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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鸿飞急匆匆地来到县城最大的银楼,银楼的李掌柜见他,忙出门相迎:“稀客稀客!什么风把徐老弟吹来了?可是要给弟妹选什么首饰?不瞒您说,我们店里的大师傅新做了几件金簪子,学的是京城的款式,徐老弟可要瞧瞧?”
徐鸿飞此刻哪有心思看什么簪子,忙拉着李掌柜到僻静处,悄声问:“李掌柜,您这铺子里有没有擅长分割原石的师傅?”李掌柜一愣:“怎么您家里有原石?从哪里买的?”
徐鸿飞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若是有这样的师傅,您借我使使。”
“成,你等会。”李掌柜和徐鸿飞向来交好,既然他说了自然不会不应。李掌柜去了后院,不一会领来了一个四十五岁的汉子,介绍道:“这是我们银楼的孟师傅,当年他拜的师父是西南那边来的,咱这个县里也就他会切原石。”
徐鸿飞一施礼:“孟师傅有劳!”
李掌柜道:“别客气了,咱赶紧走吧?”
徐鸿飞一愣:“您也去?”
李掌柜一笑:“徐老弟不知道,这原石十分稀少,像我们这种县城的银楼多半是进现成的玉石和宝石。不瞒你说,我当了这么些年银楼的掌柜,还没见过现场切原石是啥样呢,这不想跟着老弟去开开眼。”
徐鸿飞听了忙请他上了马车,一行人往阳岭山驶去。此时,徐鸿达已将三块石头般到了倒座的厅里,除了宁氏领着儿子在屋里玩,其他的人在小厅里围着石头打转。
三块石头,大的足足有二十多斤的西瓜那么大,中的足足有两个石榴大小,最小的那个闪出一抹红光的是青青在河边拾得,像个苹果形状。
从文道长那熟读了各种书籍的徐鸿达拿起小的那块石头左看看右瞅瞅,一头雾水:“不可能啊,咱平阴镇是自古以来都从来没有产过任何宝石啊。”
徐婆子凑上前去,使劲往那缝里瞅:“儿啊,你看里头那红的是啥啊?”
“像是红宝石。”徐鸿达有些不确定:“看这光泽应该是红宝石。”
“红宝石?”青青想起前世看到的漂亮的鸽子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徐婆子庄户人家出身,就认识金子银子,什么宝石啊玉啊都整不明白,她直截了当的问了句:“值钱不?”
青青笑道:“值钱,比你的十个大金镯子都值钱。”徐婆子听了也不生气孙女嘲笑她的大金镯子,咧着嘴就开始乐。
徐鸿飞坐的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阳岭山,浩哥早在门房那等着呢,见了人忙把他们领到倒座来。
互相见了面,也来不及多客套,孟师傅直奔那三块石头而去,虽然那块小石头已初见端倪,但他却先端详起最大的那个石头来。
“孟师傅?这块石头里也有红宝石?”徐鸿达凑过去问了一句。孟师傅瞧也没瞧他,直接摇头:“没有。”
徐婆子闻言有些失望,她还琢磨着最大的这块要是里面也是红宝石,得值多少银子啊。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都猜里面是什么东西。
只见孟师傅仔细翻看着石头,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拿出一把锯来,小心翼翼地去磨那石头的表皮……
随着孟师傅一点点磨去表皮的石层,一个时辰后一块白如截坊、细腻滋润的羊脂白玉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它通体晶莹、光亮而温润……
徐鸿达看着那块完美的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说不出话来,心里第一次对文道长的书产生了质疑:“羊脂白玉的产地离着这里万里之遥啊,怎么会从南茶村上发现它的原石?”看了看大小,徐鸿达心里更纠结了:“从古至今,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大并且还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啊。”
众人围着羊脂白玉打转,孟师傅则开始切割第二块石头。这次时间略微短些,开出来的是一块通体淡黄绿色的玉石,纹理细腻,手感较轻。众人看着这块无论颜色、光泽都较羊脂白玉都差许多的玉石,皆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连李掌柜也有些莫名:“这是什么玉石?我怎么没见过?”
