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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父子两个单独闲话的时候,迟儿便更加“得意忘形”了:“十四伯是否长得像女子?”
儿子这一句问话,可谓让皇帝陛下摸不着头脑:“迟儿所说十四伯,可是指贺十四?谁告诉你他长得像女子了?”
“是九舅舅说,十四伯长得比女子还漂亮!”
萧九郎居然在背后如此“诋毁”贺十四?贺烨大觉好笑,却又有些疑惑:“你那九舅舅,怎么突然拿你十四伯取笑起来?”
“是迟儿总听师祖说起十四伯,但我没见过十四伯,心中好奇,便问九舅舅十四伯长成什么模样,九舅舅说十四伯被人称作赛潘安,我见九舅舅画过潘安,脸比女子还要白,十四伯若真是赛潘安,岂不是长得更似女子?”
“日后见了你十四伯,可不敢当面这么说,否则十四伯定会恼火。”贺澄台如今可是堂堂吏部尚书,竟被迟儿当作了娘娘腔,贺烨仅是脑补贺尚书气急败坏的模样,都忍不住想要捧腹,但到底还是惦记着君臣之道,再次叮嘱迟儿:“你阿娘视十四伯如手足兄长,论来你唤他一声舅舅都不为过,只不过十四伯为宗室之后,连阿耶也该唤他一声族兄,依着阿耶,你又应唤他为十四伯,阿耶能当天子,十四伯可谓功臣,将来也是迟儿之臣,于私,迟儿应当礼敬尊长,于公,储君更该礼敬功臣,所以迟儿记住了,将来可不敢在十四伯面前淘气。”
迟儿似懂非懂,不过皇帝陛下尽管从不曾在自家儿子面前端起严父的架子,不需如此也能赢获迟儿的敬服,对于父亲的教导,迟儿压根不需戒尺“督促”,自觉牢记心头:“阿耶放心,我再也不说十四伯长得像女子了,就算十四伯长得真像女子,我也不说!但为何说十四伯长得像女子就会惹他生气呢?”
“要是迟儿被别人说长得像个女孩儿一样,迟儿会不会生气?”
“艾哥哥说我长得像她,迟儿并不生气。”
皇帝陛下僵住了:“这个疯丫头,你哪点长得像她了?!不对……迟儿竟知道艾绿是女子子?”
“知道了呀,艾哥哥都要嫁给曲哥哥了,两个男子怎么拜堂,艾哥哥当然是女子,艾哥哥自己也承认了。”原来这回往邙山迎接皇长子的一队禁卫,曲丰儿乃其中之一,艾绿当然自告奋勇同行,路上时乐滋滋地和皇长子分享自己将要嫁人的喜讯,也终于让皇长子相信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那你还叫她艾哥哥。”贺烨失笑。
“是儿子一时不习惯改口。”迟儿摸了摸鼻梁:“阿耶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十四伯会生气呢!”小孩子总是执着于各种各样的为什么。
“艾绿说你长得像她你不恼,若说你长得像其余女子呢?比如像那些弱不经风,说个话都花枝乱颤之女子,你气不气恼?”皇帝陛下只好另作比喻。
迟儿绞着眉头想了一阵,认真说道:“师祖也说我长得像阿娘,我不恼,但如果换作……好比今日祖母殿中那位任娘子……”居然抱着手臂佯作打了个冷颤:“必定是要恼了!”
贺烨哈哈大笑两声,得意地挑起眉头:“迟儿也觉得长成任氏那模样有些丢人吧?”
