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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现代商业银行公司治理中，大多数建立了“三会一层”的组织架构。“三会”分别是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一层”则是指高级管理层。三会一层逐级授权，各司其职又相互制约，从而保证银行向正确方向发展。
以东华银行为例，股东大会是最高权力机构，具有银行的最高决策权，每年按照章程规定次数召开，负责制定战略规划、审批财务预算及决算、董事任免、利润分配、架构设置等重大事项。在股东大会闭会期间，董事会代为行使职权，董事会下设董办以及战略发展委员会、关联交易委员会、薪酬与提名委员会等若干专业委员会，主要工作是执行股东会决议、审议关联交易、制定薪酬方案等等。高级管理层则是行长、副行长、行长助理、财务负责人、合规负责人等高级管理人员，其中行长由董事长提名，其余管理层由行长提名（形式上也表现为由薪酬和提名委员会提名，依据章程决定），董事会审批通过后聘任。至于监事会，则是监督监察部门了，下设稽核审计委员会及监事会办公室，对董事会、高级管理层的履职情况进行监督检查，并向股东大会汇报。（注：根据实际情况略作简化）今日召开的董事会事关重大，行长在履职期间被启动罢免议案，在银行业虽也有过，但是一般都是因为行长触犯法律、遭到监管接管、造成重大风险、严重违规或造成重大损失才会发生，但像林天华这种却不多。

整个东华银行都知道，今天这个会议将决定未来许多人的命运，以至于整个总部都在议论纷纷，猜测着可能的结果。会议对外状态为机密，以王冲如今的身份，根本没有参与的机会，只得与李秘书在办公室内静静等候会议结果。

这几日与李秘书相处下来，王冲发现这个年轻人做事密不透风，做事有条不紊，思路清晰，确实非常出色。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秘书待人不卑不亢、说话办事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无论是对上级领导、还是普通员工，都保持微笑，一视同仁，也不狐假虎威摆架子，王冲很是欣赏。

然而，今日李秘书的表现与往日大相径庭，一会儿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一会儿又盯着电脑出神，不时又看看墙上的挂钟，显得焦躁不安。

王冲看在眼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也怪不得他，今日董事会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他在东华银行未来的命运，若是林天华胜出，那他必然是前途似锦，若刘建国胜出，无论他能力多么出色，他要么接受甘于平庸被边缘化，要么只有跳槽走人。

领导秘书，是在银行内升职最快的职位之一了。

只要吃苦能干，很容易就在上级面前留下好印象，若是能力再突出一些，脑子活络一点，利用职务之便，与总行各部门建立良好的关系，那就更好不过了。下一步便是派到总行一级部门做经理，然后派到二级支行进班子，回到总行成为部门负责人。如此来总行、支行间跳动，一来了解基层的工作方式，二来又与总部人联系密切，晋升之路很是明了。但是，这一切的路线规划，有个前提，那就是你的上级领导一直在位或者不断晋升。否则很有可能就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与领导秘书不同，王冲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那就是不凭关系，靠自己的能力和业绩闯出一片天地，这样的好处便是自己不用站队、也不用搞办公室政治，只要给银行赚钱，就有自己的立锥之地。这样成功的人少之又少，还要有不错的运气。这种人在工作中会遭到一些庸人、凡人的排挤，他们自己不肯努力，却又害怕努力的人显得他们无能，于是拼命去将他们变为同类。所以当王冲尝试几次后，便不在跟这种人打交道，所以他在东华银行的朋友并不多。

李秘书忽然问，“王主任，你觉得这次董事会，结果会是如何？”李秘书平日里很少说话，今日之事关系重大，自己忍不住问王冲了。王冲虽是行长特别助理，但组织关系还在城东支行，所以李秘书依旧称呼他为王主任。

王冲道，“这种事情，我实在不便评论。”

李秘书接着道，“这几天我做了个分析，不知对与不对，想拿出来请你帮忙指点一下。”

王冲笑了笑，“你要问我业务上的事情，我没准可以指点你一下，这些董办的事情，我可不懂得，哪里谈什么指点。”

王冲越是不想听，李秘书越想说，道：“我觉得这次林行长情况有些不妙啊。”

王冲讶问：“何以见得？”