徐鸿达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细看了一回,将脑海里各种玉石的知识一一对照,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说:“看着质地、纹理倒有些像传说中的蓝田玉。”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朱朱也凑上前去,还拽了一句诗文,可看了半晌,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爹,你确定是那个蓝田玉吗?看着没有诗文里说的那么美。”
孟师傅笑了一句:“那是还没有经过打磨,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没有经过打磨的玉石,自然显露不出它的美来。”孟师傅虽是玉石老师傅,但是对于已经失传千年的蓝田玉完全不了解,因此也猜不准徐鸿达说的对还是不对。
李掌柜也摇了摇头:“也许只有几分相似而已,这蓝田玉打唐朝起就没出现了吧,据传秦始皇的国玺就是用蓝田玉做的。”
众人讨论一番,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放在一边,等着孟师傅把那块露着红光的石头开出来。
有了这个羊脂白玉做铺垫,后面又开出了一块奇怪的玉石,等色泽鲜艳浓烈的红宝石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已经有些荣辱不惊了。徐鸿达也不再纠结这三种完全不是一个地方出产的东西怎么都会那么凑巧出现在南茶村,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承受能力,就是从石头里蹦出个金娃娃来叫他爹,他都能面不改色的答应。
孟师傅将自己的工具收起来,十分满足,有生之年能开出这样的东西来,自己这一辈子也值了,就是在同行中说起来,大家也都得羡慕他。
李掌柜看着羊脂白玉和红宝石眼睛都直了,拍着徐鸿飞直问:“你们家从哪里买的这些原石啊?这多少年就没听过哪里开原石能出这么大的羊脂白玉来?”
青青刚想张嘴说山上捡的,就一把被徐鸿达捂住了嘴,笑着回他:“祖上传的石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今天碰巧摔了,才发现内有玄机。”
李掌柜听了无比羡慕,祖上都是庄户人家,怎么人家就能给自己子孙留下这种稀世珍宝,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福呢?
感叹了一番,李掌柜自然问徐家是否要出手这几样宝贝。只是徐家又不缺钱,这样的好东西有钱都难买,自然舍不得卖掉,因此徐鸿达、徐鸿飞兄弟两个婉拒了李掌柜,并拜托他保守秘密。
李掌柜一个商贾,能搭上徐鸿达已是难得的面子,更何况徐鸿达的前途不止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其在阳岭山聚仙观苦读的事全县人都传遍了。现在趁机交好徐鸿达,以后徐鸿达做了大官,自己真遇到什么事,看在今天的这件事上,徐鸿达就不能不帮他。
李掌柜应了下来,孟师傅也下了保证,徐鸿达摆下酒席,四人觥筹交错,畅饮一番,喝的十分尽兴。
既然开出了宝贝,这东西自然就不能让青青存着了,旁的不说,若是磕了碰了或是摔出缝来,破坏这些宝贝的无暇,那就可惜了。
看着自己的宝贝就这么被她娘用给弟弟做的小棉被左包一层右捆一层弄的和粽子似的锁箱子了,青青心都快碎了,捂着胸口快哭了:“这是我的!”
“知道是你的!”宁氏慈爱的摸了摸青青的脑袋:“给你留着当嫁妆!”
“嫁妆?”青青一脸懵逼,立马掰着手指头和宁氏算:“我今年六岁,出嫁起码得十六岁,这么说我得十年看不到我的宝贝?”
宁氏微笑的看着她,坚定的点头:“是的!”
青青财迷的小心脏碎成了渣渣:……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的时光过去了,徐鸿达有些伤感的将桌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摆回书架,恋恋不舍地环顾着自己用了六年的小屋。春闱在即,他已经推迟了两回,今年必须进京赴考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徐鸿达走出书房,此时四位道长带着童子,朱朱和青青正围坐在一起话别。
“其实你们不用走的啊。”食道长一脸认真,“让你爹自己去京城,你们每日还上山来。”
青青眼睛都红了,哽咽地说:“我也不想离开,可我爹说他这回定是进士及第,不如一家早去京城安顿。”
朗月闻言嗤笑一声,鄙视地看着徐鸿达:“太不谦虚了,不用我师傅出马,就我们四个童子去考,都能把你挤进二榜去。”
徐鸿达耳朵有些发红,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开口,众人见他这般模样都笑了起来,倒是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愁楚。
再怎么不舍都是要分别的,文道长叹了口气,示意朗月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三个箱子,一个是送给徐鸿达的:“我让朗月把一些你将来能用到的书给抄好了,记得以后即使为官也不要忘记学习。”
“是!”徐鸿达恭敬地施了一礼,十分感动文道长对自己的爱护之心,抱着自己的箱子落下泪来。
“朱朱,以你的惫懒让你读了六年书已是你的极限了。你平日最喜欢看些闲书,这里有几套游记还算入眼就送你了。”
“青青!”文道人眼光更加温和了几分,青青哭泣着上前扑到文道人怀里,文道人笑着拍了拍她:“好了,多大的姑娘了还这样。”见她还抽噎不止,文道长示意朗月打开另一个箱子:“看,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有你喜欢的书,还有历代书法大家的字帖,你以后好好用功好不好?”
