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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龄心里一堵,一股子陌生的酸意,便涌上来。
他唇角勾了一勾,笑容带着几分自嘲:“不用停了,直接回府。”
言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才应道:“是,侯爷。”
言林朝又从马车车窗之外,探出了头,大声喊道:“不要停车,掉头回府。”
于是,定安侯府的马车从定安侯府出门,在隆升街上绕了一圈,就又回去了。
回了定安侯府,乔安龄便直接进了书房。
“言林,你跟我一起进来。”乔安龄说道。
言林跟着乔安龄一起进了书房之后,。
言林静静的站在一边侯着,而乔安龄却在书房里踱着步子。
一步,两步……
步子踱得并不快,却也让言林看出了乔安龄的焦躁不安。他心中十分讶异,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自己的主子,显出这般不安的模样。
他的主子性子一样沉稳,平日坐在书房,一向稳如泰山青松,他已经许久没有见他的主子,这样不安。
过了片刻,乔安龄才在窗前定住了脚步,他看向书房窗外的景色,说道:“言林,替我下份帖子。”
“是,侯爷,这帖子下到哪家的府上?”言林问道。
“下到珍珑棋馆宁姑娘,”乔安龄说道。
“啊?”言林说道,“是。”
“在帖子上写清楚,我有要事找她相商,是关于此前坊间流言的源头,这坊间流言说的是宁贺不能升迁光禄寺卿。”乔安龄说道。
“是,侯爷。”言林又领命说道。
“恩,等等,这帖子,还是由我自己来执笔。”乔安龄说道。
“侯爷亲自执笔?”言林问道。
“恩,我写好帖子,你差人去珍珑棋馆一次,不,你自己跑一趟珍珑棋馆,将帖子亲手送到宁姑娘的手里。”
乔安龄说罢,便走到书案之前,从一摞纸中,抽出一张空白的帖子,提笔蘸墨,写下贴子。
上次他酒醉之际,因一时冲动,向宁仪韵表明了心意,若是冒然写封帖子给她,她说不定会想法子找借口回绝了他。
所以他便想到用关于宁贺的坊间流言来说事。
这坊间流言,其实是她放出去,她就是这流言的源头。
他拿坊间流言的源头来说事,她必然会心生好奇,也会心生担忧,到时候,她必然会应下他的帖子,与他相约。
至于,请她到何处一见……
约到自己的府上自然是不行的,再到醉宵楼也没什么意思。
乔安龄思索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好去处。
写好帖子以后,乔安龄把帖子递给了言林:“将这帖子送到珍珑棋馆宁姑娘那里,务必亲手送到她手里。”
“是,侯爷,属下立刻就去。”言林说道。
“不必现在就送,她现在不在珍珑棋馆里,你明日一早去送就行,”乔安龄说道。
“是,侯爷。”言林抱了抱拳,心中却是疑惑,侯爷是怎么知道这宁姑娘不在珍珑起棋馆。
他接过帖子,看看了乔安龄郑重的神情,心中又有几分了然和不可意思。自家侯爷这样看重这珍珑棋馆的宁姑娘,莫非是像普通人一样,动了春心了?
