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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青行灯

“对不起，我们错了！”
烛火摇曳的教室里，生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作死的少年少女们站成了一排，九十度鞠躬大声道歉。

“声音再大一点！”

“对不起，我们错了！”

“语气要诚恳，再来一次！”

“对不起，我们错了！！”

……

这样的背景音里，学生会成员们开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自觉收拾着被胡乱堆在了一起的桌椅，站在犯了错的少年少女们面前的风纪委副部长一边大声训斥着众人，一边像觑着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反应一般，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右后侧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银色长发的少女坐在教室里唯一一把被搬出来擦干净了的椅子里，精致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她一手支在扶手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副委员长立刻回过了头，好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一样，身体一瞬间站得更直了。

“再大声一点！”

“对不起，我们错了！！！”

作为整个教室中唯二空闲的人，黄濑凉太默默地蹲在银发少女旁边，看着面前的场景欲言又止，“小和月……”

“嗯？”浅川和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不，没什么。”

黄濑默默将目光转向了还在不断道歉的那群犯了事的学生们。话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其实还算是小和月手下留情了……吧？

“可恶，还要说几次啊！”

“耐心一点啊狱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这一边，无辜受累的沢田纲吉苦正笑着安抚快要不耐烦的狱寺隼人。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算是在外面拯救了世界和全人类的救世主，回到学校也依然要向老师和学生会势力低头的啊。

为什么刚刚学生会的人走到门口了他都没有发现啊，什么时候他们学校学生会的同学已经进化到比varia那群人还动作隐蔽了吗？

苦逼的意大利最大黑手党家族的年轻教父一边在心里漫无目的地吐槽，一边拉着自己的左右手努力安抚他的脾气。

“好了，狱寺，反正也没……”

年轻的首领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的突然安静立刻引起了身边人的注意，狱寺隼人原本正恶狠狠地盯着风纪委那个副部长，察觉到不对，他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转向身边的人，眉心微微一簇，“十代目？”

而正在这时，不远处一手支着下颚看起来快要睡着了的银发少女倏然睁开了眼睛。

“谁把那只蜡烛吹熄了？”

空旷的房间中突然响起的清冷声线让道歉的、打扫的、做训导的几批人齐齐一愣，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房间中央的那片空地上。摆在最外围的那一圈蜡烛原本已经被之前讲故事的人吹熄了八支，沢田纲吉的第九个怪谈刚刚讲到末尾就被进来的学生会众人打断，那第九支蜡烛自然还好好地燃在原地。

然而现在，不知道是吹进来的夜风太大还是刚刚有人经过时随口把它吹灭了。正中心摆成了圈的另外九支蜡烛烛火还在教室中摇曳，外围的九支却已经全部都熄灭了。

沉默地盯着那熄了的九支蜡烛看了一会儿，银发少女突然开口，“到此为止。”

“诶？”站在那群正在道歉的少年少女面前的风纪副委员长楞了一下。

“今天到此为止，都回去吧。”

“啊……好，好的。”

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副委员长还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下来。

“十代目？”

周围的少年少女们听说可以走后立刻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的鱼贯离开教室。狱寺看着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的自家首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地上那九支还在燃着的蜡烛。

“阿纲，怎么了吗？”

山本跟最后一个他认识的同学打完招呼，看到狱寺和沢田还没有走，于是也走了过来。

“不，我只是……”

沢田纲吉的话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他的这个反应，让他身边的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立刻警惕起来。狱寺的手条件反射地摸向了腰间的银色金属匣，“十代目？”

在几人目光已经移过去了的地方，地上那围成了圈的九支蜡烛中心，最中央的那点烛火中泛起了一点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芒。

“喂，你们，该走了。”

副委员长将学生会的人数清点完之后发现刚刚那群人居然还有人没走，直接走过来开始催促。

“嘛，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不等狱寺开口，山本武已经侧过身子挡住了沢田的方向，然后笑着摸摸头点头应承道。对于和别人打交道这件事，山本武一向比另外两人要擅长，对着他一脸的爽朗的笑副委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让他们快点走不要在这里逗留之后就离开了。

而整个过程中，沢田纲吉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窗外，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成了拳，他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的这个反应顿时让身边的两人更加警惕了。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是出于那一场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培养出来的对于自家首领的绝对信任，两人立刻将警惕程度调到了最高，右手向腰间的匣武器摸去。

初夏的天气还有些微凉，几人周围的空气如同一根拉紧的弦，而且还在越绷越紧。直到……

“喂。”

冷淡的女声在空气里响起，空气中无形的琴弦仿佛被这个声音轻轻拨弄了一下，沢田纲吉微怔了一下才回过神。他转过头，然后就望进了一双绯色的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眸。

“你该走了。”

