在屋内不许出门,作案的铲子也没收了,据霍柯说,铲子被他爹收去了,不知怎么处置了。
因为两家有意压制消息,所以很快就风平浪静了,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
不过,身为霍家的亲戚,朱尔旦家对霍桓突然被禁足多少听到点风声,但也没准信,只知道和王家生罅隙了。
朱老爹心想霍桓身为霍老爷最喜欢的小儿子,因为和王家交恶都被禁足了,自己这儿子嘴笨舌拙会不会也惹到王家公子,自家就经营一间小小的铺子惹不起王家。
他把儿子叫过来询问,最近惹没惹到王瑞?
朱尔旦莫名其妙:“我最近都没见过他,怎么惹他?”
朱老爹心想也是,儿子自从得到了蕊云,在家的时候确实更多了,虽然他以前也不大往外跑。
“没惹到就好,回去温书罢。”朱老爹把儿子打发下去了。
朱尔旦回到自己住的东厢,他没娶妻,蕊云现在家的名分是婢女,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其实就是朱尔旦的小妾,等朱尔旦娶到正妻后,就让蕊云做妾。
见他回来,做针线的蕊云放下手中的活计给他斟茶:“是不是发现陆判的事情了?”
自从那次在十王殿分别后,陆判竟然时不常的过朱尔旦的房里做客。蕊云第一次见到时,吓得的昏了过去,不过第二次就平静多了,之后就淡定了,现在见到陆判,就像见到朱尔旦的朋友一样正常。
只是除了他们俩,朱家的其他人却不知情,尤其是朱老爹和朱老娘,两位老人若是知道,非得吓个好歹。
“不是这件事,他们问我惹没惹到王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算了,不去想了。”朱尔旦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所以一般想不通的情况,他都不会刨根究底的思考,而是选择暂时搁置一边,搁着搁着就忘了。
蕊云苦笑,朱尔旦的确不是个聪明人,脑子说好点是僵化,说不好听简直是块榆木,但榆木也有榆木的好,就是直肠子待人真诚,所以他肯为蕊云赎身带她回来,待她是很好的,而朱家二老也不可待她,蕊云对目前的状况是满意的。
只是有一个担心,就是脸上的黑斑又扩大了,现在有碗口那么大了。
她真的害怕这么下去,不管是脸,连身体都长了黑斑。
朱尔旦忽然一拍脑袋:“今天是初五,陆兄可能会来,你去打些酒来备在屋内,万一他晚上来了,我和他喝一杯。”
蕊云答应了,当晚准备好了酒菜。
和朱尔旦猜的一样,晚上一阵风吹开门,穿着大红官袍,青面狰狞的陆判推开门进来了:“哈哈,我又来蹭酒了。”
“已经准备了酒食,您快坐。”朱尔旦招待的殷勤,亲自给陆判斟酒。
两人和以往一样喝了一通,席间陆判忽然神秘的道:“被你招待了这么久,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不如过几天我送你一颗通窍的心吧。”
朱尔旦不明所以:“心还能送吗?有多余的?”
“你不知道,有罪人到了阴间,若是受了挖心掏肺之刑,那些心肝肺就丢在一旁,别说多余一两颗,简直堆成小山了。我算到过几天有个两榜进士要受这刑,我将他的心脏拿来给你换上,至此之后,你想不作锦绣文章都难啊。”陆判道:“你的文章不好,是心窍不通,按理说应该洗心革面,但你堵的实在厉害,不如直接换一个。”
哪有读书人不想才思敏捷呢,朱尔旦当即给陆判跪下:“若是真的,受学生一拜。”
陆判慢悠悠喝了一口酒,笑道:“本官从不说假话,你就等着吧,我一得到进士的心,便过来给你换上!”
