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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夏语冰大喜过望。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守山的林见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就求救般扎攥住了他有力的手腕,“那白雾……到底是个什么鬼啊!”
林见深身子僵了僵,好半晌才缓缓抬起手,似乎想抱抱她微微发颤的身躯。然而手抬到一半, 却改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用难得温柔的嗓音说:“没事了, 只是山雾而已。”
夏语冰打了个哭嗝,抬起泛红的眼睛说:“别骗我了, 哪有黄昏时候会起雾的,而且这雾说来就来说散就散,也太诡异了吧!”
林见深没说话。不多时, 深山中惊起一群不知名的飞鸟, 接着树叶摇动,有一声浑厚低沉的狼嚎隐隐传来。那狼嚎声悠长雄浑,像是示威, 又像是在宣告什么, 萦绕在山间的诡异雾气彻底消散。
夏语冰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声音颤抖地说:“哥,你听见没?有狼!”
林见深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将膏药似的夏语冰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低声说:“你听错了。”
“怎么可能听错!”夏语冰想起爸爸曾说过,这山里以前是有过狼群出没的, 心里更是紧张。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 无果, 又去问费轩,“小轩,你刚刚听到狼嚎没有?”
费轩正望着深林发呆,直到夏语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到狼叫声。
夏语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真是幻听了?
刚松了口气,马路旁的林子里忽的传来了窸窣的碎响——是细碎的脚步声,而且很急促。
夏语冰才放下的一颗心又悬在了半空中,不住地拿眼睛去瞥林见深,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定心丸。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夏语冰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了,小声提议道,“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林见深神色不变,只反扣住夏语冰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没事,别怕。”
哗啦——
一阵灌木丛攒动的声音,接着,一条高大的身影从灌木丛中跃出,稳稳地站在了阳光斑驳的马路上。
这东西……不,这人猝不及防从林中窜出,夏语冰忍不住‘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却被林见深及时扶住身子,两人距离相近,姿势暧昧。
“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粗犷暗哑的声音响起,十分熟悉不是费朗是谁?
夏语冰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冻住了,久久回不过神来:费朗不是回翡翠镇了吗,又怎么会突然从灵溪村的深林里跑出来?
费朗刚从深林中跑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燃到尽头的香烟,也不知道是和谁打过架还是掉到了荆棘丛里,上衣破了几道口子,隐约露出精装的古铜色肌肉,脸上也有两道血痕,蓬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落叶,看起来有些狼狈可笑。
“啧,和那老妖婆打架,沾了一身的骚味!”费朗偏过脑袋嗅了嗅衣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配上那一张带着血痕的脸,戾气十足。
夏语冰看了看林见深,又看了看费轩,这两人的表情十分淡定,仿佛对今天这种种反常的现象司空见惯。可夏语冰越琢磨越不对劲,诡秘莫测的林西,大雾,太阳雨……仿佛一个从未涉足的世界在她面前铺展,只待抽丝剥茧。
费轩很紧张费朗的伤势,忙跑过去飞快地打着手语,询问着什么。
费朗摘下嘴里的烟,用脚碾了碾,这才走过来摸了摸费轩柔软的发顶,“放心,杂碎而已,哪能伤到你哥?”
费轩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费朗道:“收拾东西回去吧。”
费轩点头,走到溪边将画板和画具收拾好交给夏语冰,这才朝她一鞠躬,挥手作别。
等到兄弟的身影消失在石桥尽头,夕阳铺洒,林见深才伸手接过夏语冰手里的画具,对她说:“走,回家去。”
夏语冰从纷杂的思绪中回神,‘啊’了一声,问道:“你不是要守山吗?”
林见深的视线下滑,落在掌心的指尖上。夏语冰的手白嫩纤长,指甲圆润,保养得很好,林见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别扭地挣了挣腕子,“先送你回家。”
夏语冰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林见深已经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了。她叹了声,抱着窝在脚边打盹的老猫,匆匆跟上林见深的步伐。
颓然欲坠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夏语冰回头又看了一眼古木林立的巍峨高山,它静谧而威严,庄重且神秘,俯瞰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一切生灵。
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竹林在风中低语,夏语冰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刨根问底:“哥,今天的那场大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山里真的有凶猛的野兽吗?”
