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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抱着篮球游过台湾海峡

茵仔有一双晶莹闪亮的大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安安安静的洋娃娃。
台湾什么时候会回归呢？

阿嬷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毕竟都是说闽南语的，骨子里留着的，都是一样的血液。

再过不到十年，就会有“大三通”和“小三通”，交往会很频繁。

茵仔的爸爸妈妈也过来看望阿嬷，阿嬷拉起杨笙瑶的手，一一介绍着。

“这是你阿建表叔。”

“这是你阿梅表婶。”

杨笙瑶都礼貌的打了招呼。

听说有台湾客过来，杨石康和廖钟桃顿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格外的献殷勤。

“笙瑶，怎么让客人一直待在柴房里？还不敢请进正屋里面来？”

廖钟桃去买了诸多的好菜，赶忙张罗了起来。

很快，桌子上便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好菜佳肴，香味扑鼻。

杨笙瑶刚想要说什么，却被阿嬷止住了，不管怎样，在客人面前，有一些事情还是要避谈的。

哪怕是闹得再不愉快，也是一家子的事情。

闽南人是热情着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从遥远的台湾海峡过来的。

茵仔环视着屋里的一切，住得也不差，为什么要让杨笙瑶和阿嬷住柴房里呢？

她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吃饭间便直接将问题给抛了出来。

“表叔，表婶，咱中国人素来都是最尊老爱幼的，怎么你们自己住这么好，让阿嬷和笙瑶住柴房呢？”

那种地方，哪能住人？

阿梅和阿建听了这话，也顿时停下了筷子。

要知道，母亲生前最挂念的，便是这个在大陆的姐姐，若是让母亲知道了自己姐姐晚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肯定会无比的心酸痛楚。

廖钟桃对杨石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来。

“这个，说来话长，阿嬷喜欢吹风，这柴房啊，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别小看它哦，通光通风效果特别好。”

杨笙瑶听了这话，心里实在是窝火，但却看阿嬷若无其事的正吃着饭，一些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样啊……。”阿建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气，又接着说道，“这古厝被拆了，我们也挺痛心了，但没有办法，这社会总要发展。”

屋里里，收音机正播放着《梅花三姐妹》的歌曲——“历尽沧桑的情景谁人来可怜悲欢离合转无停无情呀无情冷暖世情多演变人生宛如走马灯……。”

“对了，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多待几天吧！”阿嬷说话了，看着阿建，说道。

阿建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语气：“我们也想要多待几天的，但是没有办法，台湾那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在这里逗留太久，况且茵仔也还要回去上学呢！”

“阿爸，我不想回台湾了，我想留在厦门，跟阿嬷一起住柴房。”小时候，阿嬷是最疼爱自己的，她不想走，在这里，她还有一些小伙伴。

“茵仔，我们还会回来的。”阿梅安慰女儿道。

“可是我就想要留下来，你们知道吗？回到台湾后，我就没有一次一觉睡到天亮过，总是频繁做梦，梦到的都是古厝，都是大陆这边的事情，我只想回来。”茵仔说得有些激动了，眼眶里都是泪水。

九十年代的台湾，相对于大陆，已经很繁荣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台湾那边，她就是找不到归属感，繁华的街头，让她迷茫。

杨笙瑶听表婶阿梅说，茵仔在台湾过得并不快乐，总是市场想要回来看看，但是回来一趟很是不容易，数着日子，一数数了八年。

八年还算是短的，有的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白骨葬异乡。

杨笙瑶看着泣不成声的茵仔，笑道：“不用担心，很快，台湾就会回归了，到时候呢，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真的吗？”茵仔问。

阿建见女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赶忙附和道：“那是当然了！”

于是，欢快的愉悦声又响彻满屋。

不管之前如何，一家人能够这么隆重的吃一顿饭，着实的不容易。

茵仔着急想要去看童年时的小伙伴，要杨笙瑶带着她去找，杨笙瑶答应了。

“别跑太远，天黑之前记得回家就行。”

“嗯嗯！”杨笙瑶点了点头。

其实，厦门就这么大，浮图街就这么大，还能走丢了不成？

叶晨烁和李仁星正在打篮球，远远的，看到杨笙瑶拉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女生过来了，赶紧停了下来。

“阿瑶！”叶晨烁双手举起，挥舞着手臂。

风雨过后，他灿烂的笑容回荡着，让人看了身心也跟着愉悦起来。

李仁星只觉得杨笙瑶拉着的女孩很是熟悉，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女孩的身上。

“李仁星，还记得她不？台湾客茵仔！”

