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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思雨愿意拿出二百两银子与江寒合作开铺子的消息,让芸娘和江老爹都很高兴。
不过江老爹没有乐昏头,高兴过后接下来的就是训诫。
先是说:“咱没开过铺子,要小心谨慎一点,不能像以前一样好高骛远,不要拿着人家付小姐的钱乱来。”
然后又道:“那什么菜馆,暂时还是别开,你二人都没好好练习过,做出来的菜给家里人吃吃还行,拿来开铺子还差些火候。不如找个小铺子,卖咱家的麻辣串串,准备到开张,最快也要八月底,时间刚刚好。另外你不是说还有个什么锅跟串串类似的,一起摆上场面就差不多了。”
江寒如今已不像从前那样,听到她爹反对她做什么就反感不已,非得要做成了它不行。
虽然对她爹贬低她跟芸娘的厨艺有些不满,但她还是认真地把他的意见记在了心上。
开菜馆虽然是她的梦想,不过如今她已经知道冷静两个字怎么写。在那之前她会先评估,如果不行她会考虑她爹的建议——直线抵达梦想不顺利的话,拐个弯多走几步又何妨呢?
而且开饭馆有个最重要条件,那就是得找到大小适中位置好,当然价格最好也相对便宜的地方才行,所以确实也不是一件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总之,她不能为了实现开菜馆的梦想就不管不顾。
二百两,在落霞镇西镇算是挺多,但到了东镇恐怕连一年的租金都不够。
芸娘也认为现在贸然开菜馆不合适,不如先找个小店面开个点心铺。
有之前蛋糕的效应,还有脂玉糕的名声,她娘教给她好些点心做法,她手上还有两款新捣鼓出来的点心,加起来得有上十款,不仅能满足开店品种所需,到时候还能挑几款好吃又好看的用来做镇店臻品。
芸娘的意见也很不错。
她不仅列出开点心铺的基础优势,还涉及到店铺的经营方式,不愧是有做生意的基因的。
小安没啥新建议,只道:“麻辣串串搬去店里卖的话,摊子上卖什么呢?而且,咱们的摊子不卖串串了岂不是要变成包子摊?可瓦市街上已有三个包子摊了。”
那意思就是他支持他姐姐的主意。
这孩子书读得脑子都弯了,一家人说话还要绕圈子,也不嫌费劲。
待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江寒才道:“你们的意见我都会认真考虑。但是,今晚我想问的是,份子该怎么分,而不是铺子该做什么买卖!”
大家又好一番讨论,江老爹觉得应该是三七开,付思雨七他们一群人三。
江寒想,她心里也是三七开,不过是他们一大群人占七,付思雨直接拿一个三。
她默默闭上了嘴。
面前的三人道德的光辉实在太过耀眼,照得贪婪的她是那么的黑暗和渺小。
当然,即便是这样小小自鄙了一下,她也没有一口答应那过于无私的三七开。
次日上午,江寒专门跑了一趟刘家。
她将事情跟刘大婶说了一遍,又把昨晚商量的意见摆了出来,就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等着刘大婶提意见。
哪知刘大婶先是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正色道:“都是菩萨保佑你遇到了贵人了,月丫头你可不能忘了!这些日子你也不用去茶馆,不如先把摊子上的事放一放,明天就跟我去八仙庵还愿。”
江寒默。
心道,难道她还得给菩萨分点股份?
她连忙严肃认真地再强调一遍份子的事很重要,等忙完有空她会去还愿的——虽然她根本没跟菩萨求过贵人啥的。
结果刘大婶抬手将她的额头戳了个通红,佯怒道:“什么叫有空会去?你这般应付菩萨,这店我看还是别开了,别害了人家付小姐的钱。什么股份不股份的,你婶子我又没出钱,那些什么分都是你这丫头自己说的。”
原来她牢牢记着积分的事,倒是在自作多情了?!