林见深穿过竹林的坡道,高大的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明灭可现。
“老人家传说,这山里曾有狐狸作乱,后来有人将她封印在了一棵大槐树下,前两天夜里,那棵大槐树被盗树贼砍了,大概破了风水封印……”
说到这,他停了脚步,回首望向夏语冰,通透的浅色瞳仁像是望穿了千万年的秘密,缓缓张嘴说道:“自然深处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要敬畏它。至于野兽,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它们是不会下山作乱的,既然被逼出来了,那一定是出现了比野兽更凶猛的东西。”
“比野兽更凶猛的东西……是什么?”
“贪婪的人心。”
吃过晚饭,林见深准备上山守夜,运气好的话,兴许能逮住那一伙伐木贼……不,夏语冰宁愿他白守一夜,也不愿他碰见那伙穷凶极恶的盗贼,天知道他们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
夜有点凉,夏语冰送他出门,又一股脑塞给他许多零嘴当夜宵,问道:“哥,你不害怕吗?”
林见深举着手电筒,愣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怕,那里没有你想的可怕。而且,有二叔和我作伴。”
“喏,这个给你防身吧。”夏语冰掏出一把红色的美工刀递到林见深手里,没什么底气地说,“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美工刀是可以伸缩的,和二叔的锄头、柴刀相比实在太过秀气。可林见深一点也不嫌弃,很珍视地将美工刀握在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蛙鸣声衬得夜色格外寂静,夏语冰挠了挠头,没话找话地问:“明早想吃什么?”
“粥吧。”林见深站在屋外回答。
这下是真没的话说了,夏语冰只好朝他挥手:“那你注意安全。”
林见深点点头,转身出了大门,手电筒的光束划破漆黑的夜,忽高忽低,一晃一晃。直到那光彻底消失不见,夏语冰才转身回屋,关了房门。
刚回到楼上卧房,就见一片熟悉的阴影遮住月光,接着疾风乍起,玻璃窗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然而,夏语冰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并未起太大的疑心。
到了凌晨时分,她被接二连三的狗吠和嘈杂的人声闹醒,匆匆披衣下楼,就看见村里的老人们三五成群地结伴上了山,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夏语冰隐约听到“抓到了”“送派出所”等等字眼,猜想大概是守了几天的山,终于抓到偷树贼了。
一颗心不由地放回了肚里。
第二天清晨,林见深是和二叔一起从派出所回来的,夏语冰正在炖皮蛋瘦肉粥,见林见深带着满身的露水气进门。她从厨房伸出一颗脑袋来,高兴地喊了声:“大英雄回来啦!”
林见深愣了愣,才低低一笑:“别胡说,贼是大家一起抓到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夏语冰很少见他笑,今日不经意间的嘴角一弯,倒颇有几分惊艳,看得她都舍不得眨眼了,好半天才元神归位,挥舞着汤勺催促林见深快去洗漱。
一个明丽的早晨就在林见深微翘的嘴角和馨香的粥米中度过,随着偷树贼的绳之以法,灵溪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太平。
七月中下旬稻米成熟,村里到处都是收割机轰鸣翻起的稻香。
这几日翡翠镇有一个戏班子义演的捐款活动,起因是镇上有一座周家祠堂,据说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年久失修,乡民们几次向镇长申请维修,都被镇长以上头没拨款下来给拒绝了。四百多年的文物,要是真这么荒废了也实在太可惜,于是大家伙一合计,自发邀请了几位本土京剧老艺术家合作发动义演捐款,这不,今天就轮到灵溪村和石牛村看戏捐款。
“按规矩,每家每户要去一个人看戏捐款,钱多钱少随意。”林见深将一个红包递给夏语冰,说,“但是这几天村里忙着收稻,留守的老人家干不了重活,我得去帮忙。”
夏语冰接过红包,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我去捐吗?”