——
第二日,宁仪韵一早便起了身。
收拾妥当之后,她便准备出门,再去一次中常街。
昨天下午,杜舒玄陪着她一起去了中常街,因为杜舒玄的建议,这回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中常街街边的铺面,而是中常街附近的铺面。
逛了一两个时辰,宁仪韵终于看到了心仪的铺面。
这铺面位于和中常街相交的一条巷子里。离中常街很近却,却也很幽静,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铺面原来做的是酒楼生意,但是因为位置僻静,生意并不好,所以关门了事,不过这个位置用来开棋馆,却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这铺子上下共五层,足够大,又因为位置有些偏,租金相对比较便宜,很合宁仪韵的心意。
因为昨天,天色晚了,她也没有来得及跟这铺子的东家详谈,今儿,她便打算再去看看那铺子,如果没有问题,就租下来。
这铺子虽然不在中常街上,但是离中常街很近。
而中常街很有名,而这条小巷子却没有什么名气,等铺子租下来以后,她这新棋馆还是叫中常街分馆,也好让人知道棋馆大致的位置。
宁仪韵正准备出门,刚刚下了楼,走进院子,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梅香雪。
“仪韵,我正要来寻你呢。”梅香雪说道,“外头有人来寻你,是定安侯府的人,说是有定安侯的帖子给你,还要亲手交给你。”
宁仪韵微怔:“嗳,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宁仪韵和梅香雪从后院进了正堂,一个短衫的男子便迎了过来。
这短衫男子宁仪韵有些印象,正是乔安龄身边的护卫言林。
言林已经在大堂里侯了一会儿,见宁仪韵跟着梅香雪进了大堂,便上前走了两步,抱拳行了个礼:“宁姑娘。”
随即,他从怀里取出一封帖子,递给了宁仪韵:“这是我们侯爷给您下的帖子。”
宁仪韵接过帖子,拿在手中,心中却是有些迟疑的,这贴子,她到底是应下,还是回了。
那日,乔安龄跟她表了心意,而她也已经表明了态度,她是拒绝的。
现在乔安龄又给她下帖子,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言林见宁仪韵犹豫,便道:“宁姑娘,不妨打开贴子看一看里头写了什么?”
宁仪韵迟疑一下,打开帖子一看,顿时一愣。
这帖子明明白白的写着,乔安龄找她有事要商量,而这商量的事情,就是关于几个月坊间流言的源头,宁贺升不了光禄寺卿。
宁仪韵吃了一惊,这个坊间流言明明是她传出去,坊间流言的源头不是别人,就是她。
现在,乔安龄在帖子上说,要跟她谈一谈坊间流言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难道说乔安龄知道了什么?他要同他商量这件事情,究竟是要做什么?
宁仪韵思索了片刻,终是应下了这帖子:“好,我会如约而至。”
——
过了几日,宁仪韵如约来到了京城北面随云山山脚下的一座凉亭。
京城里没什么山,只有北面有一小片儿山,叫做随云山,山的名字里带了一个云字,却不是什么高山。
山脚下的石径入口处,有一个凉亭,乔安龄约宁仪韵见面的地方就是在这凉亭里。
宁仪韵到的时候,乔安龄已经到了,他站在凉亭门口,目光看向身前的道路,等侯着宁仪韵的到来。
今日,乔安龄穿的十分随意,一身淡青的直缀,腰间没有束带,连成一体的直缀,将人衬得身姿挺拔,立在青山之前,蓝天之下,如一株笔直傲立的青松。
见到宁仪韵,他便迎上前。
他走到宁仪韵面前:“你来了。”
“来了,”宁仪韵说道,“侯爷给我下贴子,约我来,说是有事相商,是关于一些流言的源头,侯爷既然要找我商量,我自然是要如约来的。”
乔安龄微微笑道:“此事不急,今日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正好上山走走,我们边走边说。”
宁仪韵狐疑的看了一眼乔安龄。
乔安龄只对着她淡淡笑:“走吧。”
两人踏上了上山的石径。
“昨日下过雨,山路滑,走得时候,小心着些。”乔安龄说道。
“嗳,”宁仪韵回道,“侯爷,你也小心着些。”
乔安龄轻笑一声,答道:“好。”
京城里昨日下了一场雨,空气里弥漫着秋日雨后的清新气息。
上山的石阶梯上有一些苔藓,因为昨天下了雨,这些苔藓现在还湿着。苔藓湿漉漉地位,人踩在上面,脚下便有些滑,宁仪韵小心翼翼的走着。
乔安龄不说话,宁仪韵见乔安龄不说话,不知道乔安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心里虽然狐疑的紧,但也按捺着性子,不说话。
走了一会儿,宁仪韵眼前一亮。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红叶林,漫山的枫叶,一株接一株的枫树,形成一片火红的海洋,美而热烈。
“枫叶正红,我们去林子里走走,”乔安龄道,“我再同你说。”
“好。”
两人转了个弯,沿着小路,进了枫林。
“侯爷,你在贴子里说,约我过来,是为了有关宁贺流言源头的事情。”宁仪韵问道。
“恩,”乔安龄停下了脚步,“我在帖子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宁仪韵也顿住脚步,立在一棵枫树之下:“那么侯爷,关于这源头有什么的见解?”