蕊云在里屋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愁眉紧皱,哪能听鬼神的话呢,心脏能随便换吗?!真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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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年底,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王瑞等秀才们携带礼物去探望书院的山长,虽然今年乡试全军覆没,但大家都知道这不怪山长,崔山长作为书院的授业者,不管是儒学造诣,还是人品都是过得去的,只是学生们自己不争气。
崔山长喜欢清静,不授业的时候住在远离县城的山谷附近,养了几个奴仆,过着质朴的古雅日子。
在王瑞看来,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的陶渊明生活,偶尔来了闲情逸致看看来行,真让他过来住十天半个月非得疯了不可。
其他人没说,但想法跟王瑞差不多,所以探望完山长,大家都不想过夜,嫌弃这里清苦,纷纷告辞。
王瑞和韦兴贤还有霍柯一路返回城里,因为出了霍桓那档子事,霍柯见到王瑞十分不自信,不停得说已经将弟弟打了个半死,再不会出来为祸了,而且霍家商量着,等明年开春了,就把他送到金陵的书院去读书,不让他在阳信县待着了。
王瑞的马车与霍柯的并列走,两人对着说话,王瑞很“大度”的道:“哎呀,何必呢,他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好好教育一下就行了,你想啊,咱们那个年纪不也是做事不过脑子么。”
这敢情好,把这个小祸害送走是最好的。
霍柯摇头:“唉,不说他了,总之罢,希望金陵的书院能让他长长品性。”
这时候就听前面韦兴贤的马车车夫道:“前面有个小酒店,咱们先歇歇脚,吃顿热乎的再赶路罢。”
这时候已近傍晚,吃顿饭,然后一口气赶回城里,正好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去,其实有韦兴贤在,就算城门关闭了也能叫开,所以众人当然不愿意饿肚子赶路,正好到了饭时,便停下来吃饭。
这家所谓的酒店,不过是一间房,推门进去,几张桌子,有个矮胖的老板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韦家的家丁一拍柜台:“店家,上酒菜!”
老板一下子醒了,喊道:“浑家,出来,来客人了。”
这是一件夫妻店,夫妻俩人既是伙计又是厨子,谅这间小店也没什么吃的,众人就叫他们上热乎暖身的就行了。于是老板推荐:“不如尝尝猪肉手擀面,好吃得很哪,这雪天正好,吃得热热乎乎也好赶路。”
大家也不挑剔,都点头同意,叫老板和老板娘去做了。
这对夫妻转身进了后厨,留下众人在堂内等着吃饭。
不过酒店虽破,但却很整洁,这点倒是不错,像王瑞这种人,在不干净的地方绝对不会吃东西的。
其实吃什么无所谓,这些人人肚子里又不缺油水,最关键的是寒风天有个地方暂时吃口热的歇歇脚。
“你们看,这店虽然破旧,但这壁画水平却颇高,简直是惟妙惟肖。”韦兴贤指着两边墙上的壁画道:“堪称精妙,想不到这深山破庙能有这样的绘画造诣。”
壁画占满了两边的墙壁,内容庞杂,上面有贵族男子宴客、女子舂米、少女赏花等几组画面。
王瑞歪着头品赏道:“的确不错,不过虽然精妙却很杂乱,瞧不出来是什么主题,而且在一个酒店内居然有这样的壁画,不觉得有点诡异吗?”
霍柯盯着少女赏花的部分,有个拈花微笑的少女,樱桃小口微微翘着,仿佛在朝他微笑。他只觉得这少女长得十分像没有毁容前的蕊云,不觉得愣怔出神,神思渐渐出窍。
韦兴贤没注意到霍柯的表现,听完王瑞的话,也认同他的看法:“确实乱,不过这种小店,哪有道理可讲,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一边吃东西一边瞄这些壁画,忽然间,他竟觉得壁画上的贵族宾客们动了起来,朝他招手。
韦兴贤揉了揉眼睛,可这一揉,不仅没将幻觉揉走,反而看得更清楚了,那画上的宾客的确朝他招手。
他胆子大,咧嘴一笑,也朝他们招手,这一招手不要紧,只觉得身子没了重量,驾着一阵风就钻进了壁画中。
王瑞鼻子发痒,低头侧脸打了个喷嚏,对身旁的朋友道:“天儿还真冷。”不见回应,不经意的一瞅,愣了,人呢?
韦兴贤和霍柯不见了!
刚才还明明在他身边的,他回头问其他人:“霍公子和韦公子呢?你们谁看见了?”