林见深点点头:“二叔正好有事要去镇上,我让他捎一程,晚上七点散戏后我再来接你。”
“好,包在我身上。”夏语冰答应得十分爽快,“正好可以去找小轩玩。”
林见深本来准备推门出去,听到这句话又忽的警惕起来,回过头来嘱咐她:“不要靠近那家伙。”
‘那家伙’就是费朗。
夏语冰笑着说:“好啦好啦,我只悄悄地约小轩出来,绝对不靠近费朗半步,放心了不?”
林见深脸色稍霁。
等林见深出了门,夏语冰悄悄打开红包看了一眼,里面是四百块钱,红包上的落款写的是夏语冰的名字。
夏语冰知道,按乡下的规矩,祠堂建好之后会立一块碑,上面刻着所有捐款人的姓名和捐款数额。林见深写的是她的名字,估计是想将这份功德让给她吧……
夏语冰有点小感动,想了想,她从自己钱夹里抽出八百塞入红包里——她习惯了电子支付,钱夹里的现金只有这么点,不知道够不够。然后用笔把红包上自己的名字划掉,改成了‘林见深’三个字。
趁着还有时间,夏语冰去后院摘了几个成熟的水蜜桃,腌了一份紫苏蜜桃装入便当盒里,当做看戏无聊时的零嘴。
二叔很热情地将夏语冰送到了镇上的周家祠堂。下车时,祠堂门口已经挤满了石牛村和灵溪村的村民,而费轩则穿着干净的白T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两只塑料板凳,正站在青苔斑驳的祠堂门口朝她招手。
祠堂里的长凳上早就坐满了人,连过道都挤满了卖风车、麻辣和各色零嘴的小贩,还好费轩有备而来,拉着夏语冰挤过混合着汗味和烟味的人群,在一个清净的角落里找到一小块空地,两个人就坐在塑料小板凳上聊天。
夏语冰新鲜得很:“我还从没有在祠堂里看过演出呢!今天唱什么?”
费轩垂下眼飞快打字:【《铡美案》和《窦娥冤》】
夏语冰还是头一次看这种半露天的‘土味京剧’,新鲜感大过兴趣,她透过人群望去,只见两米多高的戏台上已经摆好了铜锣二胡等京剧乐器,有一个疑似旦角的老阿姨正在化妆,即便是扑了厚厚的胭脂粉,也没能遮住她满脸的皱纹,身材也走形了,演旦角有些不伦不类。
夏语冰脱口而出:“这些演员,怎么都是些老人家?”
【年轻人谁还有兴趣唱这个?这些京剧演员都是业余的,因为爱好唱戏才走到一起,而且从来不收演出费。这几出戏唱了几十年,唱戏的越来越少,听戏的也越来越少。】
费轩微微一笑,又写道:【我爷爷活着的时候也在这戏班子里唱过,他还想把衣钵传给我,不过那时候我太小,贪玩,死活不愿意。后来我哑了,爷爷也没了,我想唱戏都没机会唱。】
他不会说话,可字里行间却透着莫名的伤感。夏语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安慰道:“我倒觉得,你画画比唱戏有天赋。”怕他伤心,夏语冰打开蓝花布包着的便当盒,将脆甜的紫苏蜜桃递到他面前,“来,吃桃子。”
下午三点半,人声鼎沸,剧目开始了。
戏台下的熊孩子嬉笑着来来往往,年轻人也多半是占个位置玩手机,真正认真听戏的只有几个拄着拐杖的老戏迷,跟着唱腔摇头晃脑。这无疑是一次孤独的演出,没有掌声,得不到尊重,服装道具粗制滥造,唱腔略显沙哑粗糙,演员年龄也都是些爷爷奶奶辈,尽管如此,每个人都表演得很认真,用僵老的身躯完成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偶尔嗓子唱破了音也无伤大雅,汗水冲花了脸上的颜料,但并没有人在乎。
哐锵哐锵,锣鼓喧天,热闹的戏台和下面麻木的观众形成对比,夏语冰仿佛听到了一片令人心伤的沉寂。
《窦娥冤》临近尾声时,演窦娥的旦角穿着发黄的单衣跪在戏台上,发完三桩毒誓,她用草绳绑着一只竹篮从戏台垂下,口中咿咿呀呀地哭诉着什么。
麻木的观众们都像是活过来似的,排着队向前,将手里的红包放入从戏台垂下的那只竹篮中。
夏语冰跟着人群起身,一脸茫然地问费轩:“这是干什么?开始捐钱了吗?”