江寒无语地揉着额头。
突然觉得她身边的人怎么突然都这么视金钱为粪土了呢?
就算要衬托她的见钱眼开财迷心窍也不用这么给力吧?
刘大婶那没得到什么有用意见,江寒决定等方案定下来之后直接跟她说一声就好了。
积分绝对不会废!
她一定要做个说话算话有信用的人,让大家都看看她也不是那么自私自利的人!
从刘家出来,她又去了码头找牛轲廉牛大叔。
前段时间,她爹住在千草堂,她又在与黄家斗法,牛大叔曾经提过,他的钱不用急着还,让她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他就当是给她筹资了,等她以后挣了大的再还不迟。
今天她就是来说这债转股之事的。
当然,除了债务,牛大叔在她那还有巨大的人情积分,这与刘大婶是一样的。
作为一位债主,催款最不及时也就算了,他还时不时地拎着礼物上门探望她爹。
虽然不赞成她在码头卖包子,却依然为她的包子事业添砖加瓦,促成了大部分的订单。
另外,牛大叔虽然是押镖的,虽然说不上走南闯北,但对邵州府及临近两府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因此眼光和见识还是不错,想必能给出有用的建议。
说实在的,在这个突然到来的机会面前,她有种近乡情怯般的忐忑感。
虽然内心早有想法与方向,临到要做了,她却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因而特别渴望听到一些不同的建议,让自己能以最冷静的头脑去做决定,哪怕是被泼冷水也行。
等她把欠债转股份的事与牛大叔一说,牛大叔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然后,他又语重心长地对江寒道:“寒哥儿,要开铺子就要有长久打算。这与摆摊不一样。摆摊虽然挣得少,但耗费的钱财也少,要求更简单,哪天不开了损失也不会太大。但开铺子,除了房租、器具、摆设和装饰外,还要缴纳各种税费,这就不是那么单纯的。”
江寒点点头,表示她明白。
牛大叔接着道:“你不能像以前一样,一有事,只要觉得自己有理就弄到衙门去,若还那般就是在自断后路,铺子也不会长久。你必须要学会与官府的人处好关系。”
“即便现如今巡检是沈大人,他看顾你家,你也不能理所当然接受。与官府衙差打好关系是一种本事,学会了,以后沈大人走了换一个别的巡检,你也能游刃有余不被恶意欺压。”
江寒深觉有理,差点感激涕零。
只有真心替她着想才会这般提醒她。
若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说,有沈大人罩着呢怕什么。
虽然她觉得如今的自己肯定不会再那么傻,但忘乎所以时,仗着沈大人和赵大叔的势趾高气昂,却是极有可能的。
江寒又问他关于股份分配有什么意见。
牛大叔道:“按说,人家付小姐出二百两拿七成确实也应该,不过若是那样,剩下的三份再给我们分分,你就只相当于铺子掌柜,得不到太多利。假如生意好,时间长了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他似笑非笑地瞥来一眼,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你小子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
江寒讪笑两声,应道:“大叔说得很有道理。”
牛大叔唇边的笑漾开来,再道:“所以,我觉得不如这样,你先紧着自己手头上能动用的钱财来筹备,不够的部分再让付小姐补上。假如你与付小姐花费相当,那就二八开,你八她二,毕竟她只管出钱不管事,若是你花费不及人家三分之一,那就对半分。”
“最高就按对半来,若是你的钱差太远,再来找我,我去给你寻点!”说罢他拍拍江寒的肩表情豪爽极了。
拍完手却僵了僵,尴尬地笑着小声道:“叫你寒哥儿叫多了,老是忘了你是个丫头。”
江寒囧。
末了末了,添上这么神来一笔真的好啊?
这是在夸她长得太像男人,以假乱真能力过强吗?
江寒告别了牛大叔,准备再去之前有过参股意向的几位债主家,讨论一下债转股的事情。
不想才从货栈区域走出来,远远望见码头北角的河岸边,面西站着一个身影——那不是沈大人又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昨天她在巡检司可是白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呢!