杨笙瑶的话一下子就唤起了他的回忆。

“哈哈，原来是你，终于回来了！”

小时候，浮图街的小孩都聚在一起玩，虽然有时候也会起冲突，但小孩子的心思是极为简单的，很快便就会和好如初了。

茵仔一看到李仁星，也是十分的激动。

“大胖子，你终于瘦回来了！”

李仁星小时候特别肥墩，茵仔调皮，最爱捏着他肉肉的肚皮当作捏着泥土玩了。

小孩子最爱玩的就是过家家了，你当爹我当妈的，玩得不亦乐乎。

唯独一个人是例外的，那便是林凯南。

林凯南自小双手便沾不得泥土，总是大人似的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其他小孩子玩，嘴角露出笑容来。

“你还回台湾吗？”李仁星一见到茵仔就一下子变成话痨了，不然有叶晨烁子，他话是绝不会多说的。

说多了，说错了，叶晨烁就会揍他。

茵仔点了点头：“不过台湾很快就会回归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茵仔走的时候，李仁星追得最远了，穿着拖鞋，凌晨四点钟追到了厦门码头。

那时候自己很胖，愿意跟自己玩的小伙伴不多，只有茵仔跟自己走得最近。

李仁星看着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活泼少女，很难与最初那个整天灰头灰脸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长大了，她变好看了。

“看来在台湾生活得不错。”李仁星说。

没想到茵仔却拼命的摇头：“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大陆来！”

“回大陆过苦日子么？”李仁星苦涩的笑笑，阿嬷家不宽裕，他是知道的，如果茵仔回来了，就得过上和杨笙瑶一样的天天吃萝卜干配稀饭的日子了。

“过苦日子也得回来！”茵仔决绝的道。

“嫁到厦门来就可以回来了。”叶晨烁打趣的说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

一下子就泛红了脸，茵仔想要说什么，但是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李仁星说：“很快的。”

叶晨烁推了他一把：“看来你减肥减得是时候。”

杨笙瑶若有所思的露出了笑容来。

茵仔很快就又要回去了，阿嬷和杨笙瑶一大早就起来张罗。

阿嬷做了炸枣（闽南特产，可百度，逢年过节都有的），桔红糕，姜母鸭等东西塞进了茵仔的书包里。

又叮嘱了几句：“学习压力大，别乱吃东西。”

昨晚临睡前，茵仔说自己的胃不好，经常闹胃痛。

阿建和阿梅把杨笙瑶拉在了一边，四处张望了下，取出了一叠钱来，一下子就塞进了杨笙瑶的怀里。

”这是一点钱，知道你们需要，但是阿嬷始终都不愿意拿，你拿着吧！”

杨笙瑶想了没想便将钞票直接又塞了回去。

“表叔表婶，我跟阿嬷相依为命，不需要的，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阿建阿梅没有办法了，杨笙瑶的这倔脾气简直跟阿嬷一模一样，但是他们都看得出，这个家并不富裕，甚至贫苦，很需要钱。

无奈，只能将钱给了廖钟桃，廖钟桃推脱了一会，满脸堆笑的就收下了。

时间很赶，容不得半点的耽误。

鼓浪屿码头。

茵仔一直紧紧的抓住杨笙瑶的手不放，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美丽的大眼睛泪光闪现。

“听阿嬷说，按照年纪，你比我长几个月，我该唤你一声阿姐的。”

她们更像是好朋友，无话不说，只有在这里，茵仔才找到了家的温馨。

“阿姐，你等着我哦，我会回来这边上大学，回来这边结婚生子。”

杨笙瑶笑着说：“好呀，我等你！”

李仁星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茵仔一家已经消失在厦门码头了。

他来晚了一步。

昨晚上，叶晨烁陪着他喝了好多酒，一下子就睡过了头。

“喂，李仁星，你干什么？”

叶晨烁一下子被李仁星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

只见李仁星抱着个篮球一下子就跳进了海里面。

露出脑袋来，大口的呼吸着，扑腾游动着。

整个人呼吸起伏，大声喊道：“我要抱着篮球游过台湾海峡去！”

叶晨烁：“……。”

“台湾一日不回归，我就一日不结婚！”

海水荡漾起波澜来，一阵接着一阵，清晨的海雾，迷糊了视线，尤似在梦中。

暴露了少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