费轩点点头,告诉她要将红包放在竹篮子里,捐款仪式就算结束,事后会有专人清点善款,登记每家每户捐款的数额。
夏语冰生怕自己捐少了,攥着红包问费轩:“你们平时都是捐多少钱?”
费轩回答:【基本都是两百四百吧,如果家里有困难的,捐五十块也可以的,关键是心意到了。】
夏语冰握着手里那个一千二的大红包,总算放下了心,亲手将红包放入竹篮的那一刻,她心里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像完成任务了似的,观众捐完款就陆陆续续地离席了,‘窦娥’将那个沉甸甸的竹篮拉上戏台,不住地对着满地瓜子壳的空座位道谢。
偌大的祠堂里,只剩下那几个老戏迷,还有夏语冰和费轩两个年轻人。
六点半,夕阳秾丽,小镇的热闹渐渐消去,林见深骑着借来的小电驴经过,在周家祠堂门口停了车。
他摘下头盔挂在车把手上,锁了车,转身拐进了祠堂大门。
而与此同时,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露出王威那张跋扈的脸来,问道:“刚刚进去的那个,是不是林见深?”
副驾驶上,吴鹏飞眯着眼朝马路对面瞅了半晌,附和道:“是他没错!我以前看他骑过这辆电动车,而且今天祠堂里义演募捐,他应该是来送捐款的……”
说到一半,吴鹏飞讪讪地住了嘴,因为王威的脸色实在是太阴狠了,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王威在打什么主意。
“呃,王公子,饭局时间到了,您看……”
“我说过迟早得弄死这小子,今天正好送上门来了。”王威狠啐了一口,朝后座的黄毛青年使了个眼色,“强子,去给他的电动车动动手脚,别太明显,免得打草惊蛇。”
那黄毛嚼着槟榔,痞里痞气地扬扬下巴:“放心吧王公子,您要弄死谁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我保证给你干好,神不知鬼不觉。”
王威眯了眯眼,似乎对自己的计划不太满意,想了想,他咧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我记得灵溪村后山的公路有个大转弯,护栏下是陡坡悬崖……强子,你派人开车在那弯道上等着,给他制造一起‘交通意外’。对了,二毛的弟弟不是因为偷树被林见深送去坐牢了吗?二毛正寻思着报仇呢,就交给他去做,我就不信搞不死这小子!”
听到这,吴鹏飞有些坐立难安了。他虽然贪财,但从没有做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此时听王威脸不红心不跳地计划着怎么弄死林见深,他害怕了,战战兢兢地开口:“王、王公子,这恐怕……”
“怎么,你的生意不想谈了?”王威冷冷横了他一眼。
“我……”
“吴哥,你有意见吗?”车后座的黄毛猛地伸出一条胳膊,从后面勒住吴鹏飞的脖子,越勒越紧,直到他伸长了舌头面色憋得青紫,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笑来,“吴哥刚才听到了什么,嗯?”
“没……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见!”吴鹏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额角青筋暴起,拼命地去抠勒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臂,“饶、饶了我!”
王威使了个眼色,黄毛青年这才松开手,笑嘻嘻地拍了拍吴鹏飞的肩:“开玩笑嘛吴哥,瞧把你吓的!”
空气涌入肺中,吴鹏飞捂着脖子拼命地呛咳起来,难掩惊恐:刚才黄毛下狠手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半分钟后,奥迪车开走,黄毛青年揣着口袋吊儿郎当地横过马路,朝林见深的小电驴走去。他的眼神阴冷如蛇,口袋里,一把折叠刀不住地在指尖翻转……
戏剧刚好到了尾声,窦娥的亲生父亲当了大官回乡,梦见窦娥的冤魂哭诉,于是重审旧案,替窦娥伸冤,奸人伏法,皆大欢喜!
