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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斋宫

最后浅川和月还是没有赶在第四节比赛结束之前回到海常。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黄濑凉太也并没有完成他要打哭黑子的豪言壮志。

恰恰相反，哭的是他自己。

“哇啊啊，小和月，这是我第一次输啊呜呜呜……”

金发少年环着银发少女的腰弓着背将头埋在她肩膀里，呜呜咽咽地哭得像一只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朝主人撒娇的金毛。

浅川和月摸了摸肩上那颗大脑袋，语气平静地安慰，“好了，人生总是有第一次的。”

“呜啊啊……”

嗯，显然这个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在两人身后，海常篮球队的众人齐齐站成了一排。

“黄濑那家伙。”队长笠松幸男额头上的青筋乱跳，“明明打完比赛就停下了，居然见到经理后就又开始了！”

“啊，好羡慕。”森山由孝木着脸，“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可以撒娇的青梅竹马。”

“额。”早川充洋看看黄濑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的队友，摸了摸脑勺，这个向来搞不清状况的单细胞生物用他直来直去的脑回路努力思考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所以……队长你是吃醋了？”

“你给我把黄濑塞进你脑袋里面的奇怪设定清出去啊！”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没能赶上黄濑凉太历史性的第一场输球的海常经理终于拿到了这场比赛的具体数据。

“所以，100:98 ？”

看完数据之后气势莫名高涨的某位少女双手抱臂站在篮球场中央，对面是低着头站成了一排的海常篮球队众人，包括刚刚被队长踹出去又顽强地爬了回来之后神奇地不哭了的黄濑凉太。

“虽然是练习赛，但是面对一个新建成在高中篮球界没有任何名气的学校。”

心情显然并不太美妙的浅川和月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但是篮球队众人头仿佛更低了几分。

“谁能告诉我怎么输的？”

一片安静。

这时候，连教练武内源太都默默地缩在了一边没有开口。

拿过身后的替补队员默默递过来的笔记本，银发少女白皙的手指在训练项目那一栏至上而下一划而过。

“从明天起，所有正选训练量翻倍。”

“咕嘟”海常篮球队的几位正选齐齐咽下一口口水，头上开始冒汗。

“替补队员训练量再加一半。”

她身后的一群替补队员迅速站直。

“啪。”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在白皙的手心合上，站在场中央的经理大人环视了一圈，面无表情，“IH联赛开始之前，希望能够看到诸位的进步。”

“是！”

异口同声的应答声响彻篮球馆。

于是当天海常篮球部的部活到这里就结束了，怀着对未来的绝望和莫名悲愤，篮球队的众人凄凄惨惨戚戚地散去了。

“小和月今天在篮球场的时候好吓人。”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阳光铺满街道。

黄濑凉太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在银发少女身边，看着远方的街面感慨着。

“有吗？”

浅川和月倒是没多少感觉，她略略回忆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身为全国级别的篮球豪门，海常高校虽然暂时比不上三大王者，但是今年在黄濑凉太加入之后，学校篮球队的实力整整往上提升了一截。然而即便是这样，跟一个毫无名气的新学校组建没多久的篮球队打练习赛，居然还输了。

以为这是什么少年漫吗？

只要主角振作崛起爆了SEED就一定会胜利？

LV1打LV100，只要口号喊的好，神也可以屠给你看？

妖尾都完结了，这种套路真岛浩老师都不用了好吗？

和月扭过头。

“是你们太不争气了吧。”

“可是小黑子真的很厉害啊。”

并不知道在自己青梅心里自己已经成了主角黑子君成长道路上必将被打倒的小BOSS，提起那个最终的比分，黄濑凉太顿时苦了脸，“他和小火神配合得很好，要不是他们两个我们根本不会输嘛。”

“小火神？”

“火神大我，就是他们队里那个10号啦，长相凶凶的那个。”

黄濑在眉毛那个地方比了个叉，看着他的动作，和月认真回忆了一会儿，“不记得了。”

果然……

原本也没抱多少指望的黄濑默默捂了一下脸。

“真是……小和月你再这样我都快怀疑你有脸盲症了。”

“啰嗦，人类不都是长得差不多嘛？”

“哇，小和月你这个语气超可怕的啊！”

一边漫无目的地聊着天，两个人一边朝回家的方向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在街道上拖得长长的。

眼看前方的拐角快要到了浅川和月家门口，浅川宅前院门前不知有多少树龄的巨大榊木朝着天空的方向舒展着枝叶。远远看着那片高出周围建筑不少的树冠，黄濑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真怀念啊。”

“什么？”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和月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说，小和月今天的那个样子，真怀念啊。跟国中的时候一样呢。”

浅川和月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而黄濑也早已住了脚，站在她身边。身材修长的少年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射过来，在他的眼下落下一片模糊的光影，黄濑一向清亮的声音有些微低哑。

“小和月也是，小黑子也是，决赛打完之后，一个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等我再次找到你们的时候，一个说不打篮球了，一个说再也不当篮球教练了。”

“我是，真的不明白啊……”