众家丁本在聊天,没太留意自家的少爷,再说都在一个屋子坐着,能有什么事儿,心想还能丢了不成,也就没把眼睛黏在这两人身上。
结果就这么青天白日的,两个大活人,还是成年男子,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没了。
这也太特么的诡异了吧?!
这个时候,就是众人再迟钝也发出了惊呼:“这个店有古怪!”
王瑞和文顺立即奔向后厨,掀开厨房的帘子一瞧,可哪有那对夫妻的影子。
这店没有后门,他们进去人就没了,只能说他们不可能是人类。
“少、少爷这也太诡异了,闹鬼啊。”文顺抖声道。
王瑞狠拍了文顺一巴掌:“不许说那个字!”
“您怕啊?”文顺拽着王瑞的衣袖:“小的也怕。”
他们不敢再厨房逗留,转身回到大堂,结果,一瞧大堂的情况,差点摔一跤。
大堂内竟然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少爷,您看,跟画里面的人吃饭的人,长得像不像韦公子?”文顺指着其中贵族大宴宾客的那组壁画喊道。
王瑞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可不是么,不知什么时候画面上多了一个人,那长相那穿着分明就是韦兴贤,正跟画中人对饮,看表情喝的正酣。
而另一边,一个与霍柯一模一样的男子也出现了图画中,正跟着一个赏花女子身后,表情亲昵的说着什么。那模样,一脸的献媚,看得人想打他几拳。
而三家的家丁也都能在画面上找到,或者三三两两一脸懵懂的杵在画面角落,或者正纠缠画中的妇人和少女。
就在王瑞思考这怎么办的时候,就听文顺感慨道:“那舂米的妇人还真是丰腴啊……”
等王瑞朝着他声音方向看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而壁画中,一个舂米的妇人旁,多了个跪地给人家抻裙角的小厮。
大堂中,空落落的,只剩王瑞一个人。
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王瑞成功度过险关,喝了一杯酒压惊。他安全了,悠然自得的听别人吟诗,跟着大家的目光,注视着朱尔旦。
朱尔旦毫无才学,不知道今日会作出怎样的杰作。
朱尔旦在作诗之前,一直在酝酿,不是锁着眉头就是摇头晃脑。
大家催促道:“朱尔旦,到你了,别磨蹭了。”
“好了,别催。”朱尔旦站起来,缓声道:“六出九天雪飘飘,恰似玉女下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
“噗——”韦兴贤一口酒全喷了出来,跟他一样,其他人不是喷酒,就是大笑。
马萧笑的最肆意,捂着肚子抖个不停。
在场笑得最可气的人是伎女们,不敢露齿,掩口低声笑着。
朱尔旦知道被嘲笑了,但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你们为何发笑,我这诗哪里有错吗?雪后就是这样的情景,有使扫帚的,有使锹的。”
他这“文采”,根本没救。霍柯笑够了,心情爽快多了,隔着霍桓,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都这样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计较什么?”朱尔旦一头雾水。
朱尔旦是大家的开心果,笑过之后,众人心情畅快。
接着马萧也作了一首诗:“雪华人共惜,风树鸟应知,清光照我心,天地为君妍。”给诗会画上了一个句号。
马萧落座,旁边的伎女便给他喂酒,他喝了,顿觉神清气爽。
王瑞熬过作诗的缓解,也觉得浑身轻松,笑容满面的和周围人推杯换盏,不时交流县学中的八卦。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但韦兴贤却不高兴,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时候外面北风正劲,打着旋儿的吹,仿佛鬼哭一般,凄厉非常。
一个伎女哎呀一声的躲在了马萧怀里,马萧笑着搂着她,安慰了几句。
突然,窗栏咣当作响,吓得满桌子的都不做声了,静下来听外面的动静。
“风声而已,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胆小如鼠。”韦兴贤嗤笑道。
“韦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都是胆大包天之人,记得赶考回乡的时候,船帆落水,你说那样的场景是不是凶嫌非常,我们眉头都不眨一下。”霍柯道,拉上了一起赶考过的马萧和王瑞:“你们说是不是,而且王兄还曾被尸魔追逐尚且面不改色,岂惧怕这小小的风声。”
韦兴贤不乐意听了,这不是嘲笑他没参加乡试么,怎么着,参加乡试的就胆大么:“落水而已,灾难来临,你不承受也得承受,可跟胆识没关系。依我看,有没有胆识,试过才知道。”
王瑞觉得不好,岂不是要作死?