“见解谈不上,”乔安龄说道,“我已查出来这流言的源头了。”
宁仪韵一愣:“是吗?源头是什么?”
“是你。”
乔安龄之前缄默不语,现在又突然开门见山,宁仪韵不禁怔了怔。
还未及她开口,只听乔安龄又说道:“我还听到流言,说是宁贺之所以不能升迁,是因为你得罪了我。
哦,这是宁贺亲口同我说的。”
乔安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呵呵,宁贺最终没能升迁,确实和我有关,不过却不是因为你得罪了我。
况且,我举荐他人升任光禄寺卿,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流言出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动手。”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宁姑娘,这一切大约都是你的手笔吧。”
宁仪韵稳了稳心神,说道:“方才走了一路,侯爷一路都不说话,这会儿倒是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
乔安龄勾唇一笑:“宁姑娘说,人与人之间相处,需得坦诚相待。”
宁仪韵听他说起这话,便想到之前在醉霄楼的时候,乔安龄也是说了这句话,然后向自己表明了心意
她连忙别开了眼:“既然侯爷开诚布公,那我也实话实说。
这些都是我做的,为的就是要离开宁府。”
乔安龄疑惑道:“宁姑娘,是否可以告知,你为什么要离开宁府?”
“没什么不能说的,”宁仪韵说道,“侯爷可还记得,宁贺要把我送给你当妾的事情?
宁贺把我当成代价而沽的物品,想把我送出去给别人当妾,用以换取仕途上的利益。
而我不愿。”
“原来如此。”
乔安龄心道,她虽说是小官之家的庶女,却没有那种小门庶女的小家子气,反比那些所谓名门大家的嫡女,更加大气,更加独立,更加要强。
也不似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看着温婉柔和,但却死气沉沉,了无生趣。
而她,仿佛人间一株芍药,色彩明艳,形态生动,又仿佛浊世间一株蜀葵,追逐日头,努力生活,活着精彩而生动,生机勃勃。
心中一动,乔安龄急忙说道:“我并不是想纳你为妾。”
宁仪韵随意点了下头:“我知道,那日在宁府大堂里,侯爷已经明确拒绝了宁贺。”
“我说的是,”乔安龄骤然放低了嗓音,“我说的是,那日在醉霄楼的时候,我说我意属于你,并不是要纳你为妾。”
宁仪韵闻言一愣,不禁一转头,却见乔安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她身边,离的她极近。
狭长的瑞凤眼里没了平日的淡然平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近处远处的枫叶,枫叶火红,如同他的眼神一般热烈,热烈的发亮。
宁仪韵心弦不由的一颤,她连忙后退了一步。
桃花眼向下垂着,不去看他,只是说道:“侯爷,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流言是我放的,也是我让宁贺相信,因为我得罪了你,所以你才让他升不了官。
现在侯爷有什么打算?
准备怎么做?”