眼睛的主人用她同样不带多少感情的声音告诫他。

是的，那一瞬间沢田纲吉想到的是也只是“告诫”这个词。在那一时间，他仿佛被警告了，有什么冥冥中存在是他不该知道，也不该触碰的。

沉默了片刻，年轻的首领轻轻笑了笑，带着身边的两人往后退了一步。

“好的。抱歉，今晚麻烦浅井桑了。”

浅川和月看了他两秒才漫不经心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要有下次就好。”

“不会了。”

目送着教室里最后几个人走出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个银毛问那位棕发少年发生了什么的声音，和月一边想着什么视线一边落在门口没有回头。

“凉太，你也该走了。”

出乎意料地，等了好几秒也没有得到黄濑凉太的回应。

和月有些疑惑地中断了刚刚的思路回过头，然后就看到金发少年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

“小和月……”

“你急着让他们走，是又发生了什么和妖怪有关的事吗？”

浅川和月有些意外他居然直接就想到了这里，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黄濑凉太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有危险吗？”

“唔……”看着少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和月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迟疑道，“应该，没有？”

“嘛，吓了我一跳呢。”黄濑凉太一瞬间就笑了起来，刚刚还有些严肃的神情一扫而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金发少年挠了挠脸，笑着以他一贯地撒娇似的语气说着，“既然没有危险的话，小和月就不要赶我走嘛。对于妖怪什么的，我也很好奇的说。”

“天羽妈妈和雪姬都是妖怪，看不出你哪里好奇了。”

和月认真地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摆了摆手，“随便你吧。”

这个时候，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废旧教学楼中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这个破旧的教师也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昏黄的烛火光线里，和月转过身正对向教室靠东边的玻璃窗，微微一欠身。

“青行灯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大江山的小公主殿下。”

伴随着这个清雅好听的女声，一个侧坐在青色提灯上周身泛着柔和光芒的美人从玻璃窗外的夜色中浮现出来。

就像美丽的人鱼在月光静谧的苍茫大海中缓缓浮出海面，黄濑凉太瞪大了眼睛，惊讶到有些惊艳地看着这一幕。精致古典的提灯，侧坐在灯柄上的活色生香的银发美人，还有绕着美人飞舞的散着淡青色光芒的美丽蝴蝶，就像是夏夜中最美好的梦境。

教室的窗子无风自开，载着美人的青灯从窗外飘了进来，一直到了近前，黄濑才从这种最实质的美丽的冲击中回过神，然后注意到了来者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姿态以及虽然并不影响她的美但是相对于人类而言过分苍白的面孔。

这位漂亮的大姐姐，果然不是人类啊。

“只是小孩子的瞎胡闹罢了，怎么劳烦了青行灯大人亲自前来。”

和月直起身，绯色的眼眸安静地对上了面前美丽得超出了人类范畴的妖怪。青行灯歪头微微笑了笑，银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肩侧滑落下几缕，“虽然的确是小打小闹，但是其中有一个孩子太特殊了，就连我也不免生起了几分好奇，所以就顺路过来看看了。”

和月和她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了她口中那个“特殊”指的是谁。

默契地将这个话题带过，青行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目光一转落在了和月身边的金发少年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哎呀，好漂亮的孩子，这是小公主殿下你的人吗？”

“大姐姐你好，我叫黄濑凉太，是小和月的青梅竹马。”

不等和月开口，黄濑已经半点不认生地和新来的漂亮大姐姐打起了招呼。

青行灯捂唇轻笑，“小家伙，你知道我是妖怪的吧，你不害怕吗？”

“哈？大概是大姐姐你长得太好看了吧哈哈……”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妖怪，黄濑凉太却摸着头笑得特别泰然，和月相信这绝对是他的真心话。

嘛，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凉太这家伙讨女性生物喜欢的本事还真是天生的啊。

银发少女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竹马几句话就把一只大妖怪哄得看他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小公主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把名字告诉妖怪吗？”

“诶？”黄濑微微愣了一下，挠了挠脸有些迟疑道，“说是说过啦，但是大姐姐你不是小和月的朋友吗？”

“哦？你是这样觉得的吗？”

青行灯一手抚着唇，笑意当真温柔了几分。长长的袖摆顺着她的手腕垂落，那只淡青色的蝴蝶绕着她飞了一个圈，最后落在了她垂落的袖口安静地停了下来把自己当成了一朵印花。

黄濑身边，浅川和月撇过头去打了个哈欠，“白痴。”

“咦？小和月你为什么突然又骂我啊？”

“嗯，挺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我一向……不对，等等，我说的不是这个啦！”

含笑看着在她面前吵吵闹闹的一对少年少女，青行灯的目光在黄濑凉太身上落了好一会儿。随即，她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开口道。

“这位，叫做黄濑是吧……”

“嗯？”

被点到名字的黄濑凉太回过头，然后，他就看到这只美丽的妖怪上下打量着自己，就在黄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时，她突然勾了勾唇，对着他露出一个堪称慈祥的笑。

“小家伙，你想拍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