果然就听霍柯道:“如何试?”
“不想瞒,就在这别墅不远处,有个十王殿,平日里也有香火蔬果供奉,谁敢这个时候去将桌上的供果拿来,谁才是真的胆大。”韦兴贤说完,一拍大腿,对,就是感觉,刚才觉得缺点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刺激。
王瑞瞪眼,你这是作死,好好活着不好吗?你们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凶险的吗?
“那个……我肚子不太舒服,而且家里还想还有事……”你们作吧,不奉陪了。
韦兴贤笑道:“王兄,你不是怕了想借故离去吧,你战尸魔的胆色哪里去了?”
其他人一看,要死大家一起死,岂能让王瑞一个人跑了,都故作轻松的笑道:“王兄怎么会逃呢,王兄胆色过人,只有鬼怪见了王兄逃跑的份儿,哪有王兄避开的道理。”
王瑞一看这形势,要是临阵脱逃,以后就不用混了,胆小鬼的绰号是跑不了了。
唉,人就是被面子害死的,可还不得不要这个面子。
“谁说我要逃?我是真的不大舒服,不过,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我想走也不能走啊。”王瑞双手放在桌上,爽朗的笑道:“不就是去十王殿么,今天谁走谁是孙子!”
“就是嘛,这样才爽快!”霍柯拍桌兴奋的道。他最近受了刺激,只觉得浑身都麻木了,都是现在,终于有点兴奋的感觉了。
王瑞见他这么兴奋,心想我看你就是失恋了想作死。
韦兴贤用手指指了一圈:“谁,谁想退出?没有?很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抽签,按照顺序去十王殿走一圈!当然,女人们不用去,你们就负责狠狠嘲笑不敢去的胆小鬼就行了。”
伎女们一听,不用涉嫌还有热闹看,都松了一口气:“好呀,我们做判官。”
这时候韦兴贤故意阴森森的道:“十王殿左廊下有个判官泥像,听说有人看过他显灵,在夜里审鬼,那是一个像今天这样的雪天,所以,说不定今夜有人走运,也能看到判官审鬼呢。”
“哎呀,韦公子,真是吓死人了。”伎女们装作害怕的样子撒娇。
男人们都屏住呼吸,心里各种发抖,但脸上都笑的舒坦。
霍桓年纪小,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提出让他想走,他为了面子,怕留下胆小的名声也没提出要走,硬着头皮等着试胆。
王瑞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娘。
今夜这试胆大会,不会太平。
雪地上已经有前面两个人的足迹了,王瑞瞅见了,心里更有底了。
虽然风大雪紧,但有了前人踩点,他的恐惧直降了几个等级,说全然不怕是假的,但不像之前那么担心了。
之前听说要试胆,他还后悔没有带着何云一给他的纸鹤来着,现在看来全无必要。
看起来,挺安全的。
很快,他也来到了十王殿跟前。
方才被霍桓冲出去的两个冻死鬼,这会飘在空中,远远的看到又来了一个书生,都在心中纳闷。
“这是捅了秀才窝了?怎么又来一个?”
“又来了还不好吗?给咱们送命来了。”
“这小子怎么样?”