“没什么打算,”乔安龄勾唇一笑,“知道了便知道了,我没有什么打算,什么都不准备做。”
宁仪韵讶异道:“你在帖子上,明明说……”
“明明说,要同商量商量这流言源头的事情,你以为我要同你商讨什么对策,或者要对你做什么?”乔安龄说道。
“不是吗?”宁仪韵问道。
“不是,流言源头是你,我早已知道了。
让宁贺相信,我因为恼了你,才让他升不得官,这件事也是你做。
这我也早已猜到了,我从来不打算做什么。
我之所以会在帖子这么写,是因为……”
乔安龄停了一下,说道:“我若是不这么写,只怕你不会应下我这帖子。”
宁仪韵一噎:“你……”
她突然意识到乔安龄离自己的距离太近了,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微热的呼吸。
她连忙后退一步,说道:“这会儿,你倒真是坦诚的很。”
乔安龄唇角微微向上一扬,说道:“宁姑娘说了,人与人相处要坦诚相处,真心以待,所以我便要真诚说实话,对姑娘真心以待,与姑娘坦诚相处。”
宁仪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中腹诽道,什么真诚说实话,她看他就是一肚子绕绕弯弯,老奸巨猾的狐狸。
乔安龄见宁仪韵瞪他,那桃花眼,眼波一横,眼中波光随之流转,虽是带着恼意,乔安龄却觉得其中含有媚态。
他心中不由的一荡,不由自主又向宁仪韵跨了一步。
宁仪韵见他又靠近,急急忙忙又往后退开一步。
只是这一步退的,一脚踩到了地上一小片湿滑的苔藓。
脚下一滑,她重心不稳,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腰上突然一只大手揽了过来,将她整个纤腰都揽住,这大手再用力一带,将她往另一个方向一带。
她跌入一个怀抱。
这是成熟男子特有的胸膛,不同与女人,男人的胸膛紧实而宽广,坚硬的却又有特别的肌肉弹性,带着温暖的气息。
她的脖颈间,传来他低头之间,微热的呼吸,她脸上猛然烫了起来。
乔安龄本来是要把宁仪韵扶好的,却没想到用力过了头,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美人一到怀里,他的心火便是往上一窜。
乔安龄平日里再是温和有礼,再是洁身自好,也是一个正当年纪的男人,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
宁仪韵身段本就妖娆丰润,娇软柔嫩,乔安龄只觉得怀中美人是白玉凝脂的一团,暖玉生着香。
他血气上涌,心火在浑身上下乱串了起来。心中反复念道,她怎么那么软,自己怎么那么热。
握住她腰的手,不由自主的收了紧,想让她帖着自己帖得更紧些,也好驱一驱周身乱窜的燥热。
宁仪韵腰上一紧,连忙撑住他的胸口,要推开他。
乔安龄感觉到怀里人儿的动作,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
他知道自己又唐突了。
没有喝酒,他的脖颈处也红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身体里的燥热,也许是,第一次和女子帖的那么紧。
不管如何,他又唐突了她。
他连忙退后一步,欠身对宁仪韵作了个揖:“方才,是我失礼了,姑娘勿怪。”
宁仪韵一愣,心中腹诽道,刚才他帮她扶她是不假,可是他揽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一瞬又是什么意思?
见他彬彬有礼,一副真诚致歉的模样,宁仪韵又没法冲他发火,一口气在心口一堵。
她吐一口浊气突出,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姿势端庄大气,仪态万方,却透着一股子疏离之意。
“方才,多谢侯爷,免我这一跤。”
说罢,宁仪韵便直接起了身,扭头就往前走。
乔安龄一愣,见宁仪韵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连忙提起下摆快步追了上去。
刚刚走到宁仪韵身边,却听有人喊了一声:“侯爷。”
紧接着,又是一声:“仪韵。”
乔安龄和宁仪韵同时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宁仪嘉和她的丫环芸香。
宁仪嘉带着芸香香走了过来,主仆二人朝乔安龄行了个礼:“侯爷。”
乔安龄朝宁仪嘉看了一眼,他对眼前的女子,没有什么印象,只当她是哪家的小姐,以前见过他,现在看见他,所以来来问个安。
从见到宁仪嘉的那一刻起,乔安龄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高贵温润,疏淡有礼:“免礼。”
宁仪嘉又转向宁仪韵,说道:“仪韵,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自从你离了府之后,我也许久没有看到你了,今儿我带着丫环到山顶的寺庙里上香,给家人祈求平安,看到这片枫林正红,便转进来看看,倒是碰巧遇到你,还有侯爷。
仪韵,离了宁府之后,近日过得可好?”
“出了宁府,我过得很好。”宁仪韵说道。
宁仪嘉看了看宁仪韵,见她面若芙蓉,十分红润,身段也似乎比之前,更加玲珑了,看模样,宁仪嘉就知道,她离了府之后,日子一过的极好,心里一堵。
她强出一个笑脸说道:“这样,我这当姐姐的也就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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