“为什么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长长的街面上起了风，吹起银发少女垂至肩背的发尾。黄濑额前垂落的碎发被风带起，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在碎发后若隐若现。

“小和月。”金发少年低垂着头看着面前的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你真的不打算再当教练了吗？”

银发少女垂下眸，橙红色的夕阳一直铺到了她的脚下，记忆的大海似乎也被染上了一片橙红的色泽，那个被夕阳侵染的记忆碎片从海面浮上来。

被橙红色夕阳笼罩的篮球馆，代表国中篮球界最高荣誉的奖杯，和站在奖杯面前的老人。

“真好啊。”

“这座奖杯又回到帝光了。”

那个身材胖胖的老人笑得非常的欣慰，但是目光在转向篮球场的方向时，他和蔼的面容上又仿佛带上了担忧。

“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可是那群孩子们……”

老人苍老的叹息落在了橙红色的夕阳里。

“那群孩子，走错路了啊……”

浅川和月眨了一下眼睛，浅绯色的眼底映入了一抹夕阳的颜色。她缓缓转过头，随意地将手插入上衣口袋，说话的语气平静非常。

“嗯，没意思了。”

“是吗……”黄濑的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但很快，他就没事人一般笑着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今天天羽妈妈会做什么菜？”

“为什么问这个？你又要来蹭饭？”

“都是因为天羽妈妈做的饭太好吃了啊，小和月你不要这么小气嘛！”

少年少女们继续开始往前走，橙红色的夕阳被扔在了身后，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一个星期之后。

宽大的和式房间，墙角的香炉散发着淡雅的熏香。

拉门外流水声潺潺，竹制的惊鹿“啪”地敲在青石上，唤回了忍足侑士飘远的思绪。

“啊，抱歉。让您受惊了吗？”

面前身穿着巫女服饰的女人温柔微笑着。

“不，这倒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忍足侑士并没有直视面前的人，而是略微低了低头，以示尊敬。

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位看不出年龄的女子也的确拥有让他这么做的尊贵地位。

这位，伊势神宫的斋宫大人。

老实说此时忍足侑士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断断续续地生了将近两个月的病，明明是简单的感冒却就是治不好，忍足家里的医院完全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自家少爷生了点小病居然还治不好都快拖成大病了，忍足医疗旗下的医生们头发掉了一大把，都快要组织专家组会诊了。

探病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就在忍足自己都快要怀疑他得的其实是什么未被发现的重症只是在外表现得比较像感冒时，平时没什么交情只限于见面叫得出名字的其他学校的一个女孩子顺便来医院看望了一下他，临走时莫名建议他病好后来伊势神宫参拜一趟。

然后他的病就真的好了。

然后病好后莫名感觉到敬畏忍足侑士就真的乖乖地来参拜了。

再然后，他就被伊势神宫的人带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伊势斋宫。

老实说，其实忍足侑士是真的有点受到惊吓的。

作为一个从来不相信妖魔鬼怪的好少年，忍足侑士最开始对神明和巫女之类的其实没多大概念。不同于他队里那个对各种灵异事件异常感兴趣的学弟日吉若，对于忍足侑士而言，神明什么的，大概也仅限于一种文化和信仰，他从未想过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于灵异了，忍足侑士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清茶，冷静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正在摇摇欲坠。

出乎意料地，伊势神宫的斋宫大人将忍足侑士请来之后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位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高贵感觉的美丽女人转身从一旁的巫女端着的托盘中拿过一个礼盒。

“因为突然看到了故人的消息，所以贸然将忍足公子请过来，还请勿怪。”

将礼盒放到忍足面前，伊势斋宫温柔笑着道，“这个就当做是给忍足公子的赔礼了。里面是一枚在神前供奉过的勾玉，有驱邪的功效，忍足公子最好随身携带。”

并没有给忍足侑士拒绝的机会，伊势斋宫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礼貌地起身离开了。

再然后，忍足侑士就被人送出了伊势神宫。

站在伊势神宫的鸟居外，从头到尾都一头雾水的忍足少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神宫大殿。正午的阳光洒在大殿顶端青黑的乌瓦上，坐落在阳光中的神宫庄严而又肃穆，仿佛天照大神的目光从高天原落下笼罩了这个神明眷顾之所。忍足侑士晃了会儿神，低头看向手中打开的礼盒。丝绒质地的底面上，浅碧色的勾玉在阳光下色泽剔透如一滴透明的水滴。

蓝发少年无奈地勾了勾唇。

怎说呢，这位伊势神宫的斋宫大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气，实际上完全是一个说一不不容别人拒绝的性格呢。

嘛，总感觉跟某个人有些像啊。

伊势斋宫的身影和某个说不上熟悉但也并不能说陌生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忍足侑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思绪又突然飘到了之前来看望过他的三条家的那位嫡长女身上。

据说她回去之后好像也生病了，是不是也该推荐她来伊势神宫参拜一下？

刚想到这里，忍足恍然回神，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抚了一下额。看来他的三观真的是有些不好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生病不是应该直接去医院吗？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跟他一样灵异？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忍足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礼盒收起，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好歹是伊势斋宫亲自送出来的东西，嗯，他还是乖乖听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