江寒眸光一亮,拔腿就奔岸边而去。
“沈大人,沈大人,我找的你好苦啊!”
闻声,蹙着眉头的沈大人扭头而来,就撞见了一张表情夸张的脸。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还好这里已经是码头最边上,离得最近的船也在五丈开外。
他身后的初一迅速闪到他面前,拦住了往前冲的江寒。
沈大人挥挥手示意初一退开,沉着脸看着奔到跟前的江寒,道:“这般模样,是要对我投怀送抱吗?”
闻言,初一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家伙真是顺杆爬的行家,他家爷才给她几分好脸色,她就又得寸进尺了。
想到这,他的视线不由转向他家爷的脸上。
就见他面色虽然沉,可却少了前些日子的冷和刻意摆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家爷恐怕对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又起了心思。那天看他俩共乘一骑他就有预感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江寒则被一噎,兴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讪讪地退开一大步,挠挠头,干笑道:“昨天在巡检司等你半天没看到人,突然看到你太高兴了,呵呵。”
“哦,找我何事?”
江寒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还真跟她来这一套啊?
是当真不记得了,还是假装不记得啊?
“大人,您忘了我的赏银了?”
“赏银?”沈大人淡淡瞥向她,道,“你明白错在哪了?”
哼,还想为难她!
很可惜,她早晚已经仔细想过,早有准备了!
江寒垂下头老实道:“我错在没有回答你的话,让你判断错误了,实在对不起!”
等着她继续的沈大人,半天也没再听见下文。
他不由抽了抽嘴角,问道:“就这样?然后呢?”
“然后?”江寒眨眨眼。
还有什么然后?
他不就是要她这句对不起吗?
眼珠一瞟,瞄见沈大人越来越沉的脸色,又赶紧闪避开垂下眼睑。
那副模样整个就像学生犯了错向老师做检讨又不得通过,不得不绞尽脑汁临时想辙时一模一样。
“看来,还是没明白……”沈大人声音冷淡。
想不出后话的江寒索性抬起头来,带着些恼意地看向沈大人,道:“大人,其实你不用这样,你要是不想给,大可以直说,然后谁都不给。我虽然很想要这笔钱,可你帮了我那么多,而且曾启也……”她顿了顿,似乎不愿提起那事,又道,“可你干嘛给别人不给我?你这样一碗水端不平真的好吗?”
沈大人突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自己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明明知道她一牵涉到钱就会犯浑,干嘛还要对她有所期待?
他深吸了口气,强忍住要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渣的冲动,讽刺道:“你倒是比我,还清楚我的想法!”接下来的一句更是差点把江寒气炸,“不过,你猜错了。因此,我决定把这笔钱,再赏给那船夫。”说着他转身背对她不再搭理。
江寒一把揪住他的胳膊,道:“大人,你怎能这样?!”
沈大人瞥了眼她的手,冷哼一声,又撇开头去。
江寒心里斗争了一秒,斩钉截铁地道:“算了,我不要了,你也别给船夫,就当是我报恩吧!反正我也欠你很多还不完的情,这个就抵上一笔吧!”
沈大人闻言狠瞪着她,眼底闪过些许怒气,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如此甚好!榆木疙瘩,给你也是浪费!”然后大步离开了岸边。
初一目光往江寒的脸上一扫,嘴角微微一勾,也跟着了上去。
江寒呆在了原地。
这样又是为哪般?
她刚刚还差点为自己终于在大家都熏陶下,于利与义两者中,选择了义而感动呢……
这家伙到底又在闹什么别扭?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怎么这么难伺候?
原本开心美好的一天就这样被沈大人的一顿别扭冷脸破坏了。
沈大人那句“榆木疙瘩”一直在江寒脑中盘旋,害得她一路回家都在想,自己虽然不是多么聪明伶俐,可也不至于笨到榆木疙瘩的地步吧?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哪怕是在她当晚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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