薄薄的暮色中,两盏残灯在戏台上投下一圈光晕,演员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鞠躬致谢,夏语冰拼命地鼓掌叫好,然后看到林见深披着一身夜色朝自己走来。
夏语冰眼睛一亮,站起身朝他招手:“哥!我在这!”
婉拒了费轩想要请吃饭的请求,告别小徒弟,夏语冰和林见深并肩走出了祠堂大门,随口闲聊道:“哥,稻田收割完了吗?”
“二爷爷家的已经割完了,明天要去三爷爷家帮忙……”说着,林见深停了脚步。
夏语冰险些撞到他肩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大裤衩的黄毛青年站在小电驴旁,狂妄的眼神盯着林见深,嘴角勾起,然后趿拉着人字拖转身离去。
那个笑容……怎么说呢,有点冷,瘆得慌。
“怎么了?他是谁啊?”夏语冰从他肩后伸出脖子,问道。
林见深皱了皱眉,弯腰检查了一下电动车的车锁,见完好无损,才轻声道:“不认识。”
这时候天快黑了,回去做饭估计会很晚,夏语冰就提议去镇上的小馆子撸烧烤打牙祭。
林见深没有异议,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夏语冰上学的时候身体不好,夏宗泽又对她管得很严,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路边的小摊位上撸串,身处市井之中,品人间烟火百味。
热腾腾的烧烤上来,孜然和辣椒面的香味全被激发出来了,夏语冰摩拳擦掌,问林见深:“哥,要啤酒吗?”
林见深酒量差,上一次只喝了一瓶啤酒就醉得不省妖事、满山乱飞,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不喝酒,而且,酒驾是不对的。”
夏语冰笑着说:“你骑个小电驴算什么酒驾呀?之前无证驾驶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遵守一下交通规则了?”
然而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将啤酒换成了降火的凉茶。
等到吃饱喝足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林见深将唯一的头盔戴在夏语冰的头上,这才低低地说:“上车回家。”
夜里的风十分舒爽,山峰全成了黑越越的轮廓,田间公路上的路灯昏暗,能见度低,倒更显得夜色深邃如海,空置的水田里倒映着几盏灯火,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路灯和田野飞速后退,房舍渐渐变得伶仃稀少,夏语冰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上,将头盔的挡风罩掀开,仰头看着满天碎钻般的星辰,感慨道:“今天的星星好多,好亮啊!”
月光也很皎洁,银河低低地垂在天际,好像伸手就能触碰,美得如同童话世界。
静谧的风声中,林见深清冷的嗓音稳稳传来:“要进山路了,坐稳别乱动。”
电驴驶入盘旋的山道,星空被密密麻麻的苍林古木分割成碎片,叶缝中,月光时而隐匿,时而出现,像是捉迷藏似的。夏语冰的眼里倒映着斑驳的月光,眸光一闪一闪,伸手轻轻环住了林见深的腰,喟叹般说:“哥,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好呢?灵溪村怎么就这么好呢?我才回来生活一个月,就感觉自己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才认识你一个月,却好像认识了你很久似的。”
寂静的山道上,月影斑驳,林见深的嘴角似乎轻轻翘起,却故作冷淡道:“又胡说八道。”
“是真的。”夏语冰嘿嘿笑道,“我对你一见如故。”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这种感情不叫一见如故,而是‘一见钟情’。
可命运似乎很喜欢捉弄人,每当她感到幸福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即便过去多年,每当夏语冰回想起这一个月色明媚的晚上,仍然会害怕得浑身发颤。
前面是一个很大的拐弯,一般有车辆经过都会提前鸣笛,但是这一刻没有鸣笛声,没有车灯提示,一辆小货车如黑幽幽的鬼魅般冲过来,猝不及防地,如同失控般直直地冲向林见深的小电驴!
嘴角的笑意化成了惊恐,夏语冰猛地瞪大眼,想要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扼住般发不出一个音节!她紧紧抱住了林见深的腰肢,看见他用最快的反应速度避开了那辆冲过来的货车!但这里是一个急促的大转弯,他虽然避过了货车,却没来得及避开护栏!