青青回头,看了眼箱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徐鸿达眼泪瞬间干了,看着朱朱箱子里历代游记原本;青青箱子里成套的孤本古籍,还有一摞闪瞎人眼的名人字帖,再看看自己面前的朗月手抄本,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画道长、医道长、食道长也各有礼物送上。画道长送了一箱子字画给青青,医道长送了各种药丸,食道长则送了朱朱一本食谱。朱朱和青青回赠了自己亲手做的道袍。
“好了,你们该走了。”文道长负手而立,道袍无风自动。父子三人一同跪下朝四位道长叩首。朱朱和青青异口同声:“感谢四位师父六年来教诲之恩,徒儿永生不忘。”文道长四人目光颇为感慨,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徐鸿达一听闺女这都叫上师父了,连忙也朝文道长喊了句:“师父……”
“打住!”文道长果断的伸出一只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你还是喊道长就行了。”
徐鸿达伤心地锤了锤胸口:就知道道长偏心。
四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院,原本小院门关上后,从院外往内看,是看不到小院里任何真实景致的。可这回,青青走到小路尽头时回头,依然能看到四位道长和童子们正在遥遥注视着自己……
徐鸿达的两个书童如今已经是结实的少年,他们挑着三人的箱子快步往山下走。刚到半山腰,忽然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山顶闪过,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抹红光从山顶拔地而起,直奔云霄,消失在天际。
十天后,父女带着精心准备的年货,再一次来到小院,轻轻叩门,却半天无人应声。徐鸿达颤抖着手推开院门,只见院内空空如也。青青来到文道长屋前,发现房门大开,屋里一片空旷,连墙上那副“道”字都不见了踪影。
道长们走了!
青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由于道长的不辞而别,徐鸿达三人连过年都打不起精神来。徐婆子只当他要考试心里紧张,又琢磨着过了十五儿子就得赶赴京城,若是回村多了路程不说,也不得清净。徐婆子便做主没回老宅,让徐鸿翼一家,徐鸿飞一家都来县城过年。
经过文道人的六年教导,徐鸿达对自己的学问很有信心,早就提出阖家一起去京城,等自己考中了进士,家人们也能看到自己披红挂彩、打马游街的风光。
宁氏带着四个儿女是一定要去京城的,只是徐婆子有些犹豫不定,按理来说她应该和大儿子住在一起,这些年她也是县城住半年,回村呆半年,就怕村里人闲话。
浩哥如今在县城读书,眼看今年秋天就要考童生,没人照看不行。宁氏提前就和王氏商量了,叫他们把家里的事都交给徐鸿文家打理,叫他们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们搬到县城阳岭山的这个宅子住,等以后浩哥考中秀才从这去县学上学更近便。
为了儿子,王氏自然一百个同意,只是想到这个宅子前两年就被宁氏买了下来,算是她的私产,自己一家子搬进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如此一说,宁氏就笑了:“都是一家人,嫂子倒外道起来了。这房子若是空着,没有了人气,几年功夫就荒废了。有你们住着,我在外面也放心。”王氏听了这才安下心来,拍胸脯打包票要照看好房子,又揽下了管理制胭脂的事。
如今十个以花命名的女孩早不在后院做胭脂了,铺子出钱买了块地,专门盖了个生产胭脂、面脂院子,又买了许多丫头做活。当初那十个女孩,有的嫁给了伙计,有的还在相看亲事。东家待她们并不刻薄,吃住专门有人打理,一天不过做活四个时辰,比起原先的日子,可谓天上地下。
一家子搬去京城,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事,众人坐下商议了,若是一家子同去,宁哥然哥太小难免耽误脚程,不如叫徐鸿飞和徐鸿达带着两个伙计先去京城。
瑰馥坊的生意好,宁氏也打了将其开到京城去的主意,既然徐鸿飞也要送他哥去京城,宁氏索性叫他在那看看行情,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或租或买都行,再者还得置办起一座宅子来。宁氏等人出了正月再出发,一路紧着孩子,等到了京城估摸着房子也就收拾好了,也省的孩子遭罪。
一想着等徐鸿达考上进士或进翰林或外放,也不知什么年月在能见上一面,徐鸿翼就有些伤感,徐鸿达安慰他道:“浩哥脑瓜机灵又肯吃苦,不出十年就能赴京参加春闱,到时候一家子又团聚了。”想起美好的愿景,徐鸿翼和王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相视而笑。
此时,京城镇国公府的书房内,朱子裕正在看着书童弄来的参加此次会试的吉州府举子名单。他眉头紧锁,直至“徐鸿达”三个字跃入眼帘,方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眉眼里都露出开心来:青青要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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