“太丢人了!”皇长子一本正经地点着脑袋:“身上薰香太浓郁,走近一点我就忍不住想打喷嚏,说话还捏着嗓子,一点不爽利,明明生气了,脸上偏挤出笑容,好像多聪明,其实比阿娘笨多了,被阿娘三两句话就挤兑得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喘粗气,如果是保母看见她,一定会说她没有风范。”
“迟儿好眼光!以后若再见到这类女子,有多远离多远,别看她们笨,其实还长着副蛇蝎心肠,比阿乌还可怕。”
“阿乌才不可怕!”皇长子对于这事十分固执:“阿乌多威猛,比阿耶还高,虽然长着獠牙,从来不咬人,有阿乌陪着我,连豺狼都不敢冲我龇牙,夹着尾巴跑得飞快。”
“好好好,阿乌不可怕,诸如任氏之类,比豺狼还可怕,迟儿还小,没有阿乌那么威猛,遇见豺狼一定要远远避开,小心别被豺狼给骗去了狼窝。”皇帝陛下捏着迟儿的小鼻子:“虽说有阿耶阿娘护着你,不会让你被豺狼给叼走了,但你若被豺狼给骗了,可就会惹人笑话,会丢人。”
“阿娘也丢过人呢。”皇长子完全将早前的许诺抛之脑后:“师祖说阿娘小时候偷过酒喝,还敢撺掇着十四伯逃学,扮成小厮去逛西市,买了好些胭脂,趁琅济师祖喝得烂醉如泥,在师祖脸上涂满胭脂,可淘气了。”
虽迟儿并没有大叫大嚷,皇帝陛下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捂儿子的嘴:“师祖逗你玩呢,你阿娘小时候,哪有那么顽皮,偷酒喝或有可能,怎么会撺掇着十四伯逃学,十四伯比你阿娘年长十好几岁呢,你阿娘像你这么大时,十四伯都已经出师了,哪还会跟你阿娘一般淘气……嘿,连我都被你这孩子绕晕了,你阿娘可没行为过往师长脸上抹胭脂这等顽皮事。”
迟儿急得去掰皇帝陛下的手指,瞪着眼申辩:“师祖从不会说假话,阿娘也承认了,知道丢人,还叮嘱我不要告诉旁人。”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居然食言,连忙往外跑:“是我逗阿耶玩呢,阿耶莫当真,千万别告诉阿娘。”
眼看着顽皮的小子转眼便不见人影,腿脚灵活得让皇帝陛下都不由得叹为观止,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当年迟儿太小,我还没来及将自幼练习那套心法传授,想不到送去邙山,凌虚天师倒是传授了他道家心法,虽说还没有正式学习骑射,身法轻盈却已远胜凡俗,这道家之术,果然玄妙。”
心中忽然一动,暗忖道:以凌虚天师之风范性情,似乎的确不会用逛语逗趣稚子,然而迟儿所说十一娘那些糗事,实在太过离奇了,十一娘当年五岁,就是一派沉着端方闺秀风范,难道还有不为人知另一面?纵然如此,贺十四郎年长她许多,何至于受她掇撺,凌虚天师按理不该用这两字,若说贺十四惯纵十一娘使坏,方合情理。
难道是迟儿理解错了?十一娘也懒得纠正?
皇帝陛下又哪能想到,凌虚天师是因为知察迟儿过于敬畏十一娘,怕这孩子疏远生母,方才用当娘的幼年趣事为契机,消除母子之间隔阂,但凌虚天师下意识间,想到的却是渥丹的糗事,这不怪天师,的确十一娘的童年,也并没有什么糗事可以趣话。
而贺烨虽说觉得蹊跷,此时并不认为这件事端值得追根究底,当然更不会出卖儿子,一本正经去问十一娘求证。
这晚一家三口骨肉/团圆,很是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直到夜已深沉,迟儿终于忍不住困倦沉沉睡着,皇帝陛下亲自把孩子抱去了早几日前便布置妥当的寝卧,回来时见十一娘也已经闭了眼进入梦乡,虽说眼看着底下那位“小昏君”只能忍饥挨饿了,他的愉快心情也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伸手将沉睡的女子拥入怀中,听着她缓长的呼吸,鼻尖有她发肤恬雅的幽香,贺烨满足之余,突然又觉一丝隐隐的遗憾。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没法为迟儿再添一位阿弟阿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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