“普通的很,看样子只是家里有些银两罢了,这人颇有几分财气。世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对咱们来说,哼哼,金银已经如粪土一般了。”
“呵呵,那么,就他了。”
两个冻死鬼说完,嗖的一下子飞回了十王殿。
快要登上石阶的时候,王瑞隐约听到有说话声,抬头一看,见十王殿内竟然有光亮还有人声,像是有人在喝酒唱歌,他小心翼翼的登上台阶,走到门口,顺着门缝一瞧,见里面有两个人在烤火。
“什么人?”屋内的人察觉到了他。
王瑞推门进去,笑道:“打扰两位了。”
两个小商贩打扮的人围着一簇火坐着,地上还摆着一只烧鹅和一壶酒,看样子是风雪天在这破庙内临时落脚。
难怪韦兴贤和霍桓都成功的取回了糕点,敢情这里面有人啊,这还怕个屁啊。
看不出来他俩还挺坏的,若是告诉别人庙内有人,后面的人就不怕了,回去还怎么吹牛,一个个都瞒着,就等着后面来的人亲自实践呢。
一个小商贩留着络腮胡子,烤着火道:“我们也是路过的,要是不嫌弃,一起过来烤烤火吧。”
另一个是个瘦子,笑道:“这天真是冷死人了,我们买卖人不容易,顶风冒雪的,小兄弟,看你穿着不像是买卖人,怎么也风雪赶路呢?”
王瑞出来忘穿斗篷了,他们一说,身上的确有点冷了,走到火堆前,伸出双手:“二位一直在这里吗?刚才遇到两个书生没有?”
“啊——遇到了,一个穿着蓝色的斗篷,二十来岁,风风火火的,另一个十四五岁,也是读书人的打扮。怎么,他们两个,你认识?”络腮胡子道。
王瑞一听,这没错啊,他们描述的就是韦兴贤和霍桓,不禁在心中笑,哼哼哼你们两个啊,明明知道庙里有人却不说。
“实不相瞒,我们几个书生在玩试胆游戏,一个个来这十王殿取贡品。”王瑞笑道:“他们跟没你们说吗?”
“他们啊,可不像小兄弟你们这么和蔼,一个风风火火,一个忙忙呼呼,根本不理人,进门取了东西就走。我和我兄弟还说,这读书人的秀才相公就是脾气大呢。”络腮胡子朝瘦子笑道。
瘦子附和:“是啊是啊,还是你这位小兄弟好。”
王瑞被夸奖,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怎么回事,烤了火,反而没觉得暖和,反而越来越冷了,人一冷就不想动弹了,他干脆蹲下来,继续烤火,心想等身上暖和点了再回去,否则路上要难捱了。
络腮胡子见王瑞蹲下了,知道他已经开始变冷了,热情的招呼:“小兄弟坐下说话,不嫌弃的话,我们这里有热酒,你喝一口吧,很快就暖和了。”
王瑞礼貌的拒绝:“不了,我烤烤火就走,说真的,今天喝了不少酒了,也着实喝不下了。”陌生人不卫生。
络腮胡子笑道:“那就不喝,烤火也一样。小兄弟,你们这县里什么生意赚钱啊?你看我们上了一些布料,不知道卖不卖的动。”
王瑞如实道:“这县里的绸缎布庄还挺多的,一般人买布的都去布庄,像你们这样零散商人的怕是卖不动。”
瘦子装作痛苦的道:“哎呀,我就说不往这边来,你非要来。”
络腮胡子道:“那就不进城了,明天折返回乡去。”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全部目的就是牵扯住王瑞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现被鬼遮了眼,一切都是虚幻的。
王瑞身上越来越冷,明明火焰烧得旺,他抱着肩膀直哆嗦:“你们冷不冷?”
“烤火都是这样,开始甚至会觉得有点冷,等寒气都散了,就热乎了,不信你再等一会。”络腮胡子道。
听完络腮胡子的话,说来奇怪,王瑞竟真的觉得身上热乎了起来,而且是特别的热,热的他受不了,简直想脱衣服。
他抹了把额头:“确实如此,我都出汗了。”
太热了,太热了,他开始解袍子的绊带,就在要将衣裳脱掉的瞬间,他只觉得吹来一股风,头脑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他打了个哈气,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地上的篝火熄灭,殿内顿时恢复了漆黑一片。
“谁?”络腮胡子知道,这不是他们自己收起了“鬼遮眼”,而是有人横生枝节,打破了他们制造的幻觉。
瘦子也嚷嚷:“还不现身!”
这时就听嘭的一声,供桌上的蜡烛燃了起来,一个身穿赤红色锦袍的俊美公子于这烛光中,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个冻死鬼吓的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为什么坏我们的好事?”