“九个董事之中，赵董事长与林行长关系一向不好，应该不会站在林行长这边。刘建国行长更不必说，他是既得利益者，肯定也反对林行长，还有梁蒙董事，因为他侄子的事儿，林行长与他闹得很僵，林行长自己虽是董事，却要投回避票，这样算下来，四票已经丢了。剩下五人中，只要有一个人反对林行长，他的职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王冲跟李强咨询过，这种罢免议案，必须要半数以上董事同意才能生效，刚才李秘书的分析并不对，确切说，赵友良、梁蒙、刘建国还要加另外两人同意，才能将林天华的行长职位罢免，不过，王冲并没有指出来。

李秘书又分析道：“咱们这次新来的独立董事罗教授，听说还是天马集团的经济顾问，这次会议因为天马集团股权变更引起的，肯定会配合天马集团的。哎，王主任，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冲拍了拍他肩膀道，“我要是说，人算不如天算，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剩下的听天由命，你会同意吗？”

李秘书道，“当然不同意，我更喜欢这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冲哈哈一笑，“就是嘛，管他结果如何呢，把自己事情做好，做到问心无愧就是了。”

李秘书摊了摊手，“我可没你这么洒脱，我的职业生涯已经绑在林行长身上了。”

这时候，赵影走了进来，低声道，“头儿，楼上据说吵起来了，而且吵得非常厉害。”

王冲奇道，“这种会议密级为绝密，就连通讯工具都不允许带进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影举了举手机，嘿嘿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多着呢。这个会议都开了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不就是投个票嘛，是死是活，举手表决就是了，真是急人。”

王冲记得她在董办有个闺蜜，跟赵影一起进东华银行，如此说来，肯定那人违反工作纪律，将会议内容泄露了出来。

李秘书也忍不住道，“赵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说给我们听一听呗。”

赵影清了清嗓子，道：“据我的线人告诉我，这次罢免林行长，一共给出了三个理由。第一嘛，是不作为，作为行长，企业文化建设不到位，还在高层出现了派系斗争，这引起了董事会高度重视。”

王冲心道，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派系斗争是任何一个银行、一个组织都无法避免的存在，若是林天华因为这个原因倒台，那也太亏了。

李秘书也道，“这算什么理由。第二点呢？”

赵影道，“第二，好像说是有个项目上决策失误，导致我行存在巨大的风险隐患，甚至影响我行明年的上市计划。”

李秘书愤然道，“他们说的是东华高速的烂尾项目，这个项目是政府ＰＰＰ项目，当时林行长不主张推进，又是市委领导、又是董事长往这个项目上压，结果在审计中，发现了贪腐问题，整个项目被暂停了，当时签字时，林行气得砸桌子，出了事了，又往他头上扣帽子了！”

王冲也听过这个项目，想到林天华，未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这等情形，在他头顶上又何尝没有发生过，然而事情既然发生，无论行长是李天华、赵天华、还是林天华，这个责任是免不了的。

赵影接着道：“这第三嘛，好像是与我们经营指标情况有关，说今年经营指标完成的很差，无法达到董事的预期要求。”

李秘书听完这三个理由，忍不住破口骂道，“真是放他娘的狗臭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影也没料到，向来斯文的李秘书，竟会如此失态，说出这种话来，满脸疑惑向他望了过去。李秘书深吸一口气道，“本来，按照年初董事会计划，今年净利润要达到６个亿，九月中旬的时候，我们净利润已经完成了将近５个亿了，结果三季度董事会又将利润指标调整到８个亿，这不就是故意的嘛？他妈的！”

王冲依然记得，国庆节后的季度会议，林天华在会议室大发雷霆，强行提高考核指标，整个东华银行被业务指标压得喘不过气来，弄得大家怨声载道，原来也是被董事会逼得没办法了。想到此，他忽然觉得，这个行长当得真那么有意思吗？

想到此，王冲也忍不住被勾起了兴致，连问，“那又怎么会吵起来了？”

赵影说，“我这么费劲的给你们打探消息，你们两个连口水都不给我倒，有失待客之道啊。”王冲笑骂道，“自己有手，要喝自己倒。”

李秘书连忙道，“我来，我来，你继续说就是。”

赵影道，“我说太麻烦了，你们自己来听好了！不过，并不是很全，有些人的话没有录进来。”

王、李二人凑了过去，只见她微信上有几十条已读消息，还有十来条未读消息，显然是这段时间内新发过来的，原来她那闺蜜，竟然偷偷将会议内容录了下来。