护栏之外,是百米高空。
“刹……刹车……哥!”夏语冰死死地抱住他,在疾速的颠簸中溢出支离破碎的字眼。
“刹车坏了!”恍惚中,她似乎听见林见深一向沉稳的嗓音头一次发了颤,“停不下来……”
夏语冰还未来得及思考‘停不下来’是什么意思,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快震出胸腔,天旋地转中,一双大手紧紧地搂住了她,将她死死护在自己怀里。
“夏语冰,别松手!”
她恍惚中只听到了这么一句,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今晚的月光还是那么亮,美丽又凄冷,寂静的山林深处,古木扶疏,吟唱着不知名的哀歌。山风很冷,比风更冷的是人心。
有什么冰冷粘稠的液体滴在夏语冰的脸上,一颗又一颗,先于意识醒来的是全身的痛感……尤其是左手手腕,痛得几乎要断裂。
一颗冰冷的液体滴落在眉心,夏语冰呻-吟一声,浑浑噩噩地想:是下雨了吗?
她悠悠地睁开了眼,然而视线还没聚焦,又一颗液体坠落,刚巧滴进她的眼睛里,视线霎时变成一片模糊的血红色……血红的月亮,血红的天空,血红的悬崖高空。
而后她才明白,那滴在自己脸上和眼里的液体不是雨水,不是露珠,而是血,林见深的血。
来不及惊慌,等到眼里的血色褪去,视线清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悬在半空中,而空荡荡的脚下则是岩石突兀的百米高空!林见深一只手拼命地攀着悬崖边古松的老根,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夏语冰的手腕,两人手拉着手挂在悬崖上,如果不是他拉住了自己,夏语冰此时一定已经滚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然而林见深显然在车祸时受了伤,手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转,黏腻的血液顺着手臂淌下,将他的掌心浸润得越发黏腻,夏语冰的手腕险些要从他掌心滑出。
“死了吗?”撞破的护栏上,一束亮白的手电光束亮起,企图杀人的凶手正伏在栏杆上朝下张望,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孔。
“妈的!居然还活着!”刺目的光扫过林见深的脸,其中一个黄毛用土话吩咐身边的同伴,“二毛,去车上拿斧头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在悬崖边上吊多久!”
“强子,算……算了吧。”那个叫‘二毛’的胆怯了,摇了摇黄毛的肩膀,“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妹子呢,要是把他弄下悬崖了,那妹子也要跟着死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谁叫她上赶着来送死,要怨就怨这姓林的得罪了人吧!拿斧头!”
“我……我不去!”
“草你妈的二毛,你那赌债还想不想还了?再说了,你那偷树的弟弟蹲了大牢,还不是这姓林的害的?你就不是嚷着要报仇吗?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监控,你怕什么!”见二毛不愿动,黄毛青年狠狠咒骂了一身,拿着电筒去了车上,“妈的,老子自己动手!”
他们阴森森的对话,夏语冰全听见了。
林见深浸了血的掌心滑腻腻的,夏语冰的手腕一滑,当即尖叫一声,失重的感觉令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还好林见深反应迅速,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只是如此一来。他手背上青筋暴起,血流的更多。
夏语冰感觉浑身血液都被冻结,浑身冰冷,像是挂在空中的破布娃娃,一阵一阵发颤。左手疼到极致反而感觉不到疼痛了,死亡近在咫尺,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脚下的悬崖黑幽幽的一片,光是看一眼就让她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她面色惨白,血水混着泪渍淌下,抖着唇发出破碎不堪的音调:“哥,我……怕……”
黑暗中,她看不清林见深的的脸,只听见他的嗓音稳稳传来:“不要怕,我在。”
极度的惊恐和疼痛下,夏语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不知过了多久,她再也坚持不住,陷入了浑浑噩噩的半昏迷状态,任凭山风刮着皮肉,冷到骨髓。
黄毛青年从车上拖出来一把长柄大斧头,抬腿跨过护栏,站在林见深所攀的大松树下,半晌才冷声说:“小子,谁叫你不长眼得罪了王威王少爷。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以后做鬼了要报仇,就找王少去报吧!”