黄九郎浅笑,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两个低级的小鬼自己是谁?
他伸手在空中一划,那络腮胡子的身子腾地的断成了两截,来不及叫一声,便化作一股黑烟,烟消云散了。
瘦子见状,惊恐的叫着,就要逃出小庙,不想双脚才离开地面,就被碾成了一簇黑色的粉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九郎指了下地面,真的生出一堆篝火,烈烈燃烧。
他扶起倒在地上的王瑞,让他烤火暖身。
待看到王瑞眼睫毛微颤,他才轻轻的放开他。
这一日,天空飘起了雨夹雪,气温转凉,王瑞命人在廊檐下架起了烤肉的架子,请何云一吃烧鹿肉,鹿肉烤着吃有特殊的香味,别的做法,不免浪费了食材。
何云一不给面子,人到了之后瞅了眼:“我不吃鹿肉。”转身就走。
“你不是说只有四禁不吃么,鹿,碍着什么了?”王瑞纳闷,难道因为鹿是道家的吉祥物?他记得鹤和鹿都是神仙的坐骑,难道坐骑也不能吃?
他追上去,拉住何云一的衣袖:“那就不吃鹿肉了,咱们吃点别的。不过容我想想,牛是不吃的,猪肉烤着又太腻。”
“你怎么整日就知道吃吃吃的?”
“人活在世,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么。最近天气不好,不能出去郊游,你又不喜欢看戏。美色,你肯定是不沾的。”王瑞灵机一动:“慢着,有些道士是不限制的,你能不能?你若是能,那太好办了,我知道几个地方……”
何云一恨不得拍死王瑞:“闭嘴!我要回去打坐了,你自便罢,我寻到师弟的行踪便离开,你不用太费心了。”
吃人家饭受人家管,王瑞不想管何云一,只求他在以后有求的时候,何云一看在如今悉心供奉的份上,肯出一份绵薄之力。
既然何云一有正事,王瑞不好勉强了:“唉,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打坐罢。”
等人走了,他自个无聊的在廊下烧鹿肉吃,肉香陪着连绵不绝的雨雪,颇有几分情调。
此景此景,他忽然诗性大发,低头烧炙鹿肉的时候,轻吟道:“雪儿偏解饮,只要金杯满。谁道雪天寒?翠袖阑干暖。”
一心烤鹿肉的王瑞,不知道远处的屋舍的屋檐上趴着一只橙红色的狐狸,一身溜光水滑的橘红色毛皮,雪片落上而不沾分毫,四个黑色的爪子踩着脚下的屋檐,黑琉璃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瑞。
黄九郎只能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了,因为它感受到就在离王瑞不远的地方有一股不能招惹的气息,应该出自法力强大的道家高人。它若是再靠近一些,被对方察觉到就危险了,所以它只能远远的看着王瑞。
它见他雪天烧鹿肉,又吟诗为赋,心想,他的确是个有几分风雅的人物,不似那些凡夫俗子,或许真的很特别,能帮助自己也不一定。
黄九郎看得出神,忽然这时发现王瑞抬眸向它这边看来。
它作为一个有近五百年修行的狐狸,视力极好,只在一瞬间就将他看了个清楚,他生得颇好看,有种纯净的少年气。
话说王瑞抬头取作料的时候,不经意一抬眸看天,竟看到远处的屋檐上看到一只红狐。
狐狸怎么在屋檐上?他皱皱眉,赶紧揉了揉眼睛,待再去看时,屋檐上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自己眼花了?他视力极佳,至少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此。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没有?在远处的屋檐上。”
王瑞问书童文顺,文顺正烤的兴起,笑嘻嘻的道:“小的只顾着低头,没看到屋檐上有什么东西,哎呀,好了,好了,熟了,少爷。”
“就知道吃!”王瑞拍了他后脑一下。
王瑞就当自己出现了幻觉了,没往心里去,吃完鹿肉,袖手在廊下发散热气,看着初冬第一场雪,心情大好,这种天气就该吃饱了喝足了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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