说着,他高高举起了斧头。
二毛念了句‘阿弥陀佛’,忙捂住眼。
然而,久久没有动静,连一句哀嚎都不曾听见。二毛从指缝中窥探,却发现黄毛青年仍然举着斧头一动不动地站在松树下,像是定格成了一座僵硬的黑色石雕……
不,他还在动,非常微弱的,要仔细看才能看出……黄毛在发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竟像是筛糠似的,连斧头也握不住了。
“怎么了?”二毛心虚地四处张望,压低声音问,“死了吗?掉下去了吗?”
黄毛总算有了动作。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张着嘴,一双眼睛拉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如同荒野里吊死的鬼,显出一种濒死前的极度惊恐,与刚才的嚣张形成鲜明对比!
黄毛初中没毕业就成了镇上的混混,这么多年来伤过人,进过局子,为王威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肮脏勾搭,向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条恶犬……这还是二毛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惊惧万分的神情。
“喂,强子!你说话啊!”二毛慌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前查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他吓成了这样?
“妖……妖……”黄毛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张着嘴,“快……跑……”
等二毛意识到黄毛嘴里念叨的是什么时,已经晚了。
疾风乍起,满山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山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风,二毛几乎要站不住脚跟,拼命地抬手挡在眼前,试图遮挡那些被风劈头盖脸吹过来的落叶,不稍片刻,风停了,一片诡异的黑色的阴影侵蚀大地。
那一瞬,二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和黄毛青年一模一样惊惧的神情!
因为他看到,黄毛青年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不,准确地来说那已经不是人了,没有哪个正常人的后背上会生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
林见深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璀璨的碎金色,额角一对银色的龙角兀立,如果仔细看来,他的脖子和手臂上皆有黑色的鳞片排立,如墨玉嵌金丝。他怀里抱着昏过去的夏语冰,身后羽翼扇动,眼睑垂下,睥睨众生,如同审视蝼蚁般审视着两位惊恐万分的凶手。
黄毛站在护栏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笼罩在一双巨大的翼形阴影中,他动了动脖子,似乎想回头看一眼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
黑色的羽翼狠狠掠过,站在悬崖边的黄毛因惊惧而脚下一滑,仰面跌下了悬崖,直直地朝着地狱深渊坠去!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起,又在碰的一声后戛然而止……月光下生有鸟翼和龙角的神明——那是黄毛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有妖怪!妖怪!”二毛抖着发软的两条腿,哆嗦着爬上车,一边神志不清地发动车子,一边发出垂死的尖叫,“救命!救命啊!”
林见深将昏迷的夏语冰轻轻放在地上,清冷的金色眼睛流连于她手腕的伤处,片刻,他站起身,身后的羽翼如黑色而妖冶的花朵绽开,然后猛地朝那辆试图逃跑的小货车扑去!
砰——
一声巨响,半龙半鸟的怪物从天而降,狠狠压在货车的挡风玻璃上,黑色的大翅膀铺天盖地遮挡了视线,二毛惨叫着,拼命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货车歪歪扭扭如蛇般在公路上挣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接着砰地撞向护栏,半个车头悬在护栏外,熄火了。
二毛头上破了一个窟窿,汩汩淌着血,胸前垫着弹出的安全气囊,软绵绵趴在方向盘上,再没了声息。
夏语冰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可怕又诡异的画面:货车上,黑色羽翼的怪物缓缓站直了身体,冷眼望着车内昏迷的二毛。只要他愿意,站在车头上微微施力一压,里头的帮凶必定会连人带车坠入悬崖下,死得连渣都不剩。
那怪物熟悉而又陌生,明明那么像林见深,却又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林见深。
夏语冰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发出细碎的颤抖的气音。
林见深听见了,猛然朝她扑来,黑色的羽翼如同一片阴云铺天盖地地垂下,笼罩着她的身躯,将她死死地压制!
夏语冰想要尖叫,嗓子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能徒劳地往后瑟缩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林见深的指间,等待死亡的裁决。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